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家程家曾也是世家大族,不過朝堂動盪,你祖父他們都是有骨氣的,不願意屈居篡……咳咳,新皇的治理之下便辭了官。奈何天有不測風雲,前幾年程家嫡系的子嗣出門在外遭遇劫匪,血脈幾乎斷了個乾淨。分家又儘是一些貪財不爭氣的白眼狼,一個個的將那些祖屋祭田都給賣了出去。我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半點話語權都沒有,眼見着程家衰落了。
而這裏以前是程家祠堂與祭田的地段,這幾片山頭都是程家的,只不過……現在也只有我們暫住的祠堂屬於程家了。這個宅子早已易主,是文姨娘的嫁妝屋子,我們可不好住在這。」
程氏的表情有些落寞,輕輕拍了拍沐湮的背,繼續說道:「不要看着王家老奴刁鑽,其實你文姨娘算是個好的,當初若沒有文姑娘出頭,只怕程家連祠堂都贖不回來。唉,話又說回來,當初若不是我出於感激頻頻約文姑娘出遊,只怕她也不會被夫君撞上,也不會情不自禁……他們也不會,唉。就連這次,若不是你姨娘幫着求情,只怕你娘親我都要被休……甚至還會連累到你們。」
程氏還在感傷,聞言的沐湮的眉頭微微蹙起,這一番話的信息量比較大。
剛剛辭官嫡系血脈就遭遇山賊遭到截殺?
這意味着幕後黑手的勢力很大,也許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程氏家產飛快被瓜分一空?
這意味着分支內部早有人與外人勾結,圖謀已久。
文姑娘又將這祭田給贖買回來,偏偏還情不自禁的成為了妾室?
沐湮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微笑,鬼才會相信情不自禁。
有幾個可能,要麼文家與渣爹都是幕後黑手之一,文氏是作為聯姻契機過來的;要麼文氏與渣爹早就曖昧不清,借着贖買祖宅一事勾起娘的愧疚,導致娘親引狼入室。
沐湮的表情有些玩味了,淡淡地開口道:「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如此刁奴,又說是文姨娘的心腹奶嬤嬤,心腹奴僕的性子主家沒點耳聞是不可能的,而能縱容如此刁奴的主家又能好到哪裏去?」
程氏的表情一僵,微微捏緊了手指。
沐湮一瞧心裏就有底了,娘親不是個蠢笨的,就算之前真的那麼猜測過感激過,但事到如今,看到這麼強烈的對比反差肯定也回過神來了。
之所以現在還這麼對孩子說,無非是不想過早的將上一代的壓力施加在小孩身上,想盡力給小孩塑造一個安穩明媚的成長環境。
不過沐湮可沒有得過且過的心思。
「既然這是文氏的嫁妝,我們自是不佔那點便宜,」沐湮攏了攏雙手,一本正經道,「不過娘親有一點忘了。祠堂在這,我們又身為最後的程氏兒女,那麼祖宗祠堂還是要修繕一番,這是本分,另外祠堂可沒有住活人的規矩,如今是事權從急但終歸還是要重新搬出去,讓祖宅重獲榮光的。
還有祭田,這可是一個家族立足的根本之一總歸還是要重新買辦回來。祠堂象徵着我們程家後輩的根,就算嫡系血脈沒了,我們程家兒女的風骨終歸要立起來不可忘,以後可再過繼一兩個嗣子過來承接香火。」
「怎麼修繕?」程氏聽得熱血沸騰下意識就開口。開口完又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些傻,居然向自己不足八歲的女兒討教,實在是……
「不必憂心,所幸這附近左右是山,野獸很多,皮草還是能賺的,而且野山參等草藥也多得很,山林中還有很多賺錢的方法,銀錢是有法子賺取的,」沐湮冷靜自持地開口道。
她既然已經決定融入這個家庭,既然這個家庭的現狀是如此的糟糕急迫地需要改變。
那麼沐湮就不能一步步潛移默化地解決問題,她打算強硬地扭曲家人對自己的印象,儘早拿到話語權,並且重新激勵起他們的信心才更好辦事。
反正十二歲甘羅拜相的典故還在,聰明孩子海了去了。
只要賺錢做事的時候,手段不太超前,稍微控制一下妖孽程度,旁人也只會心銳誠服,感慨生而知之,根本想不到鬼神之說。
程氏有些懵,怔怔地看着一臉淡然的沐湮。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面前站着的是她不足八歲的女兒,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兒童,卻給她一股莫大的自信心,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嶄新宏偉的祠堂以及那漫山遍野的祭田一般。
不由自主的,她點了點頭。
沐杉文也是一臉鄭重地點點頭,說道:「我也會努力的!」
對於古人來說,祠堂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沐湮這麼一說,沐杉文與程氏的精氣神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
本來落到如今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況,兩人雖然說不上自暴自棄,但依都是有些頹廢的得過且過。
可今日經沐湮這麼一鼓舞,頓時覺得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標,幹勁立馬就出來了。
「咕嚕咕嚕」哄響從腹腔響起。
沐杉文與沐湮爭先恐後的「牢騷」,互相面面相覷一下,均有些尷尬與好笑,最後程氏拉着兩人的手,背着今日賺取的一大堆糧食,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回到那破爛的祠堂。
程氏用繡品換回來的多是一些,如荇、苞和大豆苗的嫩葉,以及一些和好了的麵團,只見程氏招呼沐杉文將瓦罐鍋燒開,然後將這麵團開始手撕起來。
因為技術不純熟,一疙瘩疙瘩的完全就是麵團團,眼見程氏就要將這毫無色香味的麵疙瘩丟進水裏煮。
沐湮看着嘴角有些抽搐,雖然她不是很挑剔的人,但這吃食也太……
這種餓到極點也沒什麼食慾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二話不說,她走過去拿起剩餘的麵團,低聲問道:「娘,家裏可還剩了油?鹽?」
程氏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兒啊……家裏還剩點豬油,以及一點醬菜了。」
「……」突然有些慶幸自己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慶幸自己曾經無聊的時候研究過一段時間的菜譜,「娘,今日女兒給你烙餅吃吧。」
不等程氏拒絕,沐湮直接接手程氏的麵團,利索地從旁邊拿了一個土罐將燒熱的水給撈出大半,剩下的便讓沐杉文丟掉,再將旁邊的一個鍋給燒熱。
然後她又將裝醬菜的罐子與豬油找出來,走到簡易得不能更簡單的案板前。
因為程氏帶回來的麵團是熟面,和面的步驟省去了,只不過還是摻了點溫水,好讓麵團更加的軟有彈性。
之後沐湮熟練地將面分成一團團約莫半個手掌大小的麵團,然後將這一個個麵團團揉成三毫米左右厚度的麵餅。
因沒什麼作料,沐湮乾脆直接給麵餅塗上薄薄一層油,這樣好歹能烘培出的酥脆香味。
之後她同樣給鍋壁刷了一層淺淺的油,然後將圓餅放上,為了加熱均勻,沐湮每隔一會就會抖一下鍋,不一會兒,還處於飢餓幼齡狀態的身體便就汗流雨下了。
原本看傻了眼的沐杉文趕緊湊過去,聞着香氣開始冒的鍋,說是要幫忙。
沐湮甩了甩酸酸的手臂,便開始指使着沐杉文何時抖鍋,以及何時翻鍋。
小小的人站在火堆旁,一臉嚴肅地使喚着另外一個稍大點的娃娃團團轉,兩人的將麵團揉成正正經經的麵餅,烙出來的餅居然還香氣撲鼻,程氏再一次看傻了眼。
看傻眼的同時突然又覺得陰雲壓頂的天,似乎也明亮許多,溫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然後幫忙將醬菜從土罐子裏面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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