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東有庸候曰疵軌,孜孜無怠,為《餘八族 庸記 紹述》所錄,概有:「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富而不驕,貴而不舒。」於是功其明訓德,親九族,舉為候。九族既睦,信眾不可計其數,章百姓,五典照明,合和萬國。其後乃歷三代為君,至於四世,疵陵為虐政淫荒,諸侯朝衡氏為亂,當是時,勛國勛素,甚武,擁兵百萬,左持黃越,右秉白旄伐朝衡,崩疵陵於濮界之虛,執庸社疵軌之玉,踐天子之位,諸侯畢服,平定海內,始國號為勛,姓勛氏。伊者,勛素之玄孫而勛澤之孫也,其父崩於興德二十一年,而後居帝位,至今三年喪畢。
夜裏,黃燭光忽明忽滅,內廷築滿白玉石的宮道上,數十盞火光驟現,印在地上的影子被拉的老長,皆是人的腿腳,一片昏暗中,越發是靜心堂內最為明亮,只見兩扇對開門虛掩着,從門縫間射出極為刺眼白光,隱約散落在門外一片黑壓壓的枯木上。入秋的夜裏泛着一絲涼意,牆角落葉不時沙沙作響,不料那枯木卻似入定似的,只是一兩下輕微顫慄。
「咿呀」對開門忽地向內打開,一隻黃瘦蒼老的手握在鏤空螭雕門上,一鶴髮老漢着深赤色官府奪門而出,只見其雙手使力猛地將門向兩邊砸去「嘭!」門上薄塵震落,眨眼間又被冷風吹散,枯木叢此刻沙沙作響。那老漢步履凝重帶出一縷肅殺之氣狠狠走出白玉長廊,奈何石板發出厚重的**,迴蕩在夜色中。他微眯雙目,眼下一抹青黑色更顯濃稠,目光犀利從長廊兩側枯木間一掃而過,背着的雙手輕握,倒是一言不發,獨自邁起着闊步徑自朝着隱宮方向離去。未料,當及此人步出白玉廊時,步子一改先前,轉而飄逸雅正,盡顯悠哉。
從靜心堂內溢出的光線照在了門前一叢枯木上,驚現了一甘跪地匍匐的獄卒,其中不乏甚者近乎將胸口貼地,神色間驚懼萬分,仿若將尊雙手奉上急於星火,膜拜那決人生死的神明以祈求法外開恩乃是當務之急。遙眼一看門內黃收純衣者是何人?甩袖而去者又當何人?
靜心堂內
「臣惶恐,鄒太卿之舉,雖粗莽失儀,言止不當,行事多有驕吝之態,但望陛下念其侍朝多年,深得先帝尊寵,廣博仁義,有所功成,恕其僥倖,既坐享寬大為懷之美名,亦當是人心所向」居司馬之位元臻,頷首道。
「元司馬所言極是,太卿確不詳此次入獄囚寇失蹤之事,而臣實有失察之罪,擔掛漏之責,請陛下責-----」主司徒職袁威,正欲攬罪,不料被獄訟史姜談搶言。
「袁司徒可是由衷之言?掛一而漏萬,舉此而失彼?好個掛漏之責,此罪輕重有弛,縱是請囊罪亦邀功之嫌,不負你袁司徒之虛名,鄒太卿當是需一覽你那耿耿衷心,你與鄒太卿攻守同盟,為篡逆之事同惡相濟,以為當真無人知曉?陛下,斯事體大,事關偽朝亂臣賊子,又值狼煙四起之秋,奸惡日甚,不可小覷。臣人微言輕,明知此言惹火及身,卻」 姜談微微停頓,似有苦難言,情緒激盪,只見其側了側身,沉重地撩衣而跪懇切而急切道「是非分明」,俯身扣頭,將黃梨木地撞得咚咚咚作響,連擊三下。
人還沒起身,此舉卻已在殿內掀起「軒然大波」,堂下四人雖皆面不改色,但心思迥異,各行其道,在詭秘地寂靜中,心思倒已轉了七八回,只是默不作聲「人面獸心之輩!竟在高堂之上胡言亂語。」袁威哪裏是善茬,久居高位,不知姜談竟敢這般叛逆,不禁勃然大怒,正要辱罵,心思一轉,料想他如此敢言,定有所倚仗,自己拜司徒之職已久,主土地與徒役,手底下的獄訟史豈敢這般「以下犯上」,讓一干人看笑話,袁威頓時惱羞成怒,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難耐,眉目緊蹙。
言罷,殿內一片寂靜,堂中四人皆不敢言,唯聽那窗外秋風肆虐呼號,殿內仿佛又降些溫,愈加冰涼。直至堂上之人轉身,目光從堂壁上一副《猛虎嗅薔薇》移下,緩言。
「囚寇潛逃,察知竟耗半月,袁愛卿的掛漏之責必是要究的,撤其司徒一職,降至益,主上林菀事。姜獄史掌邢赦,卻對獄卒疏於經營,未能盡其職,亦要罰,不過,因其赤膽忠心,不畏強御,特令其赴查前朝賊寇窩藏一案,暫代亞師一職,一月為限,始於明日,成,賜其司徒之位,品升兩級,彰其才。未果,則以欺君之罪斬首,徇於國,以示皇威。」
「在其位,則謀其政,臣定當不辱使命,死而後已」姜談再叩首,餘光似掃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袁威,哪知袁威此時竟也泰然跪地領旨,不似先前急不擇言之狀,見此,姜談此刻竟有幾分意興闌珊。未幾,堂上人又幽幽道:「貪多務得之人嘉謀善政,疾風知勁草,袁威你且等着,朕一向奸惡除奸,上林苑亦是個好去處。」袁威眸中一亮,俯首稱是。司馬元臻望向跪地兩人的目光更為深邃,正色抬頭,正巧望見堂上那人星眉劍目正興味盎然,直勾勾地望向他,心下一緊,正欲回視,以斟酌其目中意,卻發現那人原是打量姜談,有警示之意。姜談也感到自身被一道冷冽的目光注視,抬頭心旌搖搖地接了旨,忽聞純衣人道「今夜殿中商議之事不得宣章,違者處之以極刑,朕恭候姜亞師凱旋,彼時朕會在所擬聖旨上蓋國印,冊封姜司徒」姜談將目光投在聖旨一角,果真沒蓋聖印,心裏有所定奪,賭局開始,現下便由不得他了,便珍重地將皇旨收於袖中。袁威一直跪着,等着那人最後發話。
已至寅時,已有宮人早起梳妝,而殿中人皆無睡意,所跪之人莫非真成凍霜。終於,在眾人僵持許久後堂上人不掩倦意沉聲道:「夜已深,古已有言早起鳥兒有蟲食,諸愛卿莫要誤了早朝,都散了吧。」聞此,眾人心中皆鬱結,尋思着此話有誤,應是早起蟲兒被鳥食,卻也不好做聲,只當是皇上「年幼無知」,便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