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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吳倫被林三酒的反應嚇了一跳,急忙往外退了兩步,大概是以為精神病人終於要發病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麼突然……難道你認識這個地方?」
即使明知道自己招來了路人的頻頻回頭,林三酒依然花了好一會兒,才總算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目光卻仍然挪不開。
那的確是【皮格馬利翁項圈】,無論是質地、顏色、形狀,都與她脖子繃帶底下的一模一樣。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照片上的項圈似乎有些黯淡,蒙蒙地泛不起光亮,就像是在長久的時間裏被消磨掉了潤致的色澤。
她使勁揉了幾下眉心,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宣傳照片上的主角只有一個【皮格馬利翁項圈】,除此之外,唯有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寫着「國際巡迴展區,凱瑟琳·甘迺迪夫人藏品」。
「我沒事……這是什麼?」林三酒使勁抹了一把臉,覺得自己應該冷靜得差不多了,這才指着它低聲朝吳倫問道。
「我哪知道呀,好像是個首飾吧?」吳倫端詳了一會兒照片,「我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唔,這幾天是一個文化器物展……原來還有首飾。真漂亮,是不是?」
如果這也叫漂亮,那吳倫真應該看一看【皮格馬利翁項圈】全盛時期的樣子。
……為什麼她會用上「全盛時期」這個詞?
林三酒滿心疑慮地隨着吳倫走近博物館大門,兀自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有沒有可能,【皮格馬利翁項圈】在平常社會裏原本就只是一件漂亮的首飾,在末日之後才發生了異變?就像人類一樣?
想來想去,似乎只有這個解釋最靠譜。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才意識到吳倫已經問了她兩遍同一個問題了。
「你沒有錢吧?」ba明知道答案,仍舊忍不住抱了一絲僥倖,還拿出了一張二十元紙鈔展示給她看。「這個東西,你有嗎?哪怕一兩張都行。」
「半張也沒有。怎麼了?」
「要買門票啊。」吳倫垮着臉,猶豫一會兒,似乎實在不想掏錢包。也許是抱着「來都來了」的精神,她嘆着氣,轉頭對售票窗口說:「兩個成年票,謝謝……那個,精神病人不能打折嗎?」
在售票員直直的眼神里,ba訕訕地遞過去幾張紙鈔,收好了票。林三酒光是拿眼睛瞧她,都能感覺到她的肉疼。
「我可以拿別的東西還你,」
二人上了樓梯,來到大門口,玻璃門立刻自動打開了。林三酒一邊走一邊看卡片庫,本着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心情,說道:「我這兒有一些乾糧和罐頭食品,幾把刀,誒,我怎麼還有一種可以發射小型爆破波的……」
「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吳倫趕緊拉了她一把,「前面就是安檢了,你能不能不讓我被抓走。」
別看她以前也在現代社會裏活了二十幾年,如今卻是林三酒第一次在機場以外的地方看見這樣戒備森嚴的安檢。來逛博物館的人卻好像都已經司空見慣了,自然而然地在安檢前形成了一個隊列;他們把各式各樣的包放在履帶上,信步從金屬檢測門中間走了過去。吳倫也把自己的小包放了上去,穿過了檢測門——林三酒剛要跟過去,檢測門就「滴滴」響了起來。
「再試一次,」保安之一朝她說道。
門又一次不依不饒地叫起來,尖銳得讓人想要一拳把它徹底砸成啞巴。
一個女保安說:「是不是皮帶扣啊?」
林三酒掀起了自己的工字背心下擺,野戰褲上沒有腰帶。現在穿的這身衣服,都是禮包特地量體編寫的,比高級裁縫的作品還要合身服帖,哪裏用得上皮帶。
「手錶?耳環?」女保安走過來,拿着一根檢測棒,從下往上地就準備開始掃她;林三酒幾乎條件反射地就要將她的手給打飛出去——是真正字面意義上的打飛出去——好在及時忍下來了。一個陌生人,拿着一個不知到底是什麼的玩意,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她頂多也就能忍幾秒……
隨着心裏打過去一個念頭,林三酒驟然向後一閃,避過了就要挨上胸口來的檢測棒。那女保安被她的速度給弄得愣了一愣,還沒開口,她緊接着往後退了幾步,說:「不用檢查我了。」
她知道是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這個門檢測到的東西,是她脖子上的【皮格馬利翁項圈】。現在還沒有人要求她摘下繃帶看看,但若一旦那根檢測棒在脖子上示起警來,她到時就立刻要多了九分可疑:沒有別的心思,你繃帶底下藏東西幹什麼?她到時不能拿下繃帶,也不能不拿下繃帶——這兒八成就要有人倒霉。
「你怎麼回事?」那女保安狐疑地問道。
吳倫剛拿着包,看見這邊似乎要不好,急匆匆又跑了出來,解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個朋友沒耐心……」
她說着一把拉過林三酒,把後者領到了一邊去,低聲問:「你又怎麼了?你身上到底帶了什麼東西?」
「你先進去吧,我一會兒再進去找你。」林三酒抬眼看了看博物館的進門大廳。
除了安檢口,另外三分之二的空間都被一條毫無威懾力的帶子給攔截住了,那些綿羊似的都市人就都被引去了安檢口,一個又一個彎下腰、直起身、走過去,再彎下腰……在安檢口後方,是一片鋪着大理石地板的展館大廳;大廳一側是玻璃牆,映進了明亮的日光,人們三五成群地在陽光里分流、稀釋了。她一抬頭,發現從天花板上垂下來了兩個攝像頭,黑漆漆地對準大門口。
等吳倫不太自在地獨自進去了以後,林三酒在幾個保安的注視下,一轉身走回了大門口——走出了幾步,還能隱約聽見那女保安囑咐同事的聲音:「都看着一點啊,看看她一會兒還回不回來了。」
她當然要回來的。
在林三酒抬腳邁出大門的那一刻,她的右手輕輕舉起來,像是要將短髮往耳後攏一樣,手指朝後方空氣里一划。兩股被指頭捏在一起的意識力,登時如同子彈一樣激射而出,分頭砸上了那兩隻攝像頭;響亮的碎裂聲頓時敲得大廳一震,眾人都被驚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聲音來源的方向。
「你就知道硬來。」意老師有氣無力地說——她從凌晨四點之後,一直休息到了出門,結果聽起來仍舊沒有多大改善。
在眾人目光紛紛跳上了天花板的時候,林三酒早就準備好的【描述的力量】也發動了。在攝像頭被打成了碎片、飛濺進了半空時,從攝像頭原本佔據着的黑洞裏驀然噴吐出了兩股火焰;驚叫聲登時此起彼伏地響起來,有人急忙喊道:「滅火啊!失火了!」
在眨眼間就亂作一團的入口大廳里,她大概是最鎮定的一個。林三酒一側身就重新進了門,趁無人注意時微微彎下了腰,對準了安檢口的方向——她突然前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完全超乎了普通人的眼力和想像。就好像是她本來就一直處於高速運動的狀態中一樣,只是剛才被束縛住了;一旦去除了束縛,她積蓄的勢能頓時全都爆發了出來,連激起的風勢都好像能劃破人的皮膚。
林三酒腳下一點,在接近檢測門時身體騰空而起,高高躍過門框,足尖落在了x光機上。安檢口是貼在大廳一側的,她如果從其他地方衝過去,那麼幾個保安就算看不清她的身影,也會覺得有什麼閃了過去似的——而她踩着安檢機器衝過去,等那女保安覺得有什麼異樣再一回頭時,林三酒早就進了博物館深處了。
正如她們約好的一樣,吳倫在入口大廳的另一頭等着她;二人一打照面,ba臉色就白了:「你乾的?」
「什麼?」林三酒裝了個傻。這個姑娘別看沒用,感覺倒是真敏銳。
「那個火……還有什麼碎掉了……」吳倫結結巴巴地說。
「東西質量不好怎麼能怪我呢。」林三酒一把拽起她,「走,我們去看那個什麼甘迺迪夫人的藏品去。」
【描述的力量】效果很快就被她撤掉了,但是見過剛才那一下火光之後,入口大廳里沒有一兩個小時,是不可能恢復平常了——一兩小時足夠她看另一個【皮格馬利翁項圈】了。
吳倫反正看什麼都行,倒是很好說話,只不過二人穿行過的每個區域,對她來說似乎都很有意思;她哪裏理會林三酒的迫不及待,東走走西望望,只要一個轉眼,再回頭時,她就肯定被某一個展品給吸引走了。林三酒一開始還要催她幾句,後來卻漸漸沉默了,跟在吳倫身後一個展廳一個展廳地看過去,終於走到了那一件皮格馬利翁項圈的藏品前。
它是這個首飾展廳里的重頭戲,或許是因為它的來歷太不尋常。據說它價值連城,是上個世界30年代著名的甘迺迪夫人最珍愛的一件首飾,一生都未摘下來過。在她生病去世的那一天,它終於被拿下來了——與甘迺迪夫人的頭顱一起。
是誰幹的,至今也沒有答案。
封閉的玻璃展櫃旁邊,除了文字介紹之外,還有許多老照片;不同年紀、不同場合的甘迺迪夫人,都戴着同一個項圈。當然,頭被砍下之後的照片,是一張也沒有的。
「它到底具有什麼特殊意義,我們如今已不得而知……」吳倫輕聲念道,「它與30年代的主流審美相差甚遠,甚至帶有現代主義風格……你捅我幹什麼?」
她不太高興地一回頭,沖林三酒剛剛問了一句,就愣住了。
在別人注意到自己之前,林三酒迅速用繃帶重新掩好了項圈。即使只有短短片刻,也足夠吳倫認出來她脖子上的東西了——就是因為認了出來,ba姑娘才張嘴結舌了半天,除了「啊?」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需要把這個展品拿走,」林三酒平靜地說,語氣簡直就像是產品經理在描述需求:「還有剛才我們看見的四五件東西,我全都要拿走。」
因為它們全都是特殊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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