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與劉氏細細問了菊花,心裏歡喜得冒泡,這是說開了,說明了啊。這事成了。
王永光從鎮上回來,得知了陳晟睿生病一事,滿臉關切,才要入屋探望卻被歐陽天以「少爺病體需要休息」而客氣攔住。
王永光訕訕地走了。回到屋裏聽得胡氏說起菊花的事成了,便細細相問,激動萬分,但卻嚴肅道:「這事還只是私下問了菊花的心意,我們不能上趕着去,陳公子想要納菊花,也得過小媒,爹娘沒意見,然後再下聘什麼的,應該走的程序總歸是要走的,必須要正正經經的抬進門。到時我和爹娘也得去送親,不是想帶菊花走就這麼走了的,我們雖是身份家室比不得陳公子,實在高攀,但我們也沒妄想要正妻之位啊,況且,我們可是良家,菊花是良家姑娘。」
陳晟睿當然沒病,他的病是心病,他坐在桌前,桌上擺着莫菲寫的對聯。
白紙是最普通的宣紙,想來寫字的筆肯定也不會好到哪去。用這樣低劣的工具,書寫着如此不羈與肆意,這樣的豪情,讓他觸目驚心,他拒絕想着莫菲,但他拒絕不了一再觀察這樣的書法。
光也有聲音?這樣一想着,酸楚萬分。光是有聲音,豈止是光有聲音,心裏的酸與痛,哪樣沒有聲音。
他怔怔地看着,不管是不是那個臭丫頭寫的,這些字一如既往地寫進了他的心裏。
他一陣陣痛苦,心如同刀絞,如同箭穿,如同火灼,如同冰凍,如同泡在五味雜陳的水瓮中。
他晚上沒吃,喝了藥,睡下了。
誰也無法想像這個漫長的夜晚,陳晟睿是如何渡過的,他經過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當太陽升起時,他起床,祝寶小心地伺候他洗漱。他的面容有些微憔悴,換上一身白色暗紋錦袍。
祝寶問道:「少爺,今天……您是……打算……」
陳晟睿突然輕聲自語:「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是前世欠了她的,所以才要這樣。」
祝寶愣神。
陳晟睿展顏一笑,笑得難言複雜:「吃過飯,帶歐陽天與歐陽地去看看劍……」
大把的機會接近她,欠了她的,該是要還的。他是定國公之孫,定國候之子,他磊落坦蕩。
莫菲正在山下帶着吃貨跑得筋疲力竭,才覺得骨頭疼痛消散了些許,她抱着吃貨找到隱蔽處,打坐調息,然後再運轉體內之氣。
但是黃精帶給她的驚喜無法想像,每回打坐時流下的涎唾越發惡臭無比,骨頭痛得一日勝過一日,整天整夜的痛着,有時也會煩燥不安,但很容易控制住脾氣。她身上的異味今天更重了,汗水臭不可聞。
明天得讓娘再去扯幾塊料子,多做幾身衣裳,這樣一出汗就發臭,自己都吃不消,別說家人了。
她不停運轉着,只到全身舒暢,心中平靜,體力恢復,才抱着吃貨回家。
時值六月,天氣一天天炎熱,她臭哄哄的回家,遇到賴娃娘去洗衣裳,熱情地打着招呼說:「喜鵲,我昨天做了米糕呢,清早蒸了一大鍋,你不是愛吃嗎,一會兒我給送一盆到家去,和你母親說一下,今天飯少做些,天熱剩飯怕壞掉。」
「噯,好的小姨。」莫菲笑mimi地回答。因了賴娃之故,家裏兄弟都叫賴娃娘叫小姨了,她與趙氏的異性姐妹之情義,滿村皆羨。
賴娃娘身邊一同去洗衣裳的兩婦人聞到莫菲身上的異味,掩住了鼻子。
莫菲也不計較,臭是真的,人家掩鼻也是正常。
賴娃娘笑着解圍:「瞧吃貨這賴皮樣,貓不抓老鼠,成天粘着人,哪裏還有貓樣啊。」
莫菲有些驕傲地捧起吃貨道:「吃貨不是一般的貓,她是一隻懶貓。」
賴娃娘與身邊兩個婦人都忍不住笑了。
只要不是那麼難耐的痛,莫菲都已覺得正常,嘻笑怒罵完全不受影響。想想曾經的洗經伐髓之痛,如今這樣的長期的隱痛要來得苦楚得多,但她也習慣了,這些痛提醒着她,她如今的責任與義務。
黃精是隔幾天去鎮上看看,收了多少就要多少,但是她發現了,永亮前幾日從鎮上買回來的黃精,並不是每塊效果都那麼好,得看年份的,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但也能接受年份短的,若是只要上年份的,怕是量就跟不上去了。
莫菲抱着懶得要命的吃貨回了家,外公外婆已餵完了小雞,正在呵呵笑着與趙氏在聊天,說的就是劍的事情,一把劍百兩銀,這太難以置信了,一個晚上到現在,他們也沒能平復激動的心情。
趙氏小聲道,這劍不同,是那個六層的,永明說的……
外公外婆也不懂,只覺得特別神奇,這樣兩年下來,珍珍家裏豈不是就能存下幾千的家財了,加上永明永亮每天飯前還看半時辰的書,不懂就問,許多以前不記得的字,又撿起來了,還長了許多見識。怪不得珍珍不肯現在給永明說親,原來如此啊,現在與將來比,怎麼一樣,所以那時再找媳婦,怕是鎮上的好姑娘都能找得着。
外婆又道:「想來想去,其實還是村裏的姑娘好,能幹些,鎮上的姑娘怕是不會餵豬種地。」
「娘,咱家以後不用會餵豬種地的媳婦了,只要長得好看,孝敬,溫順,能做女紅就行了。其實我覺得給永明找一個秀才家的姑娘倒是可以的,鎮上有幾個秀才,但因為永明是長子,所以她也得是長女才能撐起家業,還得父母雙全。老話不是說,喪婦長女不能娶嗎。我讓燕子幫着留意,到時爹娘也給掌掌眼,反正我們家永明不急這一時。」趙氏小聲說。
她已學會了挑剔,完全忽略了自己就是寡+婦。
外公呵呵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縫。這樣可以去挑剔對方家的感覺,對他們來說是沒有過的,也是非常美妙的。這是珍珍帶給他們的感覺,真好。
莫菲進了門,吃貨跳了下來自己玩去了。莫菲笑道:「娘,我得洗個澡,一天兩個澡都不夠洗的,娘,明天給我再扯些衣料吧,多做幾身,我的衣裳不夠穿。還有,小姨說是一會洗完衣裳送一盆米糕來,讓今天少做飯。」
趙氏笑道:「好的,熱水在小灶口上煨着呢,我幫你打水。」
井水太涼,要摻過熱水才能用來洗澡。
「不用,我自己來,娘的力氣可沒我大。」莫菲笑着往井邊而去。
趙氏輕啐一口,笑道:「爹,娘,看這丫頭,哪一點有姑娘家的樣子。」但口氣卻是十分自豪。
外公外婆疼愛的笑笑。在他們的想法中,再不像樣,只要有銀子,還怕嫁不出去。況且,喜鵲只是性子野了些,力氣大了些,到了及笄後,懂了男女之事,知道害羞了,就不一樣了。
鋪子工地上的人群仍在熱火朝天,這樣的太陽底下,人人都一身濕,但情緒卻是高漲,這次趙氏沒管飯,上回起新屋子管飯,因飯菜里的丁點油花花,就讓了匠人們和相幫的村民怨聲載道,恨不得把那油花折成銅子裝到口袋裏。
趙氏自然更是願意,做大鍋飯多費時啊,她一個人做不過來,得請人相幫,這又是錢。現在天熱,匠人可以自帶乾糧,只要有涼開水就可以對付了,只是每日多加些工錢而已,省事太多。
鋪子起了一半,再有幾天怕就能完工。
莫菲洗完澡,換上乾淨的桃花色的上衣與綠褲子。擦得半乾的頭髮,一會兒就曬乾了,外婆幫着給編成辮子,團成兩團固定好。
這樣的她看起來很精神利索。
陳晟睿帶着祝寶、歐陽天、歐陽地還有王永光一起上門來了。說是要看那柄劍,趙氏熱情邀請着他們入廳,伺候着茶水。
桂花樹下不夠陰涼,陳公子病體未愈,豈能再出狀況。
莫菲客氣地打了招呼:「陳公子、歐陽壯士,屋裏坐。」雖是洗了澡,但她一張嘴,異味更甚昨天。
莫菲對歐陽天笑得很溫和,她想再有機會與他過過招,不過,得等到十天後,鑄完劍後,她還要為自己鑄一把,到時真正的武器過招,當有多痛快!
但她很快就克制住了,不可,眼前的兩個人,功夫在她之上不知多少。現在她不是孤家寡人,她有一堆親人,不可如此好戰!
歐陽天笑得更加溫和,還有些莫名意味。雖然他之前很不喜莫菲,但上回的一戰,已讓他生出惺惺相惜之心。而昨天又得知,這個臭丫頭就是少爺要尋的人,怪不得呢,丫頭低調啊,功夫、書法一把拿。他雖不懂書法,但也覺得應當如此,應當是她,那天與她對招時,就應該想到了。只是這丫頭形象與體臭實在吃不消!
她還有會打劍的兄長。看來,這個王家二房還真是藏龍臥虎。應當都是那逝世的高人的傳授。可惜了沒見到此人一面,如此高人,不屑繁華隱世於此,但是,估計終時也就這徒弟丫頭在身邊……頓時,心中又生唏噓。
各人各懷心思,入了廳,坐下。
廳里的桌案椅子是新買的,對於跨橋村,甚至於寶塔鎮上,也算是不錯的。陳晟睿一路風塵而來,不說餐風露宿,但一路行程的簡陋已鍛煉出很好的接受能力。
王家大房的家具擺設有些還不如這裏呢。
他掃視着,內心涌動着一些期待與一些抗拒,似是希望能再看一眼莫菲,又似是害怕再看一眼。
莫菲沒有進來。是由了趙氏與外公外婆坐陪。為了避嫌,大門還洞開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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