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臣 第十二章 難卻流宸貪歡意

    我走向自己的書房，一路上風景秀麗，卻也無心欣賞。一心只想着謝流宸這個人來得太突然，讓人不知道如何招架。這樣的情況當真還是我第一次遇見。

    我到泗城四年，第一年到處挨家挨戶推銷自己的東西，到後來找我投資的人踏破門檻，來來去去上千人，不乏才學出眾之人，也不乏容色絕麗之人，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像謝流宸這般。

    謝流宸信步跟在我身後，偶爾摘下一支木槿，偶爾又往魚池中拋下一塊石子驚跑一池子錦鯉，於我恰如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不來招惹我，也不來寬慰我。

    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書房。我也不理謝流宸，找了一本珍藏版的孤本野史，坐在書桌前細細看起來。這本野史便講述的是晟國歷史上的名人軼事的。但是大多史書並沒有記載負面的東西，也沒有記載所發生的那些趣事。而這本書里便讓我找到不少！

    謝流宸靜默看我良久，然後走到我身後來，探身看我正在讀什麼書。「哦？這本書竟然被青城找到了？」

    我頓時來了興趣。「流宸你知道？」

    他輕笑：「那是自然。從小我也十分愛讀書。我深知讀書於人的益處。只是這書，當時人們寫他的時候多少帶有主觀的情緒在裏面，實在不及野史的真實有趣……傳言中開國皇帝曾經被敵國擄去關押三年，這三年裏竟然和敵國國君產生了感情……三百多年來，晟國與鄰國的關係確實不及那時了。」他說完這些話若無其事的伸過手翻看我手中的書籍，手指輕輕碰到我的手。我聽他說起這段故事也只能僵着不動。

    太ai昧了，實在是太ai昧了。

    他的手翻着，笑道：「青城的這本只是其中之一，想不想知道剩下的六冊在何處？」

    我來了興致，轉頭問他：「你知道？」

    他拿摺扇敲了一下我的頭，「那是自然。因為剩下的六冊便在本王的王府中。」我還是第一次聽他說「本王」，可見他語氣中滿滿的得意。他頓了一下，「青城若是喜歡，我讓人抄了拿來送與你，至於你的這本倒是也可以讓我抄一遍，這樣，天下就有兩套『奇書』了。」

    我倒是忘了「活字印刷」這個東西了，一下子靈光一閃。

    「青城如何了？」他看我一下子沒有反應，出聲問我。

    「唔……流宸是否聽過『印刷術』？哦，或者說是『活字印刷術』更為確切一些。」我站起身來翻看着其他書籍。

    謝流宸道：「這天下多數圖書不都是印刷而來嗎？」

    我笑了一下轉頭看他。「此印刷非彼印刷。傳統的印刷只是雕版印刷，耗時耗材耗力，而這活字印刷就是將漢字單個刻印，到時候按照不同的內容排版就能夠多次印刷。我這麼說……你可懂？」

    謝流宸翻書的手已經停住，目光炯炯的看着我，「青城……」

    「怎麼了？」我頓時覺得好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被他壓制，現在他這個神情倒是讓我覺得新奇。

    「我在想你為何會是一個商人？如果你入仕途，也是極好的。以你這樣的學識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願意，我當真覺得天下蒼生當以你為傲。」

    我把手中的冊子放回書架中，拂了拂我的袖口，「你可知道我娘親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官員害死的！這個世界上當官的不都是好人，反而動不動被天子束縛，伴君如伴虎，當個商人確實比當官自由多了。況且我有錢，只要不犯法我想幹嘛就幹嘛，身上如果背負了太多反而辜負自己的一生。像流宸所說，這輩子只求閒雲野鶴，我又何嘗不是呢？」

    謝流宸走近我，幫我理了理耳邊的垂髮，言語柔和，「青城，為何這樣的你讓我總是生出想要靠近的心呢？」

    沒想到事情剛往正常了發展不到片刻，謝流宸又把我打回「我是基佬」的事實。他這麼一說我又想起謝流宸這兩天對我的種種，簡直是頭疼至極。

    他或許是感覺到我的不適，便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再次與我徜徉在詩書之中。

    正在吃晚飯的時候，阿細過來稟報說廠房爆炸是因為天氣炎熱自然引爆，並不是人為原因。我這才放下心來，對春隱和謝流宸更是有了一種愧疚。我先前是對他們主僕二人抱有懷疑的。

    如此，事情便告一段落了。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謝流宸總是帶着一臉的柔情與我談天說地，似乎真的是覺得自己與我在一起的時日無多分外珍惜，我也更是喜歡他。他每日粘着我，下人們也沒少側目。我明知這是不對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他總是無法生出排斥的心理來。

    不過「同房而睡」的事情確實沒有發生過了。

    我躺在床上，心想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到與謝流宸的一幕幕，心亂如麻。甩開腦海當中的奇怪念頭，起床看書。到了書房，果然看見謝流宸在等我了。

    他端坐在書桌前，翻看着一本書，眉頭舒展，嘴角含笑，似乎看見了什麼有趣的情節。他見我進門，便將一片楓葉夾在書中，將書合上了。然後面上帶了柔和的笑，品了一口玫瑰熱茶，嗓音也帶了香甜：「青城，你來啦。」

    「嗯。」他每天早上都會早早的在書房看書，霸佔着我的書桌把我感到一邊的茶几上，然後每天都會笑着說：「青城你來啦。」這似乎成了一個習慣，只是淡淡的嗯一聲便徑自拿一本書，再等下人端上一杯茶。

    「青城，我看書中有一個詞叫做『勞逸結合』，這才發覺最近看書看得腦仁兒疼。」說着他還裝模作樣的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哦？那我遣幾個得力的嚮導帶你去泗城裏消遣下好了。」我隨意一說，把目光從書上抬起來望着謝流宸。

    謝流宸已經起身走到我的面前，「青城今天可否不要學習了，帶我去這附近遊玩觀光呢？都城熱鬧繁華，大漠壯闊蒼涼，也比不上這鄉村的幽靜討喜啊。」

    我看他眼中的渴望不小，竟然無法狠下心。在我猶豫的當頭，謝流宸在我對面坐下，雙手托着臉呆呆看我，帶着一種無害的感覺，「春隱身體漸漸好轉，我回去的日子也漸近，青城當真要如此絕情？」

    「好吧……我帶你去。不過，你答應我，如果有朝一日能在戈壁相見，你也要帶我飽覽這大好江山！」

    「一言為定！」他眼中跳躍着我不明白着的火焰，那可能是一種隱忍也可能是一種渴望。總之複雜到我無法讀懂。

    心中很不安，但是卻不知道不安從何而來。只得嘆氣，帶着謝流宸悄悄出了書房，躲開阿細朝後門而去。

    我曾經也有幾次想要貪玩。如果不是前一天向管家大人申請，第二天就算是怎麼想休息也是會被管家大人咬着牙打回申請。

    現在我倒是第一次破例了，這逃跑的事情，是我定居這裏第一次做。

    管他吧，管家的工作是管理。管理下人，順便給我做做保姆。不過錢還是我發，就算我不聽話一天也沒啥大事兒，我才是主子。我下的命令我也可以違抗。

    「青城你表情真好玩，做賊似的。你這不想主子，倒像個想偷東西的小賊！」

    我瞪他一眼，「你懂什麼，我雖然會賺錢但是不會管理，自制能力也不行。不這麼來，這家業遲早被敗光。」

    謝流宸像是沒聽我說話，兀自說：「你看，這風情萬種的一瞪，真是讓人無法自拔。」談笑間又被他親了一口。

    只是漸漸的我發現，他的眼神不似開始那般純粹，每一次「輕薄」我竟然都有種愧疚和不舍在裏面。難道這是我的錯覺？

    「青城，走吧。」他拉住我的手，帶我穿過花園朝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