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說過很多假話、還演戲,因為有時候不得不裝模作樣。但在符金盞面前,他有點說不口假話。
金盞並沒有逼問,她的臉上笑吟吟的,彎彎的眼睛明亮像月亮一般,不僅讓人感覺能洞察人心,而且那麼美,叫人忍不起心哄騙她。她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如墨的鬢髮,手指上的戒指在燈光下反射光澤,正好微微刺了郭紹的眼一下。
他只好老實交代道:「有想過……我一進後宮,莫名很高興。」
本來他心裏確實很愛符金盞,可在發現大量美女時還是那麼有興趣,這種感受就和跟着女友進女生宿舍一般,比這種比喻還要爽快激動,畢竟女生宿舍的女孩不能隨便_搞。見到美女就可以為所欲為,這種誘_惑對於男人來說,真的藏都藏不住。
符金盞臉上還帶着微笑:「我能明白,男子都這樣,特別有了權勢的人,我就沒見過例外的,誰不是三妻四妾。這是你們的本性。」
郭紹沉吟道:「但若那樣做金盞會生氣的話,我還是能克制。畢竟那些陌生的女子,實在比不上你。」
「不,我不會那樣做。」符金盞笑道,「不想要更多的人,會被束縛腳步。一個已經滿足,覺得什麼都有了的男子,沒有野心和欲_念,為什麼還要繼續百折不撓地去獲取勝利?僅是為了別人是不夠的。」
郭紹嘆道:「金盞真是個大女人。」
符金盞的頭輕輕一偏,尋思郭紹的話,卻搖搖頭道:「我也是小女子,可不想做什么女中丈夫,嫌累;要不然以前你說要輔佐我為女帝,我恐怕也想嘗試一番了。我是個小女子,也想你獨寵我、想霸佔你,想你只喜愛我一人,知道你和別的女人歡_愛,我心裏也不舒服。我並非樂意你左擁右抱。
可是我是看着紹哥兒從一個饑寒交迫的少年兒郎走到現在的,我樂意看見你逐漸往高處走,所以不想拖着你的腳步。我得鼓舞你,因為我也不滿足,想要更多,你能給我。」
郭紹看着符金盞那閃閃發光的眼睛,確實感受到了,女人也有很強的欲_念,只是和男子不太一樣。
他沉聲問道:「金盞還想要什麼?」
她的笑容忽然有點俏皮:「不跟你說!」
郭紹愣了愣,無奈,便又緩了一口氣道:「也就是想想罷了,這宮裏的婦人得上萬人吧?我別說碰她們,連看都看不過來……我方進後宮時,也有一點想法,覺得宮廷里的女子着實還是挺可憐的。」
「哪裏可憐?」符金盞問道。
郭紹道:「幾乎一輩子都不能出去,一直被關在這方圓之地,還得勾心鬥角,大多也得不到丈夫的疼愛。」
符金盞道:「你還真會替別人想。不過她們不進宮也是一樣的,但凡有點門楣的人家,妻妾婦人哪能隨便出門?若是小家小戶,不僅不能出門,還得勞累做活。在高門大戶,不也得爭寵,誰能肯定自己就爭得贏;況且丈夫是什麼樣的人,相貌、品行、待人何如一概沒得選……反正都是一樣的日子,在宮裏起碼衣食不愁,稍微有點地位了還能錦衣玉食、光耀門庭罷?」
郭紹想了想:「那倒也是。」
符金盞道:「你要不信,下一道聖旨,恩准一些宮女自願離宮,願意走的人必定很少。」
郭紹道:「原因在於婦人不能為自己做主。」
符金盞微笑道:「紹哥兒此言真是說對了……」她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郭紹,「你那些妻妾,是因為命好。」
郭紹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說道:「對了,我得派人回家把她們先接到宮裏來。」
……
皇宮裏提前一天就派人去了郭府,通知府上的人收拾細軟要搬地方。
玉蓮之前聽說郭紹稱帝了,就已猜到會去皇宮,皇帝的妻妾當然應該住皇宮裏。她這陣子忙活的就是準備那些事,除了查清楚府上的家底財物,她還幫郭紹收拾了留在家裏的私人之物。
當然費心最多的是為自己準備……玉蓮的心情很激動,晚上躺床上都很晚才睡得着。她在想進宮時的場景,作為皇帝的妻妾,必定尊貴無比,會被很多人矚目羨慕仰視。然後會被封為嬪妃,在典禮上尊崇高貴:那該是什麼模樣出現在千百人面前?
皇帝最重要的幾個嬪妃,名字會昭告天下?特別是帝王登基前的妻妾會被市井津津樂道,比如太祖(郭威)登基前的妻子,當時已經不在人世了,玉蓮在市井中也常聽人說。那些曾經欺負過她唾罵侮辱過她的人,知道了之後會是怎樣的感受?可能很嫉妒,可是又很自卑……可憐啊,粗鄙無恥的惡婦!想不到我還有這一天罷,眼紅去吧,她們永遠都得不到。
有名號的皇妃!那就是身份,那就是地位。玉蓮心裏明白,她不再是個奴婢、不再是個卑微的人,無論什麼身份婦人,對皇妃還敢無禮到哪去……你可以說我壞話,在背後酸幾句,可說的時候總應該想想自個是啥樣的身份,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那張嘴那麼行,怎麼見了我還要下跪?!
這些都是紹哥兒給她的,玉蓮心裏感激萬分,心裏熱乎乎的,想馬上全心臣服地服侍他,親近他。
玉蓮在自己臥房裏,默默地打開了一個柜子。她身上穿着舊的布衣服,頭髮也很隨意,沒有戴一件首飾。不過柜子裏卻大部分都是嶄新的衣裳……其中只有一件舊的襦裙,雖然還比不上現在她在家隨便穿的舊衣裳,但在以前確實是她唯一一件沒什麼補丁也比較體面的衣裳;當年她從龍津坊來到郭府就是穿的這身。一直捨不得扔,畢竟是落魄時候的寶貝。
當年她飯都吃不飽,硬是省吃儉用置了一套稍微像樣的襦裙。婦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別人不懂,玉蓮自己心裏清楚。
這裏面有些是郭紹給她買的,都是好料子,平時是捨不得穿,保存得很好,現在還和新的一樣。若是穿在身上,能看到筆直的摺疊痕跡,除此之外的面料是平整如新。
只可惜,這些衣服雖然雅致漂亮,畢竟買的時候要符合一個小妾的身份,華貴不足。玉蓮覺得穿着進皇宮會顯得小家子氣,所以已經派人找沈陳李織造趕做了一套比較華麗的衣服……真是很貴的東西。平素玉蓮挺節省,怕浪費錢,但這回她幾乎掏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積攢。
她抿了抿嘴,從柜子底下拿出一個盒子來,又從枕頭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幾件珠寶首飾……郭紹從蜀國帶回來的,符夫人分了幾件給她。一條項鍊,一對耳環,還有髮簪和頭髮裝飾品。
玉蓮小心地戴上在身上,坐在銅鏡前瞧了一陣,又擺弄着梳妝枱上剛買的胭脂水粉。
就在這時,董三妹輕輕掀開房門,說道:「玉蓮姐,外頭來人了找你,叫『沈陳李織造』的人,是個婦人,說約好了你的。」
「叫人送她進來罷。」玉蓮轉頭道。
董三妹笑道:「玉蓮姐戴上首飾真好看。」
這小娘平時膽子小,也就親近玉蓮,可能都是河東出身的、一個姓的緣故,而且玉蓮平素也比較樸素親切一點。
玉蓮聽罷,說道:「你等一下,先進來。」
董三妹便乖巧地走進門,她不是很怕玉蓮。玉蓮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你年紀小,身段也小。我挑一身最小的衣服送給你……可能還是稍大,不過衣裙大點也沒事,等你長兩年,還能穿。」
「我有衣裳穿。」董三妹道。
玉蓮道:「我都沒穿過兩回,還是新的。明天你跟我進宮,以後跟着我,不穿好看點,被別人小瞧了!」
「好罷。」董三妹道。
玉蓮拿了一身衣服給她試,然後就送她了。董三妹便出門去傳話。
玉蓮趕緊把首飾取下來,重新收撿好。她走出房子,在屋檐下等着。回頭便看到了北邊的湖泊,忽然倒有點傷感起來。
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她除了激動興奮,還真有點捨不得。在這裏住了四五年了,幾乎沒出去過,這裏就是她的世界;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對此地的感情真是說不清楚……這院子是她擺脫無盡苦難欺凌的地方,它很漂亮,很幽靜。
玉蓮忽然心裏一酸,不拼命忍住的話,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就要流出來。她急忙摸出手帕按住眼睛,喃喃道:「就不該出來看的……一會兒被人瞧見了又要笑我。」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在這座房子後門那屋檐下,湖畔上,郭紹多少次握着她的手倆人說着話,有時候身子不舒服,他還會拿溫_熱的手掌捂着自己的小肚子。那時候,正室夫人符二妹還沒進門,楊月娥也還在南唐,李圓兒更沒納進來,府上的人很少,就只有玉蓮陪着他。
那時候郭紹雖然只是個一般的武將,地位不是很高,可玉蓮覺得最好的時光還是那陣子,要是能那樣永遠只有自己陪着郭紹,簡簡單單地過活多好。玉蓮又哽咽道:「真傻……」
她知道是不可能的,那時郭紹年紀有為,就算一直只是個中級武將,他還是會娶個能生兒育女的清白娘子;甚至他那樣身份的人也肯定應該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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