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回到天音閣時,天色已近黃昏。匆匆告別葉家姐弟後,清月沒有直接回越陽峰,而是轉道去了坐落在天機峰主峰南麓的藏書閣。
從外面看,藏書閣就像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木質閣樓,朱紅色的琉璃瓦,漆成深黛色的牆,掩映在一片蔥蔥鬱郁的紫竹林中。然而,清月知道,整片紫竹林就是一個繁複的大陣,數萬年來執着的守着這座小樓。小樓那深黛色的牆體,是用水火難侵,刀斧難進的金剛木砌成;那朱紅色的琉璃瓦,是用大量可吸收靈力攻擊與侵蝕的深海精鐵鑄就。更不用提小樓內部繁複的各種防護、清潔、空間法陣,使得這個看似脆弱的只消一陣狂風,一場暴雨就會損毀的木樓,比之天音閣最堅固的天樞大殿還要安全穩固。
藏經閣共有九層,其中第一、二層對鍊氣期弟子開發,第三層對築基期弟子開放,金丹期弟子可進入第四層,元嬰期及以上修為的修士可進入第五層,但其他幾層則必須有門派的批准才能進入。
踩着細細碎碎的竹影,清月踏進藏經閣。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一樓的一張紅木桌子旁邊,聽見腳步聲,打了個呵欠,又抬起枯瘦的手背,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帶着未曾消散的睡意,咕噥道:「來了!把身份牌給我看看!」
清月依言將自己代表內門鍊氣期弟子的白色玉牌遞給老人:師叔,請過目!」
白髮老人掀起滿是皺紋的眼皮,瞄了清月一眼,渾濁的目光,費勁的掃過玉牌:「葉清月,內門,可進入一樓、二樓,閣中玉簡只准翻閱,不准帶出,如需刻錄玉簡,兩塊靈石一枚!」
清月道過謝後,收起玉牌。餘光瞥見,那白髮老人,雙目微合,腦袋微點,似是又將遲遲睡去。
密密麻麻的玉簡分類擺在架子上,架子旁貼有標籤,上面仔細註明了玉簡具體的類別和編號。清月找到標有木系功法的架子,面對形形色色的各類功法,也不由的感到震撼。然而,待細細看來,卻又不禁覺得啼笑皆非。像是木刺術、木針術本就只是荊棘術的拓展和延伸,卻也被單列了出來,還有地獄囚籠、槍林葉雨和十面埋伏卻是荊棘術與纏繞術的結合。
清月此來,主要是想選幾部法術玉簡。她的主修功法《碧落心經》,在第一層只有一個法術,名為「見微知著」的探查法門,能夠探查靈力的細微波動。第二層也只有一個法術,名為「大回春術」。與修士常用的回春術不同,這一法術不止能治療外傷,對內傷同樣有效,特別是能治療經脈和丹田的損傷,這是絕大多數丹藥都難以實現的。清月估計,在築基之前,她的功法很難突破第三層。除了劍法,她亟需掌握幾門木屬性法術。木屬性法術多屬於輔助類法術,清月細細挑選了一番,最終選擇了纏繞術、荊棘術和催生術三個術法玉簡。這是木屬性法術最基礎的術法,易學難精。清月打算好好練習這些基礎術法。她是天靈根,靈力天生就比別人精純許多,再加上基礎牢固,根基深厚,在施法速度和法術力度上更能勝人一籌。
走下樓梯,在白髮老頭處交了靈石,刻錄好玉簡,日色已消失在西方天際。夜色如潮水,靜靜自四野彌散開來。上弦月半彎,不知何時悄然掛上竹梢。月光清清淡淡,寒星疏疏落落。清月離開時,白髮老頭傴縷的影子,被月光石冷冷淡淡的輝光,拉得細細長長。
清月幾乎沒有在夜裏逛過天音閣,此時,望着濃濃的夜色,方才後悔,為什麼要拒絕陪伴,獨自回山。從天機峰到越陽峰,要經過多個無人的山頭。門中弟子很少在門派中御器飛行,清月也不好破例,只是用靈力給自己加持了一個疾風術,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向着越陽峰而去。
月光清清淡淡,花木的影子,疏疏落落印在地上。離開暖暖的燈光,離開絮絮的人語,寂靜無人的四野顯得格外空曠。清月緊張的握緊拳頭,不敢回頭,一路疾馳,停在「天梯」前。
所謂天梯,是指天音閣的一段險峻山道。那山道,寬不過一步,兩側皆是陡峭的懸崖。山道的兩頭,是種着槐樹的林子。「天梯」便懸在兩片林子之間。
修真之人有神識辨路,自然不懼這一點天險。只是此時,清月站在天梯的一頭,月光淺淡,樹影扶疏,山風從耳邊呼嘯着掠過,那窄窄的山道,似也在風裏飄搖。
清月定了定神,又小心的用神識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異常。又悄然將青木劍滑出,扣在掌心,方快步邁上石階,向着對岸衝去。
夜色如水,窄窄的山道兩側,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清月但覺心跳如鼓,扣着長劍的掌心沁出了冷汗,全身肌肉僅僅繃起,一路快步向對岸跑去。然而,山道走到盡頭,對岸的槐樹枝影交錯橫斜,在蒼勁的山風裏搖曳,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踏出天梯,進入林子。清月心下一松,踩着交錯的枝影,正準備離開時,身後,異變陡生。
一張金色大網,從樹頂而降,向清月當頭罩去。
就着清清淡淡的月光,清月瞥見那張金色的網,本能的運起驚鴻步法,身子驀然平移開三尺有餘,右手青色長劍出鞘,左手扣着一把符籙,冷冷望向樹頂。
樹頂空無一人,墨藍色的天幕上,廖落散佈着幾顆寒星。
清月暗忖,對方可能有隱身的符籙或是法器。既然偷襲,修為必然不會比自己高,在自己必經之路上設伏,想必是熟悉自己的行蹤。可到底是誰,又為了什麼,居然敢公然在門派內動手。
隱身符籙通常只能維持很短時間,而法器需要靈力支撐。時間一長,對方便不得不現身。不動則以,出則必殺,清月執劍,寧心靜氣,不動如山。
一炷香後,有一物無聲向清月後心射來。將要觸及後心時,卻見清月驀然扭身,錯步,那柄輕而薄的飛刀,恰恰貼着衣衫飛過。同時,劍光乍然亮起,如一泓秋水,直指陰影里低矮的灌木叢。
只聽「叮」一聲,一物與飛劍相抵。接着,便見那簇低矮的灌木叢忽然炸開,一個黑色的人影,從中躍出。那人臉上蒙着黑紗,手中一把天音閣弟子慣用的流雲飛劍,左肩頭衣衫被挑開,月光下,隱隱泛着血色。
清月打量了一下,對方似乎是鍊氣期巔峰的修為,比自己高一些。但憑着手中的長劍,她自信不弱於他。
又見劍光划過月光,憑空泛起一片花海。淺粉色的花瓣,在銀色的月光里翩躚飄搖。似乎有淺淺的甜香飄過鼻端,似乎有悠揚的笛聲掠過耳際,似乎有一朵粉色的雲,輕輕穿過我的長髮,載着我的愛和悲傷,從夢裏飄過。那柄青色長劍,似乎也覆上了一層粉色,斜斜的,似慢實快,無聲無息刺向黑衣人左側心口。
黑衣人似乎也精於劍法,手中流雲飛劍橫置胸前,恰好對上清月的青色長劍。接着,便見月光下,劍光縱橫交錯,粉色的花海起起伏伏,卻又總是被黑色的流雲飛劍打散。花瓣無聲圍繞在兩人身邊,在縱橫的劍氣里,飛快的旋轉着,撕裂着,飄搖着。
驀然,清月的劍勢一變,花海之中,驀然有一江春水如練,春水滔滔,向着黑衣人涌去。黑衣人一驚,劍身微顫,便見秋風乍起,黃葉蕭蕭,一座秋山巍巍攔住江水。那江春水去路被阻,忽然一分為二,一左一右向着秋山圍去。卻見那秋山,忽地變大,而後,借着水的衝力,忽然向後疾退。
待到花海消散,月光下,只剩下清月孤零零執劍的身影。那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居然有瞬移符籙!」清月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恨恨的跺了跺腳。
又小心戒備了一會兒,清月收起長劍,踩着清清淡淡的月光,向着越陽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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