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臣 一百三十二章 願君莫唱長相思

    我喘着粗氣，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青城，你沒事吧？」

    我循聲望去，是謝流彥擔心的臉龐。他正坐在床邊，牢牢抓着我的手。

    「皇上……現在什麼時辰了？」看着他的臉，我竟然覺得平靜了很多。

    「酉時了。來，朕讓人煮了粥，來吃一點。」謝流彥從宮女手中端過一碗小米粥，想要餵我吃。

    「皇上，我沒事，我自己可以。」我起身從他手裏接過碗，只覺得除了頭暈，身子倒是沒有太大的不適。

    謝流彥靜靜看着我喝粥，然後輕聲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疑惑的看向他，他繼續說道，「都怪朕太不節制了。太醫說你這是過度勞累以及有可能受到了驚嚇……」他頓了一下，清澈的雙眸看着我半晌，有如一片湖光瀲灩，而後細微的問我，「朕真有如此可怕麼？」

    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原本專心吃東西的我終於從注意力轉到了謝流彥身上，「皇上……為什麼這麼問……」

    他垂了眼眸，一波湖光被擋住了光彩，只剩下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朕以前從未煞費苦心討好過誰，想要什麼自然就會得到。但是你卻不同，你顛覆了朕原來世界裏所有的法則，讓朕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患得患失。」

    我吧唧着嘴看着他不說話，心中悵然。

    「青城，以後要去做什麼事情，一定要相信朕，告訴朕，不可隻身犯險。這次回來……你憔悴了很多……」他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有他今日不曾有的溫柔。

    我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偏頭繼續喝粥，算是躲過了他的手。

    看我這麼冷淡，他便轉了話頭，「朕給你一個驚喜。」然後拍了拍手，陽公公帶進一個人來。

    我定睛一看，只見此人身姿曼妙，眉目間風韻猶在，表情欣喜地如同夏天綻開的牡丹，但是眼角淚光點點，自帶憂愁。

    我一愣，竟然是蘇嫣然……

    在愣神中，手中的碗已經落下，被謝流彥眼明手快的接住了。我鼻頭一酸急忙下了床來到蘇嫣然身前來。

    「娘……多年不見，你依舊那麼美……」我想要讓自己欣喜一些，但是也不禁帶了淚。蘇嫣然有些手足無措，想要上來抱我，但是看見我身上的官袍，雙手竟然都沒有可以放的地方，只剩下眼神如此貪婪將我一遍又一遍的看過。

    我上去將她抱在懷裏，「娘，這幾年你過得還好麼？王員外呢？」

    「娘……很好，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出來看你，王員外一直將娘軟禁着。不過現在，員外家被抄家了，下個月斬首。」蘇嫣然抬手擦着我的淚，「最後一次見你，你才打到娘的肩頭，現在……娘只到你肩頭罷了。初聽皇上要抄員外府，娘還覺得惶恐，後來聽說兒子做了很得寵的大官，娘就放心了……」

    沒想到天下人對我的風言風語怎樣都傳不到蘇嫣然耳力，可見她受軟禁的程度了。

    我感激的望了謝流彥一眼，他朝我點點頭。蘇嫣然才把注意力放在謝流彥身上，倉皇跪下三呼萬歲，「皇上贖罪……民女剛才看見城兒……花大人一時激動，沒有給皇上請安。」

    謝流彥起身，「無妨，你們先敘舊，朕回養心殿了。」

    他將手中的青花瓷碗輕輕擱在檀木機子上，然後將身上的龍袍整理平整，沖我點點頭，就要走。

    「皇上……」我竟然不自覺的叫了他。

    他背着手，腳步停下，微微轉身，側臉好看得讓人心醉，「何事？」

    「皇上……你……謝謝。」我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說出心中的感覺。

    他嘴角微微上揚，轉身便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十分踟躕，有些話真是說不出口，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他。

    他又一次停下來疑惑看着我，我已經憋紅了臉，然後湊到他耳邊問道，「皇上，今晚……你還來嗎？」

    「朕來做什麼？」他挑了挑眉毛，絕對不是玩味，而是很正經的問我，似乎真的不知道晚上為什麼要來，「你許久沒有與蘇嫣然相見，今日好好敘舊也是好的。」

    「我……我娘要睡覺……但我……我剛睡飽……」我依舊在他耳邊用別人聽不清的聲音說着。

    他瞭然，表情卻不再輕鬆，「青城，朕……不希望你用這樣的方式報答朕，這樣的你，與那些出賣身子的人又有何不同呢？」

    我環住他的腰，閉眼靠在他的肩頭，「皇上，我很想你。」

    似乎在這一瞬間，我已經找到了答案。這個國家，是我拼了命也要守護的。並不僅僅是因為我是這個國家權高位重的官員，還因為我和謝流彥之間……無法言說的羈絆。

    亡國的皇帝該有多麼悽慘，看過那麼多的史冊，我深知那種後果。他殉國，我便陪他。若是有任何能保護他的機會，即便用我的命做籌碼我也絲毫不會懼怕。

    因為我沒了他，不能活。

    如果虞姬不愛項羽，她的死不是因為救項羽，那項羽最後會殉情嗎？

    如果我不愛謝流彥，如果這次我死了，他會為我難過嗎？

    便讓他覺得我於他只有肉慾吧，如果能活着回來，我自然會跟他討個皇后來當，昭告天下，皇帝是我的人。

    如果不能活着回來，就讓謝流彥永遠不知道真相，永遠只認為我是個不值得的孌童，依舊做他受萬民愛戴的皇帝。

    我又嘆了一聲，「皇上，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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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次再虐不成，我就吞糞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