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鄉下人的進城生活 六十五章

    顧早見方氏那鄭重其事的樣子,也不攔着,只尋思着哪日找人拓印了字做個新的招牌。又想着自己上次本是和那王有生約好前兩日裏就要去牙人處交割的,只自己身在皇宮出不來,現在見空了下來,青武又在家,便叫了一道去了牙人處。

    那牙人前幾日左等右等不見顧早過來,以為她反悔了,正心痛那到手的牙錢又飛了,突然見她笑吟吟地和一個少年進來說是交易,自是高興,自己陪在鋪子裏,打發了個夥計去請王有生。

    王有生前幾日拿了顧早的那文書,回去仔細研讀了幾回,見並無什麼需要增刪之處,便一心只想成交了好甩掉那招惹他心煩的清風樓。到了約定那日去了卻不見人來,也和牙人一樣以為顧早改了主意,這幾日正有些怏怏的,突見那牙鋪里的夥計來叫,說是買家來了,立時便揣了地契文書過來。

    顧早也不提自己前幾日進宮的事情,只說家中有事耽擱了,又道了歉。那王有生自然不在意,在牙人出具的文書上簽字畫押了,輪到顧早,她卻是叫青武簽了。

    青武有些遲疑,只是敵不過顧早的堅持,只得在那文書上籤押了自己的姓名。王有生知他倆是姐弟,又見顧早也籤押作了還款的保人,且款項付清之前那地契一人存有一半,也不怕她賴了去,自然也就不計較了。又一道去了官府報備,這交易就算完成了。

    顧早心想事成,心情自是不錯。方才她之所以用青武的名字作那酒樓的交易,卻是有個考慮的。原來自她睜開眼來到此處,便只知道自己是個被李家大婦趕出門的妾。起初倒也不大在意,只是如今有時想起,自己竟是從未見過當年那賣身時所立的契約,也不知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問起方氏,她只說是三年之期的妾約,再多問幾句,便是直翻白眼,一概不知了。

    顧早知她不識字,當年賣她時和她那個沒見過面的短命爹估計也根本沒看過那文書,拿了錢便了事的。自己粗粗估算了日子,現今那三年之期雖應已是滿了的,只是文書不在自己手上,總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加上自己如今也並非單立的女戶,乾脆便用青武的名字置辦這酒樓,無論如何更為妥當些。又想着下次什麼若是回去了東山,一定總要拜請里正娘子幫自己去從前賣身的那戶人家裏打探個究竟才好放心。

    中秋既到,京里的各店裏都賣新酒,大酒樓的門面綵樓更是裝飾一新,豎起雕繪了花頭的竹竿,高高懸掛着寫有「醉仙」字樣的各色錦旗。顧早一家也置辦了梨棗、栗子、葡萄、青黃相雜的橙子和橘子等各種時令水果。

    顧早此時還未見到後世那樣的月餅,只一種被稱為「月團」的菱花形麵餅倒是和她熟知的月餅有些相似,也是裏面夾了各種餡料的,只是並非中秋節才有,和菊花餅、梅花餅等一樣,都是四時皆有的。趁了幾分興致,便自己用上白細面與熟豬油拌勻了摘塊擀成了餅,又將生脂油丁,胡桃仁、橙絲、瓜仁、松仁、糖霜同蒸過,加少許熟乾麵拌勻了作餡料,包入餅內,放在個印花模子裏印成形,上到個平底爐里烙熟了,自己嘗了口,香酥油甜,十分可口,便送了沈娘子些,叫帶回去分給那些老街坊們嘗下。晚間鋪子自是早早打烊,叫了前幾日剛考過解試正在等放成績的岳騰也一道過來,一家人坐在天井中,吃着各種吃食,賞着明月。先講論了下自家剛買的那酒樓的裝潢和開張事宜,又說起了岳騰的解試,見他信心滿滿,都是高興,末了自又是被方氏繞回了她前幾日在宮中之時的所見所聞。

    顧早背靠一張小竹椅,聽着方氏在那裏聒噪不停,偶爾也插幾句話恭維下她。正面上帶着笑,耳邊突地聽到了邊上不知哪個院落里飄來的一陣笙竽之聲,又聽一個女伶唱道:「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

    那女伶的聲音柔媚,和了那笙竽,隨風送來入耳之時,竟是悠揚如同仙樂。

    顧早抬頭,瞧着天上的那一輪明月,心中念了遍「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心底里驀地生起了一絲悲涼之意。忽又想起了那個人,此時此刻,遠離京城的他不知道是否也正抬頭望着這輪明月,遙想着千里之外的自己?抬眼間,見三姐和岳騰兩人正對上了眼神,一個含羞,一個帶情,不過只一眼便各自含笑低垂下了眼睛。

    顧早忽覺得心緒有些低落,眼睛望着那架已在結莢的藤蘿,想起他離去前那晚自己和他在此的一幕,暗自出神。

    方氏見自那歌聲響起,本在聽自己說話的幾個人都是變得心不在焉了,就只剩個柳棗還在那裏聽,心中便是不悅起來,嘀咕着道:「什麼破曲子,依依呀呀地,聽得我雞皮都掉了一地。」

    青武立刻糾正道:「娘,這是前人太白的詩句,嘆的是世事變幻,人生無常……」

    「管它太白還是太黑,好好的花月夜,唱這哭喪樣的曲子,怪不吉利。」方氏立時打斷了青武的話。


    顧早見青武無可奈何的樣子,笑了下收回心思,又引着方氏回到了她方才的話題,方氏果然又高興了起來,在那裏說個不停。一家人直到月上中天,這才各自散了歇息。

    中秋過後,顧早幾乎日日都泡在東水門那裏,監督着酒樓的裝修進程。將那些荒雜的草木都拔了去,種作成片的竹林,錯列了一組定名為「叢玉」、「夾竹」、「報風」的竹木結構亭子。又在亭邊深挖了個池,雖不大,卻是種了蓮藕浮萍,裏面投了魚苗進去,在邊上結了竹杪為廬為廊,作釣魚休憩之所。因園子裏本就種有菊花,此時有些已是含苞打蕾了,只稍加打理了下,過一兩個月想必便會在秋風中盛放。那幾間酒樓,本是半新不舊的,顧早叫人在外牆木頭上刷了清漆,看起來也是簇新了。裏面的廳院,下設堂桌,樓與樓之間廊廡掩映,樓上是用作包廂的小閣子,俱都吊窗花竹,各垂簾幕。因了請來做工的都是沈娘子丈夫那一幫熟識的,所以個個用心,那活計做得又快又是漂亮。

    轉眼已是半個多月過去,那簇新的光漆招牌也是打造完畢。這原先清風樓里的廚子和一些跑堂傳菜的知道了新東家,一個個地自己都過來想繼續留下做。顧早試了下那兩個廚子,見手藝還是可以,便連那些夥計都留了下來,只是少不得要新立一些規矩,如此忙忙亂亂,又是幾日過去了。

    顧早這日最後巡睃了一遍那酒樓的整葺進程,見不日就要完工,只等着挑個吉日開張了,這才滿意地回了馬行街,此時已是午後時分了。剛進門,一眼就看到胡氏正和秀娘一道坐在自己家中。雖是心中不喜胡氏,只是看見秀娘,還是十分歡喜,上前拉住了說話。

    胡氏瞧見顧早回來了,這才撇開了一直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方氏,笑嘻嘻道:「二姐,你家那新酒樓,得了當今官家的親筆題詞匾額,我聽說還未開張,那名聲便已是傳遍了半個京城,個個都在伸着脖子等開業,搶着去喝頭一杯酒水呢。」說着便是一陣嘖嘖稱羨。

    胡氏前段日子捧了些銀錢過來,說是借給她家修葺酒樓所用。顧早知她沒那麼熱心,沒說三句果然便是說要入股,被顧早婉言拒絕,有些惱羞地離去,已是好幾日沒上門了。如今見她又笑嘻嘻地挨了過來,還拉了秀娘一道,便有些提防。此時聽她開口如此說話,也只淡淡一笑,沒有搭腔。

    胡氏見顧早不理自己,也不以為意,只嘿嘿笑了兩下,這才說道:「二姐,你家那新酒樓開業了,想必是日進斗金的。這小地方就盤給了我家吧。從前被那姓胡的坑去了不少錢,如今這布的生意也不好做,日日裏在家都吃着老本,再這樣只怕就連秀娘的嫁妝本也要被啃光了。」

    秀娘見自己被胡氏抬出作擋牌,有些羞慚。顧早輕拍了下她手,笑對胡氏道:「你家不是又新開了個布莊嗎,只怕日進斗金的是伯娘家吧。這小飯鋪利錢微薄,又是個辛苦活,伯娘看得上,我本是沒有二話的,只是不巧前幾日我剛應了從前染院橋的一干媳婦嬸子們,交給她們一手打理了,還請伯娘見諒。」

    胡氏見這盤算又落了空,面露失望,只是不死心,扯住顧早還要再說,突地卻是瞧見門口停下了三四輛精緻的馬車,先是下來幾個穿紅戴綠丫頭模樣的,又攙扶下了個滿頭銀絲,面帶威嚴之相的老夫人,再是個端莊的中年婦人,手邊也扶了個嬌嬌俏俏的少婦,一個個都是珠翠滿頭,綾羅纏身的。胡氏瞧着正有些發呆,卻見那些人已是呼啦啦地簇擁着正當中的那老夫人進了門。

    方氏在太尉府做了一個多月,只有日遠遠地湊巧觀過一眼老夫人,如今也不大記得面貌了,只是還認得她身邊的那蕙心,再見這老太太的氣派,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來了。雖是有些摸不清頭腦這太尉府的女眷們為何今日齊齊到了自家,只是也急急忙忙面上帶笑地到了近前招呼,又用自己的衣袖擦抹乾淨了兩條凳子,端到了面前讓坐,卻被姜氏身邊的那年輕女子嗤鼻道:「瞧你就是個沒眼色的,誰耐煩坐你家的凳子,沒得沾了一身油膩。」

    顧早朝那女子看去,見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模樣倒也齊整,只是眉間眼角總帶了絲驕氣,生生地破壞了一張臉的美感,又見她自進來就站在姜氏身邊,只略一想,便猜想應是太尉府那小霸王的新娶的夫人。見方氏無端被她羞辱,心中有些氣不過,自己上前對着老夫人見了個禮,這才看向那女子淡淡道:「我娘眼色本確實是不大好。只湊巧前兩日剛被太后召進了宮,作陪了幾日,那禮數多多少少還是學了些回來的,如仍是有不周之處,還請小夫人見諒。」

    那發話的女子正是許嬌娘。她自嫁入太尉府,和楊煥是陰陽不調,日日裏鬧得雞飛狗跳,那楊煥動輒出去混得徹夜不歸,到老夫人和婆婆姜氏面前訴苦,起初幾次還被袒護着。只數次多了,那老夫人便是裝聾作啞起來,姜氏更是面露不喜之色,言語裏隱隱露出怪她自己無能的意思。偏她又是個好強的,這樣丟臉的事情也不好拿去娘家人面前說道,只自己心中暗自氣苦。前幾個月又隱隱聽府里的下人傳言,說小公爺娶她之前就看上了個女子,本正鬧着要納為妾的,只是被那女子拒絕了這才沒奈何作罷的,打聽過來是那馬行街上開飯鋪的顧二姐,心中便是落下了根刺,恨不得親自過來一趟瞧瞧那顧二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今日知道老夫人正要去馬行街,雖是不大明白老夫人的用意,只瞧她神色凜冽,知道必定不是好事,心中便起了幸災樂禍之意,急急忙忙纏了姜氏也一道跟了過來。

    許嬌娘方一進來,便給了個方氏沒臉色,心中正有些得意,卻不料被一個女子不咸不淡地頂了回來,話里還隱隱指她自個才是沒禮數的那個,偏又搬出了太后這頂華蓋,壓得她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見這女子站在那裏,容貌秀色,神情從容,自己雖是華服珠翠,竟感覺硬是被她的那氣度給壓下了半個頭,那氣勢便有些弱了下去,只不甘心就這樣落了下風,正要再開口反擊,聽見邊上老夫人用手上的拐杖頓了下地,頓時閉上了口。

    老夫人瞧着顧早,這才開口,不急不緩地問道:「顧家二姐,你可知道我今日為何要找你到此?」

    方氏見老夫人口氣不善,自家女兒也是神色凝重,雖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只是怕二姐吃虧,急忙搶着道:「老夫人也是個菩薩樣的人,找我家二姐自然是有好事了。」

    顧早暗嘆了口氣,心道要來的終是來了。不願方氏在那繼續陪着笑臉對人,對着三姐使了個眼色。三姐已是隱隱猜到了所為何事,急忙上前拉後了方氏幾步。顧早這才重新面上帶了微笑,對着老夫人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知老夫人是要在這裏說,還是移尊貴步到我屋子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俺食言而肥……各位看官見諒……都怪俺太羅嗦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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