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4章 收屍大師不收屍了
「咳,原來只是屍體而已啊。」
帶着雖沒說出口、卻清晰迴響在空氣的後半句「你們難道還怕屍體不成」,皮娜踩着一地的垃圾和碎塊,走上來掃了兩眼,也不由把眉眼都緊皺在一塊去了。「這人好歹也曾是進化者, 怎麼在路剛開始的地方就死了?這附近有危險?」
潘翠搖了搖頭:「我都進來十分鐘了,至少我是沒發現。」
「我也沒有感覺到,」林三酒答道——確實,不僅她的敏銳直覺沒有發出警報;出現在她的【意識力掃描】中的,也只有該出現的三個人和一具屍體。
潘翠從地上摸索着找出一段斷裂的l型鐵板,看着應該是加固家具用的部件。作為末世里活到現在的人,她對陌生屍體自然早沒了敬畏,用l型鐵捅了捅它的腿, 又敲了幾下屍體肩膀頭顱;屍體震顫着發出了「砰砰」的低響, 聽起來好像內部早就幹了。
這種檢查方式,自然不如化成卡片來得直接全面;但她們才剛相逢不久,林三酒不願意早早就將能力暴露出來,因此只在一旁探頭看了一會兒,問道:「怎麼樣?」
「先繼續找路吧,」潘翠又在屍體上翻攪幾下,扔了鐵管,說:「屍體狀況太差了,就跟一塊牛肉乾撕爛了泡水裏又拿出來燒了一遍似的……根本看不出來死因,更別提線索了。」
「你小心點,」皮娜捂着鼻子說,「你從它腹腔里搞出來的這一坨黑……是個內臟吧?」
林三酒仔細一看地上那團漆黑皺褶、風乾厚肉似的東西,發現它還隱約像個腎臟的形狀,不由也有點犯噁心;她趕緊繞開它,用靴子尖將辦公椅給推遠了一點,招呼道:「走吧,按照箭頭的方向繼續。」
「30點的路就是要我們掃垃圾嗎, 」皮娜咕噥了一聲,也跟着踩上了黃色箭頭,踢開了旁邊一塊裂開的桌板。
三人一起動手清路,效率自然又高得多了,沒過一會兒已經清出了四五個黃色箭頭。然而討厭的一點在於,這片辦公室空間明明並不大,哪怕是普通人也只需花幾分鐘就能穿過去;可是黃色箭頭卻彎彎繞繞、折來折去,結果十幾分鐘以後,林三酒發現,自己離辦公椅屍體的直線距離,其實只增加了兩米。
兩米也只是她的猜測;因為只有人走到哪,哪的燈光才會亮起來,髒污燈泡投下的光,也像蒙了一層灰似的朦朧無力。辦公椅屍體恰好處於燈光快要閉上眼睛沉入黑暗的交界處,在昏蒙蒙之中,看起來就像是從椅子裏生長出了畸形的肢體和頭顱。
「怪不得進來時看不見箭頭,」林三酒四下看了看,說:「前面的人清出了路,也對我們一點幫助都沒有。」
在肉眼可見的辦公室範圍內,都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殘塊廢物, 她們清出來的垃圾, 都只能踢掃到一邊;加上黃色箭頭彎折迂迴,很快幾人就發現,之前露出來的初始箭頭,又被她們自己給埋上了。
要是人偶師在的話,一室垃圾肯定轉眼就能化作齏粉被轟開,比吹葉機還好用。林三酒暗暗嘆了口氣,一時沒有辦法,只好又掀起了一塊格子間板材扔開——目光往下一落,她頓時抽了口氣。
「又有一具?」潘翠也吃了一驚。
林三酒趕緊收回差點踩上屍體頭顱的腳,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從頭顱上殘留的毛髮長度來看,這具屍體或許是個女性;屍體倒伏在一地廢墟之間,到處都是爛的,幾乎分不出哪裏是屍體,哪裏是垃圾。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它身下有一個黃色箭頭。
「狀況太糟了,不知道死了多久,反正不會是剛死的。」林三酒猜測道,「辦公室里沒有外敵,莫非是毒氣細菌一類無色無息的東西?」
「那我們早就該受影響了,」潘翠彎下腰,搖搖頭說:「如果有不知不覺殺人的東西,在一進門沒多遠的地方就殺了第一具屍體,怎麼我們還好好的呢?」
「嗯……」皮娜在後頭猶疑着,從鼻子裏發出了長長的一聲。
「你看這一具的狀況,跟剛才那一具相比怎麼樣?」林三酒抬頭問道,「看着相同嗎?」
在潘翠也蹲下來,低頭查看屍體的時候,後頭響起了一陣陣輕輕的擊打聲;林三酒回頭一看,發現原來是皮娜,正用指甲有一下沒一下地打在旁邊一張倒着的辦公桌上——她的眼睛只偶爾才掃一下林三酒與潘翠,大多數時候,卻是向身後的黑暗裏投去了一眼又一眼。
「你看什麼呢?」林三酒警戒起來,慢慢地直起了身體。
「不……應該沒什麼,」皮娜在回答她的時候,眼睛仍舊沒有離開黑暗。「你從這裏看,也看不到什麼東西吧?」
的確沒有——林三酒用她遞來的鑰匙圈小手電照了照,在昏蒙的光亮里,只看見了一地奇形怪狀的殘墟碎塊。
那她為什麼要一直往黑暗裏看?
皮娜好像也感覺到了林三酒的疑惑,不太好意思地說:「那個……一會兒我們再次清路的時候,你們倆能不能小點聲?」
「為什麼?」林三酒更迷惑了。
皮娜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應該也能看出來,我這個人的觀察力比較好……『觀察』並不只是用眼睛去看的,五感所感知到的訊息和變化,都是觀察中不可少的東西。總之,我希望雜音能小一點……」
當幾人繞開第二具屍體,再次往前清路的時候,林三酒就加了不少小心。只不過「放輕聲音」這件事,說起來不難,做起來卻實在不容易:這附近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了,簡直就像是在垃圾場中前進一樣,其中大件垃圾還不少——比如格子間的板材,就有不知多少塊了;所有的辦公桌、電腦和椅子,簡直就像是在髒污和垃圾中生了根,又搬又踹的,動靜很難小得了。
皮娜連連提醒了幾次;就在二人再次「哐啷哐啷」地推開了一堆鐵管鋼板之類的東西時,她忽然從後面一把抓住了二人的衣服,急急地說:「停下!」
「怎麼了?」潘翠皺着眉頭,三個字剛一問出口,忽然面色一怔;在同一時間裏,三個人的聲息都靜住了。
在尚未完全散去的餘響里,她們都聽見了——「吱嘎噶」。
聲音很尖,很短暫,就像發出聲音的東西十分小心,不願意讓聲響被人察覺一樣;重要的是,它還很熟悉。
林三酒立在原地,與附近二人一樣,定定地望着聲音傳出來的黑暗;她已經知道發出聲音的是什麼了,但是當她想要再聽一次確認時,那個聲音卻再也沒有響起來。
「果然……我們不發出響動,那個聲音也就沒有了。」在垂懸的燈泡下,皮娜面色有點白。「我剛才老是覺得,在我們清路的聲響里,好像還藏着另一個聲音……」
「辦公椅。」潘翠聲音沉穩地說,「是部件老化了以後,坐上去一動就吱吱響的椅子。」
在末日到來以前,林三酒在辦公室里就曾經有過一把這樣的椅子。
她從皮娜手中拿過了小手電,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
「小心點,」皮娜像呼吸似的匆匆說。
不出所料,在林三酒穿過黃色箭頭組成的路,踩着一地狼藉走入黑暗以後,頭上的燈泡「啪」地亮了;在一動不動垂下來的髒燈泡底下,正是剛才那一具坐在辦公椅上的屍體。
倒掛在椅子邊緣的臉,依然嵌着兩個洞;身體被椅子擋住了,雙腳垂在地上,看起來,就好像是那雙腳踩着地面,將椅子推過來的一樣。
「為什麼……是它操縱着椅子的吧?」潘翠喃喃地說,「是墮落種?喪屍?還活着?」
【防護力場】已經從頭到腳將她包住了,林三酒小心地彎下腰,將椅子轉了半圈。屍體仍舊和剛才一樣,糟爛得看不出來線索;因為她們剛才檢查屍體時動了它,此時林三酒也說不好,屍體的姿態是不是變了。
「你們不要光看着我,」林三酒頭也沒回地說,「別忘了,你們現在正背對着另一具屍體。」
二人急急轉過身時的窸窣響聲一傳進耳里,她的手就閃電般觸上了屍體的膝蓋;卡片在她手中一閃,又立刻變成了屍體,被林三酒「咚」一聲扔回了椅子上——皮娜聽見聲音,立刻叫道:「怎麼了?」
「我動了屍體一下,」林三酒口上答了一句,在腦海中向意老師問道:「怎麼樣?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意老師的語氣里儘是猶疑,「可是……」
【副本中死亡的屍體】
一具不知道死後經歷過什麼遭遇的屍體,皮下組織已經變成了干絮,內臟干縮成了驢糞蛋似的一團團;這具屍體就像一個由骨頭撐起來的皮帳篷,生前的血液、組織和臟器都變成一坨坨的黑泥,看不出死因。
「和我們檢查時的結果差不多,」林三酒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變成卡片也沒有用。」
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屍體仍然是屍體,沒有變成其他的什麼東西。即使有東西在動,也不是屍體本身。
「第二具也只是屍體而已,」潘翠疑惑地說,「而且沒有動起來的跡象。」
「副本作出來嚇人的吧?」皮娜顯然想往好的地方猜,匆匆說道:「早點出去就好了,別耽誤了,我們走吧。」
幾人再次清路的時候,不約而同動作放輕了不少;她們對待垃圾和碎塊,就像水晶玻璃似的輕拿輕放。似乎是因為少了遮擋,「吱嘎噶」的聲音沒再響起來——然而幾人很快就意識到了另一件事。
在她們接下來清出來的三個箭頭上,她們又發掘出了四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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