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問出這一句,後知後覺的驚起一身冷汗——紅箋放的那些炸藥,原本是她託付給藍寧埋在軍營里的,一旦人被安全救走,就由她發展的內應點燃長引線,目的不在多加殺戮,而是為了製造混亂,阻礙追兵。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被紅箋拿來用在多是女眷老人的平寧坊,這就太過歹毒下作了!
「我們還好,出事的時候我正好睡不着,拿着棍子去趕那在屋檐下偷吃的饞貓,就感覺地面一片晃動,然後大片的牆就塌了下來……真的跟做夢一樣。」
她繼續餵着小古喝茶,一邊心有餘悸的繼續道:「幾個小廝人也機靈,就擦破點皮,只是秦媽媽被牆壓在下面,好半天才扒拉出來——她左腿骨頭斷了,全靠少爺恩德,才及時找到了大夫。」
她看了小古一眼,咽下了後半句話:當時廣晟抱着全身是血的小古出來,自己也隨即暈倒,那些官兵一時心急,倒是把平寧坊最精湛的大夫給請來了,又有另一群服飾不一樣的官爺拿出了特製金創藥,秦媽媽也託了福,及時得到了診治。
說着說着,話題又回到廣晟身上,初蘭回憶起昨天看到的,心有餘悸道:「昨天真是一場大劫,少爺把你救出來的時候,腦袋上鮮血直冒,嚇死個人!」
看了小古一眼,別有深意道:「聽說啊,少爺堅持讓大夫先看你的傷,自己一身是血也不包紮.」
說曹操,曹操就到,此時只聽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了——
出現在門外的那人,臉上多處燒灼的紅痕,依然難掩絕麗俊秀,神色略見疲憊,卻仍是目光炯炯。他微笑看着她,背後是初升的旭日,熠熠金光之下,他整個人都好似會發光——
「你醒了。」
他微笑着看向她。
「少爺,你……」
她不顧一切的從床上下來,不顧初蘭的驚呼阻止,赤着腳跑了過去——直到站在他身前,睜大了眼,才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真的沒事!
雖然方才已經知道,但此時,小古才真正鬆了一口氣,但她隨即看向他的頭上——原本一頭漆黑濃密的長髮,此時卻被削得只剩下寸許,用素白葛布包得好似一顆圓蛋。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廣晟摸了一下額頭上的厚布,無奈道:「是不是看起來挺滑稽的,我說不要緊,他們非得把我包紮成這樣!」
他衝着小古擠了擠眼,笑得很不正經「比你上次包得還丑!」
小古噗嗤一聲笑了,隨即卻又發覺連自己也被編排上,輕哼一聲,瞪了他一眼——那白眼卻是比美人的明眸善睞更加閃亮、俏皮。
廣晟哈哈大笑,習慣性的撫弄她的長髮,卻發覺小古低下了頭。
「對不住,是我險些害了你……你沒事就好。」
小古的嗓音哽住了。
「是我連累了你們才對,若是不跟隨我這個主人,你們也不會這麼吃苦受難。」
廣晟嘆了口氣,卻發覺小古仍然垂着頭,情緒不高的樣子,有點詫異「怎麼了,嗓子啞了嗎,多喝點蜂蜜水就好……」
他柔聲安慰道。
小古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一種無法言語的辛辣與苦澀從她內心深處浮現——如果,他知道那個神秘女人就是自己,還會這麼拼命來救嗎?
廣晟卻誤解了她的糾結,揉了揉了她的頭頂,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們所處之地十分安全。」
小古站在門邊,這才發現這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庭院:白牆黑瓦月亮門洞,紅梅虬枝斜出,蜿蜒小道由黑色鵝卵石鋪就,不遠處一道清淺池塘,岸邊乃是西湖運來的嶙峋怪石,頂端有晶瑩的冰棱垂下,宛如凝固的瀑布,一旁的涼亭飛檐臨風,看着便是一派富貴閒逸之象。
正值清晨,微冷的空氣中薰染着梅huā的清香,冰棱略有融化,碎屑落地發出叮噹的清脆聲音。
她不由的想起昏迷前的喧譁和哭喊、爆炸與火燒……那噩夢般的一夜,與這裏的寧靜安逸完全是兩個世界了。
這是哪裏?
仿佛感受到她的詫異,廣晟解說道:「我們已經回到京郊了,這是一家皇商的別院。」
小古打量了一下周圍,開口問道:「我們要回京城嗎?」
「是啊,我要回京城重新敘職。」
廣晟平淡的回答,好似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小古目光一閃,小心的追問道:「那北丘衛大營和平寧坊那邊……」
「遭遇白蓮教匪起事作亂,不僅以邪術蠱惑民眾,更以火藥炸毀整個平寧坊,這已經是驚動天下的大案了。」
廣晟淡然敘說,雙眸之中一道厲光閃過。
「那少爺您不該留在那裏,料理善後嗎?」
小古敏銳的發現了問題關鍵。
「此事已經被錦衣衛全權接手,後續如何已經和我無關了。」
廣晟如此告訴小古,這也是他告知一應軍中同僚的標準〖答〗案。
他的公開軍籍是從京營派遣在北丘衛的,如今查案完結,功成身退,應該回到錦衣衛,但不知為何,紀綱卻傳來密令,讓他對身份嚴加保密,不許公開錦衣衛暗使的身份。
這短短一句,卻讓小古臉色一變——
錦衣衛!!
她垂下頭,壓下眼中一閃而過的警惕殺機,裝作為廣晟抱不平的樣子,驚詫低嚷道:「怎麼能這樣呢,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是少爺您出生入死去查清楚的,如今眼前就是大功一件,錦衣衛怎麼能憑空出現,奪了您的差事呢!這不是摘桃子嗎?」
「摘桃子?哈哈哈哈!」
廣晟一愣,隨即明白了這俚語的意思,大笑起來。
「少爺,你還笑得出來?」
小古睜圓了眼,好似疑惑不解的模樣。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吃了虧——放心吧,你少爺我還沒那麼蠢。」
廣晟笑聲停歇,略微低頭,對上少女圓睜的黑眸——那般清澈熠熠卻又懵懂無邪,眼中唯一的光芒也是全心全意為他擔憂,他心中最堅硬的一塊頓時融化了大半!
濁世滔滔,也只有她一人,這麼一心一意的關心、牽掛着他。
但涉及到錦衣衛的機密,他也不便多說,只是親昵的點了點她的鼻尖,安撫道:「總之,這次回京,我必定會有所封賞,你放心吧。」
小古心中一動,面上卻是半點不露,只是看着廣晟,俏皮的眨了眨眼「那我就安心跟着少爺在這裏吃香喝辣了!」
「小機靈鬼!」廣晟颳了她的鼻子一下「你想吃什麼都行。」
夜裏,廣晟在前院待客並未回來,初蘭已經早早入睡,小古趁這機會,終於跟藍寧見上了面。
「郭大有那邊傳來消息,接應的人一路順利,二十八名女眷已經進了金陵城了。」
她直截了當的一句,讓小古鬆了口氣,心裏緊繃的那根弦也徹底放鬆下來。
「這次真是局中局、險中險啊……」
小古嘆了口氣說道。
「為什麼要讓她們回到金陵?」
「因為京城是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謂的燈下黑……若是讓她們長途跋涉,一是大部分人身體欠佳,二是沿途關卡眾多,必定嚴加盤查,反而更容易露陷。」
小古皺起眉頭,說到最後一條、也是最大的隱憂「第三,卻是『大哥』的動向和目的讓我擔憂,所以暫時就近藏匿,不想節外生枝。」
說起金蘭會大哥,藍寧也覺得心中悚然:那個炸藥的計劃,一開始就被小古破壞,卻又通過紅箋之手死灰復燃——那個男人,竟然心狠至此,一點都不在乎會中其他人的死活!!
藍寧看着小古眉間的陰霾,小心問道:「我從來沒見過本會的龍頭大哥——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真是令人好奇。」
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小古沒有回答,因為此刻,她也在用同樣的問題在問自己。
良久,她才打破了沉寂,幽然聲息吹拂着桌上的一盞孤燈,讓昏暗的光芒飄忽不定「我加入金蘭會多年,眾位兄弟姐妹的身世多少也算知曉——可只有大哥一人,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他總是隱於簾幕之後,掌控着會中的大小事務,冷靜沉着,舉重若輕……雖然沒有與他正面交手,但我能感覺到……大哥,是個很可怕的人物。」
她看向藍寧,略帶倦意與迷惑的眼眸,卻在這一瞬變得犀利冷冽,好似一柄絕世神兵終於出鞘——
「但他就算再厲害、再可怕,這次我也要捋一捋虎鬚!!此事他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否則,就休怪我要鬧個天翻地覆了!!」
小古的嗓音很低,卻是宛如冰刃划過虛無之夜,凜然氣勢讓人覺得背上一寒!
前院的書房本是那位皇商附庸風雅的閒置處所,此時卻成了廣晟臨時辦事、見人的地方。
夜已經深了,此地卻是燈火通明——
「你說什麼?!一萬兩千兩金子全部失蹤了!!!」
廣晟聽到這驚人的消息,頓時拍案而起,任由墨汁染黑了自己的衣袖,整個人都陷入震怒驚詫之中!
(感冒但是遇到大推薦呢,我掙扎着再寫一章看看,估計要半夜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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