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生了孩子!京娘進宮來稟報郭紹,郭紹忽然得到消息,怔了一下,便問道:「男還是女?」
倆人在後屋裏,周圍的牆上貼滿了紙條和地圖,沒有別的人。不過京娘還是說得很小聲:「生了個小娘。」
郭紹聽罷又問:「高夫人沒事罷?」
京娘不動聲色,語氣輕巧:「她又不是第一回生養,婦人生第二回有多難,再說通醫術的陸小娘還在那邊。她沒怎麼費事就生下來了。」
郭紹聽罷心下稍安,但又想着符、李連個妻妾給自己生孩子,他是陪在那裏的;高氏卻是可憐,不僅獨自在一個別院裏悄悄生育,孩子馬上還要被拿走。
「唉!」郭紹嘆了一氣,在牆邊來回走動。尋思高氏就是個寡婦,她的丈夫已經去世多年;現在自己已是皇帝,就算認了也沒人能把他們怎樣。
不過,郭紹又想起了上次和高氏見面時,她毫不猶豫的態度。心下稍微冷靜一想,時代不同,此時的禮教雖然不如宋明那麼嚴,但不守婦道確實是很嚴重的事,民間通_奸還是一個重罪;要是高氏坐實了不守婦道,老是被人背地裏辱罵也挺不好過。
何況還有結義名分……古代也很注重結義。不如當年趙匡胤和京娘結義後,他就不會那麼注重影響了;此時的結義,和後世動不動就叫哥哥、妹妹的曖_昧關係全然不同。
郭紹終於下了決定,轉身對京娘說道:「你把那孩兒接到宮裏來,注意保密。」
京娘道:「陛下放心,我會辦好此事。」
……郭紹的女兒先被接到府上呆了幾天,找了奶娘。然後送到了皇宮裏,交給玉蓮撫養。
放出的風聲是,郭紹以前在府上把一個奴婢的肚子搞大了,又把她剩下的孩子送給玉蓮撫養。不過很快隱約就有些流言,說皇帝太寵愛玉蓮,孩子是別處抱_養給她的。
不管怎樣,郭紹是認定孩兒是他親生女,公主的身份很確定。他還親自給孩兒取了個名字:郭金鎖。把自己親手打造的黃金鎖送給孩子做禮物。
那邊兩個兒子也取了名字,郭紹想不出什麼好名字,李圓兒那個大的叫「郭奎」,符二妹的嫡子叫「郭圭」。
不久後,他又下旨籌辦冊封后妃的典禮,封符二妹為後,李圓兒為貴妃,玉蓮為淑妃,楊月娥為德妃。郭紹對妻妾比較厚待,登基前的幾個妻妾,全是後宮裏地位最高的后妃;後宮的格局也在悄然轉化。
趁此,郭紹下了詔書,昭告天下,從明年起改年號為「宣仁」。
郭紹沒有急着封京娘為后妃,因為他還想讓京娘幫忙管樞密院「兵曹司」的事,婦人參與政務已經不太尋常(但也並不稀奇,唐朝各時期都有不少女官干政,特別是武則天時期),若是后妃身份就更不方便。郭紹為了京娘有出入的名分,讓她拿內侍省的印信。
……
在此之前,樞密院已經急着派遣了細作到北漢國晉陽查探虛實。
這次派的人很多,一共幾十人。其中幾個專門負責暗查趙匡胤的下落。馬斌就是這幾個人的頭子,是開封府的底層武將直接調到樞密院當差的人。
因為此時大周完全還沒有動武的跡象,晉陽城實在太好混進去了。北漢國官府似乎對奸細沒太多防備,馬斌等人扮作商賈前來,在隘口和城門口只顧交錢,在這裏錢銀非常好使,只要給了稅就能暢行無阻……不過收稅層層設卡,盤剝的衙門也太多了點。
那趙匡胤在北漢國的地位不高,卻本來就是個有名氣的人。馬斌等人打探到他的住所很方便,便在附近找了個地方住下來,一面派人聯絡派遣到晉陽的細作首領。
上頭下令他們找個營生做幌子,只需盯着趙匡胤的行蹤。
馬斌沒熬幾天,很快就動心思了,他與部下商議:「朝廷下過懸賞令,那趙匡胤的腦袋值錢萬貫、良田無算,現在天大的好處就眼皮底下,兄弟們何不干一票?」
部下一開始還有點懼意:「誰都知道姓趙的腦袋值錢,可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恐怕不容易。何況上頭沒有叫咱們行刺,擅作主張會不會被懲罰?」
馬斌不以為然道:「北漢國是大周之敵,懸賞令不能張貼到晉陽來。再說一般人幹不了這等事,就算干成了也怕拿不到錢、更沒命花。可這事兒難不倒咱們,咱們本來就幹得是刀口上賣命的生計!」
眾人一合計,越說越激動,大伙兒憧憬了一番成事之後榮華富貴、吃喝嫖_賭花不完的巨額財富,很快便達成一致,商量拿了趙匡胤的腦袋回去請賞,然後分掉懸賞的錢財。
馬斌等人當下便一番計議,先準備弓箭兵器,然後準備鹽和石灰……防止腦袋腐爛太快辨認不出模樣。一人趕馬車到臨近街口的酒肆喝酒等待;余者數人在趙府門外擺兩個攤賣烙餅和蔬菜。等趙匡胤一出門,先用弓箭射殺,然後割掉腦袋朝小巷子裏跑;到酒肆的馬車上匯合後,趁官府還沒出動,迅速坐馬車混出晉陽城。
他們準備妥當,但許久沒有機會。那趙匡胤深居簡出,很少出門;有一次一輛馬車出來,卻不能確定那廝是不是在車裏。而且周圍十幾個披堅執銳的武夫。馬斌等人沒敢動手,因為估摸着自己的人打不過那十幾人……穿着盔甲、拿着軍用武器的武夫,戰鬥力比他們幾個只有幾樣兵器的人強多了。
但是困難並未打消馬斌的念頭,他一想到以後在青樓酒肆里花天酒地、揮金如土的痛快日子,心裏的欲_望已經收不住!
馬斌便決定改變法子,決定獨自半夜爬上屋頂,翻進趙匡胤的府邸上,悄悄打聽虛實,摸准趙匡胤本人住在哪個房間。若有機會,天亮之前動手,方便脫身後能儘快出城;若無機會,改日再去。
風險是極大的,但馬斌已經不願回頭。
他說道:「趙府的房屋多是硬歇山頂,從邊緣上爬,屋頂能承受得住一個人。深更半夜,都睡了,只要小心一點不會出事兒,連竊賊都能幹的活!」
眾人見他臉色沉着,說得有模有樣,心思和他差不太多。
當天夜裏,月黑星稀,正是好時機。一行數人從住處摸了出來,拿着一副木梯子,抹黑走巷子裏走過來。馬斌把一把短劍別在腰帶上,背上弓箭,把木梯子接過來,沉聲說道:「你們在此接應俺,俺去去就來。」
他先伸出腦袋看了一下街面上,長街上光線昏暗,稀疏有幾盞燈籠泛着冷清的燈光,若非遠處隱約傳來狗叫,此時就好像一座鬼城一般。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此刻早已宵禁了。
馬斌扛着木梯子,貼着牆邊往走了出去。然後左右看了一番,橫穿過街面,便來到了趙府家後面。這宅子不見有圍牆,是用房屋圍成的院子。他二話不說,把木梯子搭在一棟瓦房的旁邊,試了試,便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很快就爬上了屋頂,他連一點動靜都沒弄出來。當下便摸索着屋頂上的屋脊,手腳並用,慢慢向對面爬去。及至邊緣,他從背上取下弓箭拿在手裏,趴在屋脊邊上觀察了一番。院子裏十分安靜,沒見着有人。
馬斌心下稍安,便收了弓箭,沿原路爬回去,取了木梯。這下弄出了點動靜,因為太黑,一枚瓦片落下去摔得「啪」地一聲,馬斌嚇了一條,屏住呼吸,沒聽到聲音。當下便繼續扛着樓梯弓着身子,一手着地一手扶着肩膀上的樓梯走了過去。
慢而小心地搭好梯子,馬斌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地從木梯上悄悄爬了進去。
腳剛剛落地,忽然聽到「呼呼……」吹氣的聲音,然後周圍頓時一亮。他立刻冷汗都冒出來了,回頭看時,好幾個披着盔甲的壯漢冷冷地站在那裏,手裏拿着弓_弩。
馬斌頓時感覺掉進了冰窟了。
一個高壯的漢子道:「翻進來不容易罷?」
馬斌:「……」
「來,先把兵器遞給我。」壯漢冷冷道。
馬斌無計可施,只好順從地把弓箭和短刀送了出去。然後一個漢子不慌不忙地拿了繩子過來把他的手臂反綁了,又在嘴裏堵了一塊布。
馬斌被帶到了一間屋子裏,進去一看,只見黑臉大漢趙匡胤穿戴整齊,正坐在那裏喝茶。趙匡胤道:「早就發現你們在附近鬼鬼祟祟,沒動你們而已……這點小計倆還好在我面前賣弄,要是能栽在你們手裏,我早死十回八回了!咱們現在也是人在屋檐下,拿不準之前不好聲張,只好守株待兔。」
旁邊的高壯漢子道:「你們一共五個人,現在都在外面等着罷?」
馬斌嘴上被堵着,自然說不出話,也沒做什麼動作。
那漢子又道:「反正現在誰也跑不了了,你告訴我別的人在哪裏,少吃點苦頭。咱們也用不着搞得滿城風雨雞飛狗跳,你看如何?」
馬斌心裏一片死灰,情知必死無疑,便不點頭,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哼!」漢子道,「那咱們就只有多用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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