莫老婆子按着早就打聽來的地址,王府後門,腳步匆匆臉色猙獰的尋了來。一看見那雖不算開闊,卻難掩貴氣的大門,莫家母女心中登時不平衡起來。
沒想到那女人竟然能住這樣的院子?
一直沒有找她來算賬,還不是為了自家的一點面子。可現如今呢,兒子從堂堂校尉被貶到了營令。
她還怕什麼丟人?
這樣的院子,在玉彎巷的,就不信那女人能買的起!說不準正是她不要臉地從陸鴻那裏要來的。
莫家母女對看一眼,又瞅了瞅另一邊紅琉璃結頂的高牆,平添了許多勇氣。
最好鬧大,驚動王府裏面的人,看那陸鴻還敢因為一個女人就貶她兒子的官?到時讓他自己的官位都難保,正好騰出來位置給她兒子。
莫老婆子這樣想道。
莫靈兒此時心中,更多的就是嫉妒不平了。憑什麼一個棄婦,能住這麼好的地方?鬧將起來,讓金川府上層都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出身。陸鴻就是再護着她,能管得了別人的流言碎語嗎?
於是,莫老婆子當即就腳下生風地走向那敞着的大門處,同時口裏吆喝着罵道:「姓岳的騷娘們兒,你給我滾出來。」
莫靈兒再氣,也記着這是外面,不敢像她娘那樣罵,只是緊跟着喊道:「岳箏,你出來?」
雖然這條小巷裏只有這一處院子,不過玉彎巷居住的皆是達官貴人,常是靜悄悄的,不怕別人聽不到……「不要臉的臭婊子……」莫老婆子心思電轉之間,罵地就更來勁了。
只是這一句話還沒有完全從嗓門兒來晃出來,眼前一晃,莫老婆子的嘴巴子就疼地沒有了感覺。
「娘,你怎麼樣?」莫靈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住了,卻在看到鮮血順着老娘的嘴唇成串的往下流時,失聲叫道:「娘,娘,怎麼樣?」
莫老婆子疼地一時說不出話來,只伸手指着不知從哪裏晃出來,打了她的黑衣男子,嘴唇蠕動,吐出兩顆帶血的門牙來。
莫靈兒也看向那一臉冷凝嚴肅的黑衣男子,他右手握着一把劍,劍柄處還帶着一點血跡。她忍不住喝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把我娘打成這個樣子?」
莫老婆子這時才疼地喘過氣來,模模糊糊地哼道:「疼死我了,咱們去見官。」
將她打成這個樣子,能輕易算了,她就白活這麼多年!
黑衣勁裝的金鱗,聽罷這母女的話,輕輕一聲冷笑,卻讓莫家母女忍不住一抖。
他說道:「不看看這是哪裏,就敢口出髒言。沒有打落你滿嘴牙齒,已是我仁心了。還不快滾!」
「把人打成這個樣子,還是你仁心?」莫靈兒不可置信地大聲問道。又輕蔑地說:「看你的打扮,也不過是個下人,竟敢這麼跟我們說話?」
金鱗冷嗤一聲。這女人有沒有腦子?這是哪裏,隨便一家的下人出去,看看金川城裏有誰敢得罪?
更何況他,王爺的近身護衛,連張府君看見他,都得笑着迎接!
至於仁心……金鱗再次冷哼一聲:「想要性命,就趕快滾。」
「這是你家?滾滾滾的不離嘴。」莫靈兒馬上反駁道。
金鱗握着劍的手不禁攥緊,看她年紀輕輕,好心留她牙齒,給她面子,倒囂張起來了。
「見官去」,莫老婆子滿是被打的氣憤,也不管找岳箏算賬的事了,只是瞪着金鱗,模糊不清地說道。
「就是,見官去,讓你的主子去」,莫靈兒也喊道,卻在一瞬間想到,這人打她娘,是因為她娘罵了那個女人。所以,這人是那女人家裏的護衛?陸鴻撥給她的?這樣一想,怒火更是直衝心疼,再次高叫道:「岳箏,你給我滾出來?」
她毫無形象的喊聲還未落下,從那門內走出一個雲淡飄逸優雅的男子。他的一身錦衣,裁剪極其簡單,垂在身側的寬大袖擺,如天空傾下的玉壺流出的一捧水。
他漸漸走到門口,俊美的五官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掃過一瞬,一瞬就讓這晨光徐徐的美好變了驚恐。
莫家母女被這目光一掃,不自覺地就後退一步,將頭垂下。
金鱗心中也有點打顫,王爺生氣了?一開始就該把這母女兩點了啞穴拽出去,不知道惹誰都不能惹了王爺心尖上的岳姑娘嗎?
場面一時靜的詭異,猛然傳來鳥兒清脆的一聲啁啾,卻將莫家母女嚇了一跳,金鱗也不例外。
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字字清晰,語氣清冷乃至凜冽。
金鱗覺得額頭滲出一點冷汗,王爺從未如此生氣,都怪這對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母女,他處理事情不乾淨,也免不了受罰吧。
金鱗抱劍半跪,硬着頭皮道:「屬下辦事不利,甘願受罰!」
莫老婆子和莫靈兒聽此,震驚地抬頭看過去。一抹珍珠灰的衣角映入眼帘,連忙收回了目光。
莫靈兒這才感到心中的乾澀,這麼俊美無匹的男子,竟是出入在她的家門?這女人被四哥休了,本事倒漲了不少!
金川竟有這麼俊美的男子,她連見都沒見過。
一大早就從那女人的家裏出來,定有私情。
陸鴻知不知道?
還有,這麼俊美如仙的男子,知不知道那女人只是他們家掃地出門的棄婦。
莫靈兒想着,緩緩將頭抬起。
那清冷的目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她心中一抖,隨即卻是跳躍的狂喜。
「剛才你罵的什麼?」他輕輕地問道,語調平平,別無含蘊。
莫靈兒雖看出他問的是身旁的母親,卻搶先回道:「公子不知道吧?住在這院子中的女人,之前是我四哥的妻子,但卻是個風花雪月的放蕩女人,當年耐不住寂寞,在我四哥南來平叛的時候,與別的男人勾搭在一起……」
男子看着她,聽得很認真。莫靈兒心中一喜,備受鼓舞,聲音不禁大了些:「誰知道我們舉家南遷,她也跟了來,還不要臉的……來勾引我家小弟。我與母親氣不過,這才找她來了。」
莫老婆子很滿意女兒的說辭,不停地點頭附和。
容成獨未聽完,眼中已是寒霜點點。他卻眼眉一挑,完美的嘴角微微上翹,眼光中綻出點點琉璃,淺笑!
這一個淺淺的笑容,足以讓人眼暈目眩。
莫靈兒雙目迷離。
他再次問道:「你們是?」眼中流光,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如鋒刃一般的冰棱。
「小女子姓莫」,莫靈兒答道。
眼中寒光一瞬間消失,容成獨又變成清清冷冷的。只是這清冷,還不如剛才的寒光讓金鱗感到放心。
「莫家」,清冷的聲音說道:「我都忘了她之前還有一個莫家,既然你們主動找上門來……金鱗,拉下去,准一日之內,莫家人離開金川。」
「什麼?什麼?」莫靈兒驚訝,不敢相信,又感覺好笑,長得再是俊美,也管不到她家吧!:「你說什麼?」
容成獨優雅邁步,清冷的聲音隨着步伐緩緩飄散:「這個女人,掌嘴。」
莫家人,她以前的夫家。他還真是沒放在心上過,因為他知道,她對以前的夫沒有感情,所以不是威脅。
可是主動送到跟前的,哪有不處置之理?
「你不能……」莫靈兒驚懼的話還未說完,就感覺臉頰處被冰冷的金屬擦過,隨即一股熱流充溢在口中。
她連忙捂住嘴巴,朝着那人的背影嗚嗚道:「憑什麼打我,那女人的事,我說的那一句是假的。」
她看出來了,這個男人就是那女人的姦夫。
容成獨卻突然停了腳步,轉過頭來,抬手示意金鱗暫止。「你家小弟,她勾引?是真的?」他問道。
莫靈兒連連點頭。
莫老婆子嘴疼緩解了些,這時也插口道:「若不然,我們找她來做什麼?這女人忒不老實,還慫恿陸將軍貶了我家四兒的官。這位公子,你不是也被她騙了吧。」
心中憤憤然。看你這女人還騷不騷!
「你給我住口」,抱着一小壇蜂蜜的岳箏,聽到莫老婆子漏風的話,疾步跑到門口,怒喝道。
她出來後院,看到他還站在門口,便想將玫瑰蜜拿來讓他帶到王府。誰想再從廚房出來,竟然聽到了莫老婆子的聲音,還這麼說她!
見正主兒終於出來,莫老婆子的氣勢又漲了上去。「你這個蛇蠍女人,是個*就罷了,還……」
她的話沒繼續下去,金鱗的劍柄就又敲了上去。
其實他一點都不想擔任掌嘴這么女氣的活,可是王爺身邊的氣息已經凝結了,他敢不出手。這老婆子,真是個憨貨。
莫老婆子再次受打,嘴上的鮮血一時如注,疼得哇哇大叫,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岳箏縱使惱恨這個兇惡的婆婆,見此心中也泛起不忍。
莫靈兒連忙上前扶住,怒瞪動手的男人,但口中又有血腥之氣,一時也不敢質問。只是看了岳箏一眼,惡恨不已。
容成獨垂眸看地,清冷言道:「既然如此,就送他們回老家吧。」他說過,也不看岳箏一眼,轉身即走。
「哎,你先別走。」岳箏着急喊道:「什麼送他們回老家?」
讓他們走了,她的氣哪裏發去?那個被親生父親授意流掉的孩子,他的仇該找誰算去?
就算容成獨不讓他們好過,卻並不如她親自將莫家敗落使她快意。
容成獨現在對她已不是剛才那一點氣了,被她喊住,也想直接走開的。不過他還是停了片刻,說道:「就是回老家啊!」
輕飄飄的話,讓人脊背發寒。
金鱗卻是有些不可思議,這還是跟着王爺以來,聽到過的最明確的一次將人處死的命令。回老家,當然是從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哪個人不是從土裏來的?
他這麼想着,也有些脊背發寒起來。察覺到,不禁暗咒自己沒出息。他手中的人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雖然不算多,可也不少吧。
寒什麼寒……可是王爺的語氣,確實很寒啊。
岳箏在他停的這片刻,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袖擺。一時間卻不知說什麼,他在這裏也有一會兒,定然是知道了,她與這兩個女人之前的關係。
「這些事,你讓我自己處理。」她想了想,說道。
容成獨氣惱,將袖擺從她的手中猛然抽出,冷然孤傲道:「隨你。」
與我這麼分明,怎麼能讓陸鴻幫你?
岳箏能察覺,他這次的怒氣很大。是覺得她維護莫家,還是因為知道了她之前嫁的人家如此不堪,讓喜歡自己的他受了侮辱?
他轉身,步伐失去從容優雅,消失在王府朱漆的後門。
岳箏忍不住上前一步,嘴唇微啟,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感覺到裙裾滯了滯,她低下頭來,見是小傢伙兒緊緊抓着她的裙子,挨在她的身邊,看着滿嘴是血的莫家母女。
岳箏微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小傢伙隨即抬頭,晶亮的眸子盯着她,遲疑着道:「奶奶和姑姑很疼吧,娘親給她們一點蜂蜜吧。」
她不禁一怔,問道:「你不討厭她們嗎?」
小傢伙點了點頭,卻又說道:「看在小叔叔的面子上,讓她們疼過就好了。」
岳箏展顏一笑,「那就讓她們多疼一會吧,剛才她們可是罵娘親呢。還有,曲兒要記着,她們跟咱們沒關係了。不是你的奶奶和姑姑。」
小傢伙兒眉頭輕皺,看了慘兮兮的兩人一眼,稚嫩而又鄭重道:「我記住了。」
金鱗提着劍穗,看着這喜歡說髒話的母女兩個。同時聽着那邊母子的對話,看了看碧青的天空,這個早晨過的真是……他的劍只怕得換了,要知道,就該拿金躍或者金風的劍來的。
岳箏看着金鱗眉心的疙瘩,不覺好笑,對那兩母女道:「日後想要找我算賬什麼的,最好挑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不瞧瞧,這玉彎巷是什麼地方。各處的衙役都不敢進來,你們倒是不知者不畏,就這麼闖了進來。」
她的聲音很愉悅,刺激地莫家母女雙眼噴紅。
強忍了痛,莫靈兒吃力地問道:「剛才那個人,是什麼人?」
看到那俊美男子竟進了王府,她心中就是一陣後怕。那樣的氣度,難道真的是金川地位最高的那個男人嗎?
可是走的卻是後門,但凡一個貴人,都不願走後門的。而且若真是金川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會看上這個一個棄婦?
所以她才要問一問……
岳箏倒不想借他的身份震懾莫家人。
金鱗卻沒有想這麼多,斜眉而道:「王府的主子,你說是什麼人?」
此言一出,莫家母女登時雙眼圓睜,腿一軟就癱坐在地上。看向岳箏,真是老天不長眼,怎麼讓她認識了金川王。還,還是這般的……
但突然,莫靈兒驚呼一聲,臉色慘白。金川王把這個女人安排到王府後面,還這樣的私情往來,如今卻被她們給撞見了,她娘還罵了這女人那麼多……回老家是什麼意思,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馬上想到剛剛這女人不過一句話,王爺就收回了剛才的話。她看向岳箏的目光中,嫉妒又重了一層。
「滾吧」,金鱗斜了眼這膽小的母女二人,叱道。
反正他知道,不管王爺有多重的殺意,只要是對岳姑娘說了隨你,那就是這麼定了。
莫老婆子反應過來,拖起女兒就要快走。
莫靈兒目光微閃,朝着王府方向叩了一個頭。「謝王爺饒命之恩」,她口齒不清地說道。
莫老婆子見女兒如此,心中一明,腿一軟也跪了下來。
扶着老娘站起身,莫靈兒儘量找回些淑女風範,對金鱗拜了一拜:「侍衛大哥,小女子目光短淺,剛剛多有得罪。」
金鱗卻退開一步,躲開了她的拜禮。
莫靈兒忍不住將手緊緊握住,臨走之前,看了岳箏一眼。這一眼,卻還是輕視的眼光。
你別得意,招惹了一個將軍還不甘心,竟然還招惹到了王爺,日後有你好受的。
她的目光如此表示。
岳箏不在意地笑了笑。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莫靈兒倒是還有幾分腦子,若不然也不能與陸鴻琴瑟和諧吧?果然是,每個人都比自己有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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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決不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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