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大哥真的在這山上嗎?洛疑掀開馬車窗子,往外掃了一眼,臉上滿是擔憂。/www.yibigЕ.com/月華如水,殘敗的臥佛寺處處斷壁殘垣,閃着幽幽的光輝。茫茫夜色中,遠處崇山峻岭、峰巒疊嶂,說不出的清冷神采。
肖青旋坐在矮榻上,緩緩撫摸着小腹,嘆了口氣:「應該是錯不了了。巧巧,你方才去蕭家,確實沒有見到林郎的身影?」
巧巧輕嗯了一聲,臉上一片愁色:「凝姐姐進宮去尋你的時候,我便去了蕭家,還驚動了夫人和二小姐。起初她們也以為大哥在房裏,哪知我們在外面叫門半天,也聽不見裏面的動靜。無奈之下破門而入,床上絲被溫熱,大哥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夫人和二小姐也不知他的去向,蕭二小姐急得都哭了。」
「有什麼好哭的。」凝兒雙眼通紅:「好好的一個相公交給她們,卻叫她們弄丟了,沒找她們算賬已是便宜了她們。在金陵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她們蕭家母女對大哥呼來喝去的,卻又狡猾的很,打一頓大棒又賞一個甜棗,叫相公心裏痒痒。大哥也是心軟,被她們母女欺負了這麼長時間,倒還欺負出感情來了,等明日尋着了他,叫他三天不准進我房門,看他長不長記性。」
巧巧臉兒一紅,心道,莫說是三天,就是三盞茶的功夫你也忍耐不住。到時候拉着大哥進房地那個肯定是你。
聽洛凝話兒說的直白,青旋搖頭苦笑,這丫頭醋性倒比我還大,也不知人家蕭家母女哪裏招惹你了。
「不就是一個臭男人麼,值得你們這麼牽腸掛肚麼?」小姑娘李香君在榻上慵懶的翻了個身,從絲被裏伸出潔白的藕臂,向肖小姐小腹探去:「吵得人三更都睡不着覺,叫我說沒他更好,我就每日和師姐同宿一房,過着開心的緊。師姐。我也來摸摸——」
她小手直往肖青旋凸起的小腹探去,肖小姐面紅耳赤,輕呸一聲打開她小手:「小丫頭做什麼怪,我與你幾位姐姐說話呢。」
李香君眼眶微紅,哼了一聲:「我只是想摸摸小孩子長什麼樣子嘛,又不是要佔你便宜。叫我看,若是你那郎君想要摸,師姐定然高興的很。那臭男人昨日一早便興風作浪。以為我不知道麼?也不怕傷了小孩子——」
肖小姐啊的驚叫一聲,臉兒羞臊的通紅。凝兒噗嗤一笑,輕掩紅唇:「姐姐,大哥是個混世魔王,你可莫要萬事都由着他。香君小妹妹,你倒是事事都知曉啊!」
李香君哼了一聲,不屑看她一眼:「我知道的事情地確不少。有一個小蹄子,三更半夜,叫的那個浪啊——『大哥,快來嘛!』」她捏着鼻子學着洛小姐的媚態,有鼻子有眼。
「我打你這丫頭!」凝兒俏臉紅透,她縱是在姐妹面前大方。也承受不住了,撲上去追打小丫頭。李香君咯咯笑着躲到師姐身後,衝着洛凝做鬼臉。
「香君妹妹不要胡鬧了,」巧巧脾氣最好,見凝姐姐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忙拉了李香君一把。小丫頭感激看她一眼,嘻嘻一笑:「還是巧巧姐姐待我最好。難怪臭男人那麼疼你。每次都把你抱在懷裏睡覺,還是不穿衣服的。」
饒是巧巧脾氣再好,也忍不住鬧了個大紅臉。李香君這小丫頭古靈精怪,每日裏也不知在尋思些什麼,照她說法,那偷窺的事情她可沒少干。
見小丫頭一口氣調戲了車廂里的三位林夫人,連自己師姐也沒放過,凝兒心裏平衡了,咯咯笑道:「香君小妹妹,同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你和我家肖姐姐,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你倒像是我大哥調教出來的,跟他一般地好色。你可不要誤會,我這是贊你呢,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大哥就是這樣一個人,咯咯!」
叫李香君這一打岔,車廂里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肖青旋卻眉頭微皺,神情轉冷:「香君,你年紀幼小,不知世事,這些亂七八糟地東西都是跟誰學來的?好好的一個小女子家,說話便這般的沒分寸,將來長大了還怎麼得了?」
李香君似乎極為懼怕肖青旋,見師姐動了真怒,頓時不敢再鬧了,急忙拉着她手,小心翼翼道:「師姐,我不是故意的嘛。這半年來你一個人偷偷摸摸的發呆想你地林郎,師傅又經常外出,我和其她師姐妹又說不上什麼話,就只好找了一些閒書雜書來看,這些都是書上學來的。你不要生氣嘛,我以後再也不胡鬧了。」
原來是疏於教導啊,洛凝也是個心軟的人,拉了李香君躲在自己身後,為她開脫道:「姐姐,香君年紀還小,只是一時貪玩而已,你莫要怪她。對了,姐姐,你怎知大哥是一定在這山上呢?」
說到正事,車廂里頓時都安靜了下來,肖青旋也沒功夫去教導李香君了,微嘆了口氣道:「林郎與凝兒你說的話,都是有深意的。黃瓜上刻着他的名字,那便是代表他了,叫廚房裏地師傅不要殺黃瓜,意思就是,我師傅要殺他。」
「師傅回來了?」李香君驚喜的跳了起來,再看見車廂里幾個女子仿佛要殺人的眼神,忙安靜了下來。
凝兒大驚失色,盈盈淚珠緩緩流轉:「你師傅要殺相公?這可怎生是好!姐姐你武功這麼高強,你師傅就更不得了了,大哥如何是他對手?若是大哥不在了,我洛凝也絕不芶活人世。」
肖青旋緩緩搖頭。堅定道:「凝兒莫慌。師傅地性子我了解,她要做的事情堅決果斷,從不拖泥帶水。你自想想,若是我師傅真箇要殺林郎,在蕭家便已殺了,還用地着把他帶走嗎?」
這話有些道理,洛凝清醒了些:「可是,若姐姐的師傅不是為了殺相公,又把他帶走幹什麼?唉,他們兩個勢成水火。也不知道現在都打成什麼樣了。」
是啊,相公和師傅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呢?他們會打成什麼樣呢?肖小姐心裏說不出地煩惱,搖頭輕嘆:「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只有師傅和林郎知曉了。這關鍵時刻,我們不能亂了陣腳,須得定下心神,讓林郎心才是。師傅武功雖高強,但我們夫君也從不是靠武藝取勝的。他從金陵一路走來,歷經艱險都能化險為夷。靠的是智慧和算計。師傅第一次殺不了他,以後就更找不着法子了,我們要對他有信心才是。」
肖青旋一席話有理有據,叫人安心不少,正如她所說,要殺林三。最好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第一次,林三就是九命貓,想死也死不了。
「姐姐,你可知師傅把大哥他抓去了哪裏?這山上風高露重的,也不知大哥穿了幾件衣裳,要是凍壞了他。那可怎麼得了?」巧巧喃喃言語,淚珠兒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也不知。」肖小姐搖頭輕嘆,心裏地難過更甚於巧巧,一邊是養育了自己並授予學問武功的師傅,另一邊卻是生死不渝的相公。二人勢成水火,叫她如何選擇?
「只有先上山上瞧瞧了。先去師傅的居所看看,再四處搜尋一番。我已向父皇請了虎符兵令,調動三營兵士數萬人馬,在這方圓二十里內仔細搜尋,不找到我郎君,絕不收兵。」
肖青旋的話語帶着一股決絕的意味,她出身富貴,氣質雍容,穩重中又令人信服,洛凝和巧巧聽她一番話語,頓時安心了不少。
眼瞅着已經到了臥佛寺前,一行人馬車輛都停了下來,遠處縱馬行來一人,飛快的翻身而下跪在車架前:「末將胡不歸,參見出雲公主。請公主示下。」
洛凝是認得胡不歸的,在山東便是他幫着林晚榮尋銀子,聞聲驚喜,拉住肖青旋地胳膊道:「姐姐,這位胡將軍是跟着相公辦事的,也頗有些能耐。」
肖青旋點了點頭神色平靜:「我知曉。凝兒請了徐渭深夜進宮來尋我,我便知林郎出了事,向父皇請兵符時,調集地都是夫君在山東統兵時的舊部,這樣他們辦起事來盡心盡力,我調動起來也得心應手。」
肖小姐果然不愧為皇家公主,處事穩重老練,細節考慮周到,凝兒和巧巧聽得甚是佩服。
「將軍快快請起。」肖青旋隔着帘子淡淡道:「我與林郎乃是結髮夫妻,父皇早已將我許配了他,今後我便是林家婦,切莫再以公主稱呼。你們都是跟着我夫君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就叫你一聲胡大哥吧。」
「末將不敢。」胡不歸激動的趴在地上連連磕頭:「請公主——請夫人放心,林將軍乃是我糧草軍的主心骨。沒了他,我們什麼都不是。末將手下帶着的,都是與林將軍一起在山東浴血奮戰過地老兄弟,絕不允許有人壞了將軍一根頭髮。」
公主就是公主,短短一句話不動聲色便拉攏了人心,洛凝心裏佩服,朝肖小姐擠了個眼色。肖青旋微微一頓:「既如此,就有勞諸位了。胡大哥,請你派人將這方圓二十里內圍住了,自外向內慢慢搜索,一草一木都不能漏過。每隔半個時辰便鳴炮一次,好叫林郎知曉,我們就在他身邊。」
肖青旋將諸事安排的井井有條,胡不歸急忙領命去了,不多時,第一通炮聲便響了起來,震懾山谷,轟轟作響。
肖青旋在巧巧與洛凝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聞聽隆隆的炮聲,撫摸着凸起的小腹微微苦笑:「我們這孩兒便是命苦,娘親方才脫困,父親卻又入了牢籠。」
巧巧憂心道:「姐姐。這山上風寒太大,道路難行,你有孕在身,還是不要上去了,我與凝姐姐上去找尋大哥。」
肖青旋堅定搖頭:「不可。你們不熟悉山上情形,也不知師傅習性,極易漏掉蛛絲馬跡。我有武藝在身,壞不了事情地,你們不要擔心,早日尋到林郎。我們一家團聚才是正經。」
二人苦勸無果,唯有依了她,小丫頭李香君卻是拍着巴掌笑道:「好啊,師傅回來了,師姐回來了,我也回來了,我們這也是一家團聚。」
數萬軍士燃起火把,魚貫而上。遠遠望去就像一條點亮地天梯,直通天上而去。四個女子行在萬軍叢中。跟隨着大軍一起上山,心情急迫之下,腳步卻是最快的。
胡不歸以及杜修元手下的兵馬,皆是林晚榮在山東親手帶出來的,是的地確確的子弟兵。那些在世人眼中一錢不值地糧草兵只因林晚榮一人,一夜之間便名揚天下。林將軍有血性。有義氣,剿滅白蓮、沙場演兵,戰功赫赫,天下敬仰,這些都是眾人親身經歷,哪個不服他?
聽胡不歸說這幾位都是林將軍的夫人。其中還有一位便是名傾大華地出雲公主,真箇是英雄美女相得益彰,這可是糧草軍的榮耀,眾軍士倍覺振奮,不自覺的便結成隊形。將她們呵護在中間,用身軀將那寒風擋在她們身外。
「他們這是做什麼?寒風能擋的住麼?傻傻的樣子!」李香君不解此中奧妙。她對此處熟的不能再熟,一路駕輕就熟中,望見那成群林立、密密麻麻遮擋寒風的士兵,忍不住開口譏笑。
「住口!」三個女子一起怒喝,不僅是青旋凝兒如此,就連那向來好脾氣的巧巧也是變了顏色,望着她橫眉以對。
肖青旋哼惱火地一聲:「香君,你年紀小小,怎可是非不分。這兵士便如普通百姓,他們的情感是最質樸地,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對誰好。這一路之上,他們維護我們,不是因為我是公主,也不是因為你生的好看,他們敬重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家夫君。」
巧巧低下頭去,淚珠盈盈打轉:「他們的敬重是大哥拿了性命換來的,你莫要藉此事開玩笑。」
凝兒最是直白,臉露兇相,惡狠狠道:「小妹妹,我很鄭重的警告你,你若是敢在大哥面前這樣說話,他一定會殺了你。」
「哇——」李香君嚇得大哭:「你,你們都欺負我,我找師傅去。」她小腳急跺,飛一般地向山上撲去,轉眼就消失的不見了。
三位夫人面面相覷,肖小姐微微一嘆:「香君只是性子有些頑劣,心腸倒不壞,兩位妹妹可不要怪她。
「我倒不怪她。」巧巧抹了眼淚,拉住凝兒的手嫣然一笑:「凝姐姐,我瞧着你最近說話的神態動作,似乎都和大哥有些相像呢!」
「是嗎?」洛小姐羞澀的捂住了臉頰,心裏卻是得意:「我哪裏像他,那不醜死了?」
巧巧一語點醒夢中人,肖青旋也吃了一驚,方才這一番話,可不就是只有林三能說的出來麼?怎地輪到我了?當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是嗎?」寧雨昔神色突地淡了下來,將那藥棉隨手彈開,緩緩坐回床上閉目沉思:「那你便去尋她吧!」
寧雨昔忽地換了個神色,冰冷中說不出地淡漠,與剛才的情形截然不同。林晚榮小心翼翼道:「神仙姐姐,其實我也不是想就此離開。只是青旋現在身懷六甲,這山高露重的跑來尋我,要是萬一哪裏出了點差池,我就是死了也心裏難過啊。正所謂寧做花心鬼,不做負心人,我出去看一下,馬上就回來——」
寧雨昔不言不動,雙眼緊閉,臉色平和,似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
這是什麼態度?到底是讓我見,還是不讓我見!林晚榮眉頭緊皺,想了半天。一咬牙,管不了那麼多了,凝兒、大小姐、巧巧她們都還在山下,青旋更是挺着個大肚子,我哪能丟下她們不管,這還是男人嗎?
他下了決心,起身往外行去,走到門口又突地轉過身來,卻見仙子端坐在床上一動也沒動過。就是這樣了,林晚榮嘆了一聲。大步流星往外行去,再也沒有回頭。
寧雨昔張開眼來,望見那扔在地上地藥膏、遠望鏡,熊熊篝火映照在她臉上,熏紅中,卻有一絲說不出來地苦色。
穿出石洞,越過溫泉,便到了絕壁邊緣。遙遙望去。透過層層的氤氳,隱隱可見山下亮着一排一排地火光。就如螢火蟲一般大小,緩緩向上移動着。對面的仙坊中,隔着層層雲霧,看不分明,隆隆的炮聲不絕於耳。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青旋、巧巧、凝兒——」他雙手荷在嘴邊,使出吃奶的力氣,朝着山下大聲的呼叫。
山風呼呼,眨眼便將他聲音吹散,還未傳出十丈。
一定是今晚沒吃飽,他咬了咬牙。不信邪的聚集了渾身力氣,扯開嗓子大喊。這千絕峰高千丈,離那最近的聖坊橫着也有幾百丈地距離,終日裏雲霧瀰漫,氤氳繚繞。他聲音就算再大上十倍百倍,也無人能聽到。無人能看到。在世人眼中,他便是這絕峰之上一顆小小的塵埃,誰能留意到他。
叫喊、跳躍終都是徒勞,費勁了所有力氣,他嗓子冒煙,新傷舊痛一起湧上心頭,忍不住一屁股癱在了地上,渾身散了架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仙子說的不錯,這絕峰矗立雲霄,遠隔人寰,絕非人力所能到達,就算在這裏叫上一輩子,也沒人能聽得到。
難道真的要困死在這裏?他心裏忽然生出一股無力感,躺在冰冷的地上,任寒風吹動,卻懶得動上一動。
「你怎麼不接着叫了?」一個輕輕的聲音傳來,寧雨昔笑意吟吟,倚在洞口處望着他,臉上說不出的歡樂。
「我只是想和青旋說幾句話,為什麼就這麼難?」仰望着頭頂迷濛地星空,林晚榮嘆了口氣:「姐姐,你是青旋的師傅,應該和我一樣地關心她吧,難道你就忍心看着她這樣失去老公,孩子失去父親?」
寧仙子神色平淡,靜靜道:「我心疼青旋不假,可落成如今這個結果,卻是你害了她。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炮打聖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將要面對的後果?這是對你的懲罰。」
面對執拗的寧雨昔,他沒有絲毫地辦法,唯有搖頭苦笑,遙望那星星點點的***,雖然很近,卻隔着海角天涯,這種滋味,他終身也難以忘懷。
見他受打擊的樣子,寧雨昔心裏說不出的痛快,坐在洞口與他遙遙相對,二人皆是一言不發。山風寒冷,林晚榮早已凍得手腳麻木,他卻強自忍住了,一言不發。寧雨昔盯在他身上,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上山下突然傳來陣陣齊聲大喊:「林將軍,林將軍——」數萬人齊呼的聲音雖是驚天動地,但傳到這絕峰時已經是虛無縹緲,林晚榮猛地跳了起來:「我在這裏,青旋,我在這裏——」
「怦」的一聲,隔着雲海,遠遠望見對面地仙坊峰上突地升起一柱沖天的火焰,隔着老遠便看的分明。林晚榮眼眶一陣濕潤,這是在提醒我啊,一定是青旋和巧巧她們來了。
火?火!他心裏一驚,忙轉身飛一般的向洞裏跑去。
「你是在找這個麼?」寧雨昔淡淡一笑,揚揚手中的火摺子。
林晚榮眼睛一亮,剛要點頭,忽然又覺情形不對,仙子絕不會這麼好說話地。
「你看好了!」寧雨昔神色冰冷,手中火摺子猛地扔出,似是一陣疾風般,直往崖下墜去,一絲聲息也聽不到。
「你——」林晚榮跳了起來,心中早已出離了憤怒:「你將這火摺子扔了,我們以後吃什麼、喝什麼?你怎麼如此歹毒?」
「你說什麼?」寧雨昔刷地立起。神情中說不出地悲憤:「你再說一次!」
「我說你歹毒,難道錯了?」林晚榮惱火之極,早已不像先前那樣客氣。
「我,我,我殺了你!」寧仙子淚珠在眼中打轉,嬌叱一聲,腳下輕點便沖了上來。
林晚榮不卑不亢、盎然不懼的冷笑一聲:「殺吧,也不是頭一次了。除了會點武功之外,你還有別的麼?」
「我打死你這小賊!」寧雨昔撲上前來,揚起拳頭便往他胸前砸來。林晚榮硬生生的昂起胸脯受了她一掌。急咳一聲咬住了嘴角,汩汩鮮血緩緩溢出,連吭也未吭一聲。
見他捍不畏死的樣子,寧雨昔心中說不出的疼痛,銀牙緊咬,卻是拳腳如風,連連向他身上擊去。
「你如果打不死我,我就會咬死你!」林晚榮吐掉嘴角的血絲。眼中射出凶光,狠狠道。
也不知怎地。看見他兇悍的眼神,寧雨昔心中一顫,竟有些懼怕,急急偏過頭,拳腳自然的輕了下來。
「不敢打了麼?」林晚榮冷笑着,眼神中有一絲地不屑。
寧雨昔個性比他更倔。生來從不低頭,聞聽他言,怒從心頭起,再也顧不了其他,凝聚八成功力,嘿的一聲。雙掌齊齊向他胸前印去。
林晚榮眉毛淡淡垂下,眼中閃過一絲留戀之色,卻不是畏懼,嘴角鮮血汩汨,臉上卻有一絲奇異的笑意。
望見他口角的鮮血。寧雨昔心中忽如針扎,眼見雙掌便要到他胸前。急忙散去了渾身功力,便如軟軟的棉花,擊在他身上,淚珠兒卻不爭氣的涌了出來。
趁着她心亂的功夫,林晚榮忽地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在她耳邊輕道:「姐姐,我要咬你!」
「你要做什麼,唔——」寧雨昔大驚之下,身體已被他摟入懷裏,一張帶着血漬地火熱大嘴疾如閃電般的印在她鮮艷欲滴地櫻桃小口上。
轟的一聲,仙子心跳加速無數倍,腦中一片空白,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了,心酸、苦澀、甜蜜,仿如潑倒了的百味瓶,齊齊湧上心頭。她拼命的掙扎着,拳腳齊上,一陣陣的砸向他胸前腿上,卻是虛弱無力,往日的兇悍也不知去了哪裏。
仙子掙扎激烈,林晚榮卻也不是吃乾飯地,牙一咬,雙手將她嬌軀往懷裏一帶,二人齊齊倒在地上。
寧雨昔早已忘了武功,便似是一個撒潑的女子,在他懷裏拳打腳踢,拼命掙扎,林晚榮摟住她柔若無骨的腰肢,緊緊印住她鮮紅的小口,打死也不鬆手。
二人在崖上不斷的翻滾着,廝打着,誰也不屈服,數次滾到崖邊便要齊齊落下去,望見林晚榮那無所畏懼的眼神,寧雨昔心中急顫,卻不知該要怎樣提醒,唯有忍着羞澀又滾了回去,落在林晚榮眼裏地感覺卻是,仙子姐姐主動親我了,一時之間情不自禁抱得更緊,火熱的大舌伸進她小口,找准那鮮紅的小舌,拼命吸允着。仙子小口中仿佛有一種淡淡的芬芳,湧入口中,說不出的甜美可人。
寧雨昔頭暈目眩,仿佛失去了自己,唯一記着地事情便是,這人是使了強的,我打不過她,但我絕不屈服。
這絕峰之巔,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二人抱在一起,來來回回不知翻轉了多少圈,林晚榮頭腦昏昏沉沉,大嘴卻被現在咬了好幾口,鮮血溢出,肥腫了起來。寧雨昔地意志力相當的驚人,若是別的女子落到這個地步,怕是早就放棄了,唯有她不屈不撓,與林晚榮鬥了個難分難解。
哎喲一聲,卻是翻滾中頭碰到了岩石,疼得他齜牙咧嘴,眼淚都要出來了。他還緊緊摟抱着寧雨昔腰肢,仙子伏在他身上,二人氣喘吁吁,相互對望着。
朦朦朧朧中,望見寧雨昔眼角溢出的晶瑩淚珠,似是珍珠般透明晶瑩,滴滴落在他的胸膛,林晚榮心神一陣恍惚,輕叫一聲:「姐姐——」他用力抬起頭去,在她小口上印了一下,忽覺一陣劇痛,卻是寧雨昔咬住了他嘴唇。潔白地小牙沁入他肉里,滴滴血絲溢出。
寧雨昔跳將起來,渾身衣衫破爛,豐胸細腰**時隱時現,處處春光洋溢,她卻沒有心情在乎,淚珠兒串串灑落,捂住面頰失聲痛哭:「怎麼會這樣?你去死,我恨你,我恨你!」
被人欺負成這樣。她早已不復天仙般的雍容,卻多了幾分塵世的煙火。配上她絕麗的面頰,清澈的淚珠,仿佛時間最美麗的桃花,綻開在了絕峰。
她小腳踏在林晚榮胸膛,來回踩了幾下,卻覺得使不出力氣,淚眼朦朧中。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嗚咽一聲,捂住面頰輕泣。蓮足微動,向石洞裏奔去了。
亂了,亂了,林晚榮躺在地上,長長的喘了口氣,仙子姐姐是青旋的師傅。青旋是我的老婆,我又和她師傅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簡直亂的一塌糊塗。
想起仙子地味道,心裏又是一熱。寧雨昔相貌身材自不用說,單是那心性之強,就前所未見,這種死纏爛打的技術。他本是不屑於使用的,沒想到一用起來就是這樣的驚天動地。
「啊——」他長長的大叫了一聲,心裏的鬱氣終得以發泄。渾身上下處處傷痕,衣衫找不到一塊完整的,最慘的是。嘴唇被咬得高高腫起,就像是兩片未發酵好地饅頭。幸虧是在這渺無人跡的地方,若是換了別處,早被笑掉大牙了。
對面崖壁上地火光升起之後就再未熄過,熊熊燃燒中,他仿佛看見了青旋凝兒她們的笑臉,咫尺天涯的滋味真叫人斷腸。
靜靜躺了許久,也不知仙子在裏面怎麼樣了,終究是有些放心不下,撐起散架的骨頭往裏面行去。
方進石室,就見寧雨昔坐在榻上,面色時而發白,時而暈紅,淚痕未乾,鮮紅小口微微張合,美麗的雙眸卻是哭得紅腫,如雲青絲緩緩垂下,凝神中卻不知在想些什麼。她渾身的衣衫破地破,散的散,早已不能再穿了。
「出去!」寧雨昔冷哼了一聲。
「打死我也不出去。」林晚榮倔強道:「神仙姐姐,我們好好說幾句話——」
「你不出去是麼?」望見他腫的老高的雙唇,寧雨昔氣惱又羞澀,恨不得再咬他一口,倏地站了起來:「那我出去——」
她神情決絕,不似玩笑,林晚榮忙拉住了她,嘆了口氣:「還是我出去吧,反正我皮厚,凍上個十天二十天的也出不了事。」
見仙子沒有開口挽留的意思,他唯有悻悻出來。走到那拐角處,望見自制地傳話器,突地揀起竹筒大聲道:「喂,喂,姐姐,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聽到請回話,聽到請回話。歐舞兒!」
歐舞兒是個什麼意思?寧雨昔臉色發紅,拽着那竹筒想到。
胡言亂語,油嘴滑舌,我才不信你,她心裏怦怦直跳,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心將那竹筒扔了,試了幾次,卻又收了回來。
猶猶豫豫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心神恍惚,猛一睜開眼來,卻見室外微有明光,天色竟已亮了,那林三再無聲息傳來,也不知是在做些什麼。
望着自己身上一襲爛衫,她微微搖頭,這鐘愛的白裙再也穿不上了,此處卻是絕峰,到哪裏去尋第二套衣衫?穿上衣衫已是擋不住他眼光,若是不穿,又會是怎樣一種情形?她臉上發熱,忙壓了胡亂的心思,整理一下容妝,緩緩向外面行來。
對面崖際通天的火光徹夜未熄,那應該是青旋想出地主意吧。天色已是大明,水氣緩緩升騰,加上這崖邊漫天的雲霧,聲不能送,目不能達,她們要能想到這裏那才是怪事。
四周掃了幾眼卻沒見着林三,正感覺奇怪,忽聞一陣叮叮地脆響自崖邊傳來。大驚之下忙躍身過去,只見林三一隻手攀住崖邊的石頭,身子探出一半,手中拿着自己的寶劍,叮叮噹噹作響,正在崖上雕刻些什麼。
「姐姐,醒了?」林三忽然回過頭朝她一笑,耳邊髮髻還帶着些露珠。臉色被山風吹地通紅。
她咬牙嗯了一聲,偏過頭去不敢看他:「你在這裏做什麼?」
「姐姐你的衣衫破了。」林晚榮深深一嘆,眼中流露出一股歉意:「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賠你一身嶄新的,讓你成為天下最美麗的女子。」
「不要你來說好聽的。」寧雨昔心裏驚悸,聲音也帶着些顫抖,強裝了冷漠道:「你不是有恐高症麼?不怕我一腳將你踢下去?」
「慢慢的就習慣了。」林晚榮嘻嘻一笑,繼續忙着手裏的活計。初升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霧氣照在他的臉上,將他臉龐染成一片金色,寧雨昔靜靜地望着。心裏忽然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叫人心顫。只是他那腫脹的嘴唇,太讓人討厭,她低下頭去,心中一陣猛跳。
山下搜尋的人馬腳步未停,每隔一陣便號角齊發、大炮轟鳴。有數次都能聽到雲海對面隱隱傳來的鼓聲,每到這個時候,林晚榮總會站起身來。朝着對面喊上兩嗓子,期冀着對面有人聽到。
一切都是徒勞。寧雨昔微微一笑,也不阻止他,看着他從充滿希望到失望的過程,也是一種享受。
忙到晌午時分,早已疲累無比,林晚榮收腰嘆了口氣。忽聞身邊異香傳來,回過頭時,就見身邊一片翠綠欲滴的樹葉,包裹着幾個紅通通的果子放在他身後,還散發着微微地熱氣,顯然是剛在溫泉里洗過的。寧雨昔在那邊撇過臉。不看他一眼。
「姐姐,你是怕我掉下去麼?」見寧仙子離自己極近,一上午便在這裏坐着,林晚榮嘻嘻笑着,取了一個紅果塞入口裏。清香滿鼻,味道極好。
「鬼才擔心你呢!」寧雨昔急忙退了幾步。哼了一聲。
林晚榮一口氣吃了兩個果子,點頭道:「神仙姐姐,這果子是在溫泉里洗過地麼?」
「哪來那麼多廢話!」仙子惱怒瞪他一眼,取出一個小果,輕輕咬了一口,姿勢甚是優美。
「味道真好,姐姐昨夜還在裏面沐浴過!」林晚榮嘻嘻一笑,搶先要把剩下的果子收入懷裏。
「你做死!」寧雨昔臉罩紅雲,十指連彈,將他身旁的果子嘩啦啦探入深澗,叫他再也吃不到。林晚榮哈哈大笑中,又探身崖外,去忙自己的了。
寧雨昔守在他身邊,數次想要過去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麼,想到他的調笑,又咬牙忍了下來。
搜尋林晚榮的官軍便在山下駐紮了下來,隔不上一段時間便會齊聲呼喊他地名字,鼓炮齊鳴,對面的火柱也一直未停息過。林晚榮眼色濕潤眺望良久,待那喊聲停了,便又埋頭苦幹。
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轉眼三日便過,每日夜裏,他睡在石室外,仙子從未邀請他進室,只是醒來的時候,卻不知被誰挪進了室中,仙子姐姐在遠離他的榻上睡得正香。
山下的官軍從未停歇過尋找,那聲浪一波大過一波,甚至隱隱能聽到女子的叫喊,林晚榮咬咬牙,真恨不得從這崖上跳下去。
到了第四日早上,見他還是那麼一大早就起來忙碌,寧雨昔實在忍不住了,偷偷探頭出去,只見他在那崖上雕刻地竟是一級一級的帶孔的階梯,手扶腳踩都可攀爬。
「你這是做什麼?」她神色一冷。
「做天梯啊。」他嘻嘻一笑:「這山雖有千丈來高,但我也有無窮的力氣。我算過了,如果我永遠都這麼有力氣,每日鑿上一到兩級,不出三十年,便可以到山底了。」
「三十年?」寧雨昔冷冷一笑:「到時候你都是老頭了,還下去做什麼?」
「我多老都沒有關係,」林晚榮微微一嘆:「最關鍵的是,我答應姐姐地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你答應我什麼事情?」寧雨昔不解。
林晚榮微微一笑:「這個叫**情天梯,一天鑿一級,三十年後,我就可以背着你從這天梯下去了。我說過的,要賠姐姐一件嶄新地衣衫,讓你做天下最美麗的女人。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姐姐你一定要等我。」
寧雨昔呆住了!這傻子怎會有這般想法?!她香肩微抖,渾身急顫,淚水似是黃河決堤,忽然發瘋一般的撲上去:「你做死啊,你會沒命的,小賊,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拼命的捶打着他的胸膛,心似被抽乾了,再也忍不住刻骨的心痛,鑽進他懷裏,放聲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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