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顒的本意,是想給父母一個驚喜的,並不打算提前而後被莊先生勸下,畢竟這個不是他一人回去,還要帶着郡主。\www.yibigЕ.com若是織造府那邊倉促之下,招待有什麼不周全,就算郡主不會計較這些個,曹寅與李氏這做長輩的臉上也不好看。曹顒聽了有理,便還是先修書回家。
曹寅夫婦是十一月末收到曹顒的家書的,夫妻兩個驚喜過後,各有感慨。
曹寅多少有些失落,因之前曹顒雖然與他提過想要出京外放之事,也只是提提而已。這次卻是一切都料理妥當了,方才告訴他這個做父親的。雖然因相隔的遠,彼此不好通音訊是個原因,但是作為父親,他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李氏則是又期盼,又緊張,既望着兒子媳婦早日到家,又擔心郡主出身高貴,沒有兒子信中說得那般好相處。
求己居在二門外,屋子又不是很寬敞。李氏與丈夫商議後,就將開陽院前的一處大些的空院子收拾出來,留待安置兒子媳婦。
彼時闔府上下,就都知道大爺兩口子要回來了,眾人臉上都帶了歡喜。就連兆佳氏,因得了兒子要同他兄嫂一道回來的消息,陰鬱了一年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這一年,經歷了太多磕磕碰碰,她變了不少,不再似過去那樣尖酸刻薄,對待妾室也和氣許多。曹也不是狠心之人,雖然對她仍有些埋怨。但是面上卻緩和不少。
只是夫妻兩個,雖說看上去與過去並無不同,但是彼此心裏也都扎着根刺。
*
打初十開始,織造府就派人在城門這邊守着的,因此曹顒等人一進城,立時就有人上來請安,又有人速速回府報信。
偏織造府這邊,莊常來了,曹寅陪着他去清涼寺講禪去了;曹又去了巡撫衙門。李氏得了消息。忙派人去請他們兄弟回來,又打發人請西府兆佳氏,自己忙換了衣服頭面,在廊下站了。頗為忐忑地等着兒子媳婦進府。
等兆佳氏過來,看到李氏這般,不禁笑着勸道:「嫂子,瞧您!都說『新媳婦見公婆』,這慌地應該新媳婦才對,您這做婆婆的只需擺出譜來就好!」
李氏笑着搖搖頭:「弟妹,等你有了媳婦兒就曉得了!這心裏既盼着,又覺得空落落的。說不出什麼滋味兒!」
兆佳氏笑道:「瞧嫂子說的,雖然都道『有了媳婦忘了娘』,但瞧着顒哥兒不像那種的。你可不是瞎操心!兒子還是您的兒子,這兒媳婦既是嫁到咱們家,您可不就當閨女養着,怎還空落?」
李氏低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顒兒為了家裏。委屈自己個兒!現下只盼着這郡主真如他心中說得那般乖巧懂事!」
兆佳氏聽了這話,卻有些不太自在,心中不禁腹誹兩句。這萬歲爺金口御賜的婚事,對方又是地道的皇孫女,若是提到委屈,也該是那郡主格格委屈才是。想歸想,面上還是得勸慰再勸慰的。
她說話間,又由曹顒地婚事想到曹頌身上。因這個兆佳氏與丈夫說句幾次,夫妻兩個還沒拿定主意。
曹的意思,是在孫、李兩家的小姐里選,畢竟曹、孫、李三家也算是世代姻親。兆佳氏則不然,當初長女由老太君做主給了孫家長子,她就有些不太滿意。她一直想在娘家那邊的親戚里選媳婦,原本還因曹家門第低,怕攀不上。如今曹家抬了旗,說起來也算是門當戶對。
曹自己娶了個滿洲媳婦,滿心不願意兒子再受自己地罪,便推說滿洲旗的姑娘都是選秀剩下的,若不是容貌平平,就是身體有瑕疵,這樣的就算門第高些,做自己的長媳婦也不體面。
兆佳氏聽丈夫說得也在理,便另有打算。因宗室與覺羅都是免選的,宗室女通常都要外嫁蒙古諸部,就算是不用外嫁的,也多是嫁與高官顯爵子弟,像曹頌這邊父親職位不顯的想也不要想。而覺羅就寬泛些,雖然血統高貴,但未必個個都是富足地。這樣人家做親家,既有體面,又不會讓兒子受到轄制。因此,她就拿定主意要說個紅帶子媳婦。
說話間,曹顒與初瑜的車馬已經到了織造府。
初瑜是新媳婦,與李氏的緊張又有不同。她緊緊攥着手中地帕子,幾次忍不住想要張嘴喚在車外騎馬的曹顒,可又怕被人笑話,只好忍耐下來。
車駕直接停在二門外,喜雲等過來,掀開帘子,請初瑜下車。
初瑜深深吸了口氣,彎腰出了馬車,正看草曹顒在馬車旁等着她,不由展顏一笑。
伸手將初瑜扶下車後,感覺到那隻小手汗漬漬的,又緊緊攥着自己的手,曹顒笑着寬慰道:「別怕,母親最是慈愛,父親脾氣溫和,叔叔嬸嬸也不是挑理之人。」
這些話,曹顒這一路已經說了好幾次,眼下舊話重提,只是想化解初瑜的緊張罷了。
初瑜笑着點點頭,看着曹顒,又想起曹佳氏與曹頤姐妹,能夠將兒女教導成這般好,想來公公婆婆也不是尋常人,心裏也就放鬆了些。
曹頌在旁,見到哥哥嫂子膩膩歪歪地樣兒,很是看不慣,忍不住打趣道:「這可見是一刻都離不了的,若真要分開個三五個月,那還不得想死哥哥啊!」
初瑜羞得滿臉通紅,立時放開曹顒的手,低着頭笑而不語。
曹顒使勁敲了敲曹頌地腦門:「臭小子,什麼心都操?有你也『一刻也離不了』的時候!」
竹鸞與繡鷺已經帶着婆子管事在這邊等了,見到曹顒等人忙請安問好。因初瑜穿着大紅旗裝,又是氣度不凡。眾人也不會將她與其他人混淆,便都過來俯下身子,口稱見過大奶奶。
初瑜微笑着
意,隨後示意身邊的喜雲給眾人打賞。她面上沒什卻是美滋滋地,這「大奶奶」說的正是她呢!原本在京中府時,因沒長輩在,下人們都隨着曹顒叫她「郡主」,因此她雖是當了主母。卻還不覺得什麼,而到了這邊聽了「大奶奶」這個稱呼,那股子做新媳婦的感覺便油然而生。
眾人連忙謝過奶奶賞,道是大太太與二太太在開陽院等着了。請大爺、大奶奶、二爺過去。
開陽院,上房。
李氏與兆佳氏整理整理衣襟,等着孩子們過來。方才去請高氏太君的,高氏太君因自己畢竟是外姓人,不肯來,要等新婦見過本家後再說。
府里的丫鬟婆子也都巴巴地望着,不知道能夠配上自己大爺的是何樣的美人。
*
曹寅、莊常在清涼寺與方丈講了會禪,便得到消息。倒是曹顒夫妻到了,也是平添歡喜。莊常已經告病,如今離了李府。打算要在江寧置辦產業,在這裏定居養老。
曹寅請他一塊回去,莊常想着今日曹家新媳婦上門,自己去了多有不便,就婉拒了他的好意。請他快些回去,自己又不是外人,正好可以留在清涼寺這邊聽兩日經。
曹的歡喜並不亞於哥哥。他雖然才學平平,但是貴在有自知之明,知道這長房侄兒是曹家地頂樑柱。況且一塊回來的還有侄兒媳婦與自己的兒子。立時,向衙門裏的長官告了假,催馬回府,倒比曹寅回來地早。
因問過管家,知道哥哥還沒回來,他便在前廳候着,等曹寅也到了,方一塊進了二門,往開陽院去。
開陽院上房裏,初瑜跟着曹顒,低着頭給李氏與兆佳氏行了大禮。
看到媳婦這般品貌,小兩口彼此間又自有默契,李氏方才的疑慮立時煙消雲散,打心裏對她生出幾分親近之心。初瑜也是聽慣了「婆婆嚴厲」之類的話,原本還滿是不安,但是見李氏如此年輕,看着又是慈愛可親,也稍稍心安。
倒是兆佳氏,打量了初瑜一會兒,又看了李氏兩眼,笑着對李氏道:「怨不得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瞧着侄兒媳婦就覺得面善,這容貌倒是同大嫂有幾分相似。這臉型與眉目,若是不知道的人見了,哪裏會想到是婆媳,說是母女也指定是都信的!」
大家只當她說得是奉承話,並不太在意。只有初瑜聽了,悄悄看婆婆幾眼,越發覺得打心裏親近。
曹顒方才進府後,聽管家說過,知道父親與二叔都不在府里,因此沒見到這兩位倒還沒什麼,只是沒見到高氏老太君在座,不禁有些奇怪,問李氏道:「母親,外祖母嗎,怎麼不見?可是,身子有什麼不爽快,要不我們現下過去請安?」
初瑜聽曹顒提過外祖母在這邊,聽曹顒問起,也望向李氏。
李氏笑笑:「難為你們惦記,你們外祖母都還好,只是因你們今日車馬勞乏的,道不急着見,讓你們歇歇再過去呢!」
曹顒起身道:「那怎麼好?既是外祖母無恙,我們先去請個安吧!就算是勞乏,也不差這一時!」
初瑜也點頭附和,就聽門口丫鬟來報,道是大老爺與二老爺回來了,已經進了二門,就要到這邊來。
李氏笑着對曹顒與初瑜道:「就算要去給你們外祖母請安,也不急着這片刻,先給你們父親與二叔見過再過去亦不遲!」
曹顒與初瑜恭聲應下,兆佳氏看着這郎才女貌的一對壁人,心中說不上是羨是妒。因初瑜出身高貴,原本她還想着不知會怎麼的傲氣拿大。李氏又是個脾氣好地,這婆媳相處起來說不定也會出些笑話。
這兩年,因路眉之事,兆佳氏自覺有些沒臉,便隱隱地盼着長房這邊也出點笑話,省得自己在這大嫂面前端不起架來。
誰想到,這新婦除了儀態端莊,讓人挑不出錯來。脾氣秉性像足了南邊的小姐,不僅不像個王府格格,竟連滿洲姑***氣勢也沒有。兆佳氏不由得有些失望,在未見到這個侄兒媳婦前,她還想着這新媳婦應該能夠投自己地脾氣。
曹寅與曹兄弟進門來,雖然一個是着布衣,一個是穿官服,但是兩人威嚴不同,初瑜還是立時認定前面那人就是自己的公公,皇瑪法昔日的伴讀。
見兩人進來,自李氏起,眾人皆起身。
等到曹寅在主座坐了,指了指下首的兩把椅子,叫曹與兆佳氏做了,李氏在另一面的椅子上陪坐。
曹顒已經聽母親提到,父親這一年來有些沉迷禪學,本來心中還頗有微詞,眼下見他雖然依舊清瘦,但是精神卻比去年好上太多,亦是十分欣喜。
領着初瑜,曹顒給父親與叔叔磕頭請安。
同李氏一般,曹寅與曹見初瑜這般溫順,心裏也是寬慰。若是進來地是個悍婦,身份又如此尊貴,說不得罵不得的,那才是家門不幸。
曹顒想着在京城聽過的公主下嫁之事,開始暗暗慶幸,幸好初瑜只是郡主身份,自己這媳婦算是迎娶進門地,而不是自己去「尚」的。
否則,這家人見面,不倫家禮,只行國禮。做公公婆婆的也好,叔叔嬸子的也好,都要給新媳婦磕頭了。而這做丈夫的,想要入妻子房裏,也不是容易事,還要等着傳召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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