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小古覺得如瑤這次有點太過客套,反而顯得有些生疏了,「當時,那歹人用你來威脅,我當時實在不能拋下兵器,因此言語上冒犯了姑娘,請你原諒則個。」
「這是哪裏的話,當時針鋒相對,不容一絲差錯,你若是真把我的性命當回事,他們就捉住了你的軟肋,只怕我們主僕三人當時都要任人魚肉。」
如瑤這點倒是看得很開,她再次向小古道謝,並關切她是否傷着了,見她身上衣裳破了,甚至要親自來替她縫補,小古連忙辭謝,說了一會才去隔壁安寢。
這間茶鋪後的房舍是臨時找來的,天色將明也沒必要再趕回去,只能湊合着歇息兩個時辰。
如瑤雖然身體極端疲乏,卻絲毫沒有睡意,她目送着小古離去,眼神變得複雜,低聲喃喃道:「我被挾持的那一刻,你讓他乾脆殺了我,固然是反客為主的解局,可那般冷酷堅定的眼神……我確定,你是認真的。」
「假如他真的被逼到絕境,直面兩選一的殘酷結局,只怕你也寧願我死後替我報仇,而不願為此放下兵器,冒這個風險吧。」
那樣凜然宛如冰雪的眼神,毫無任何情感和軟弱,宛如金石一般鏗鏘決絕……那一瞬,她確信小古雖然是在訛嚇歹人,卻也是再認真不過的宣告!
小古,她武藝高強,卻又如此狠心強悍,她究竟是怎樣的來歷呢?
如瑤又想起那一天,她在公主府上的廂房裏,偷偷看到的那一幕,不由的心頭酸澀,揪緊了袖口的掐邊——她的未婚夫婿,卻跟這樣來歷成謎的丫鬟親昵擁抱,那樣寵溺而深情的目光,她從來沒在他身上見過。
寥寥幾次會面,他都是冷淡、生疏客套的,甚至不願跟她多聊幾句。
她站在床邊,望着熹微泛白的天光黎明,心中一時愁苦,一時疑惑,百感交集之下,只覺得一陣眩暈——這一夜折騰,果然要鬧出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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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天亮後匆匆趕回了府上,對外只是宣稱車輛壞了所以暫時在城郊住了一晚——這也是為了如瑤的閨譽,王氏雖然狠毒,這方面倒是知道輕重,因此也沒人說什麼閒話。
如瑤連嚇帶累大半夜,回到府上就略微有些發熱,找來大夫診治後服了兩帖藥,這才慢慢好了起來。
府里出了這麼大的事,當然立刻就打發人去給廣晟送信了,可他直到第二天午飯前才趕了回來。
他來探望如瑤的時候,小古見他雖然儀容整潔風度華美,但眼角卻有不易覺察的血絲密佈,眉心也有凝重鬱結,猜測他有心事,於是送他出去的時候多走了幾步。
「好幾天不見,是想我了吧。」
廣晟還是這麼不正經,卻遭到佳人一個白眼,隨即他拉過小古,不由分說的捋高她的袖子露出白嫩肌膚,看到確實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我聽說你居然敢去追那歹人,還險些被迷昏過去?!」
他的臉上陰雲密佈,訓斥道:「你還真是長了膽子和能耐了啊,這樣危險的事也敢參加!」
看着小古默默垂下的小臉,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別給我裝小白兔,你以為自己是花木蘭啊——府里這麼多護衛是幹什麼用的,輪得到你一個小丫頭去逞強鬥狠?!」
小古雖然被他這麼罵,心裏卻奇異的沒有生氣,反而暖融融的——一直以來,金蘭會那邊大家都覺得她無所不能,任何危險都視若等閒,事實上她也一直這麼摸爬滾打過來了,如今卻有人這麼關心着她、念叨着她。
這樣的感覺也不壞……只是,這個男人能不能不要這麼囉嗦?
「你這是什麼眼神,嫌我囉嗦是不是?」
咦,他難道懂得讀心術嗎?
看着少女微微張開嫣紅小嘴吃驚的模樣,廣晟冷哼了一聲,伸出手把她的髮髻狠命一陣揉,「早知道就不讓你留在如瑤這裏了,等我忙過這一陣,我就把你要回來,專門只伺候我一個,到時候我天天盯着你,不許你亂跑,也不許你逞能闖禍!」
小古聽了簡直要垂淚,於是岔開話題,「你最近還是很忙嗎?」
「哼,沒一件事是好辦的,也沒一個人能消停過日子!」
廣晟感慨低罵了一句,終究是少年人心性,忍不住八卦道:「你可知道,今天在南苑發生的事,簡直可以編成戲文去到處傳唱——我大明開國以來,這麼傳奇的事還沒出現過呢!」
小古渴望催促的目光,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於是堂堂侯爺瞬間變身說書先生,給她講起了宮裏的最新八卦,「那個南苑很是偏僻,沒什麼人氣跟冷宮似的,沒想到最近爆出來一件大事,有個小宮女,竟然不是普通的罪奴家眷或是買來的人口,真正的身世,竟然是英國公的親生女兒!」
「英國公?!」
小古覺得這個八卦足夠勁爆。
英國公張輔是本朝第一宣力大臣,勛貴之中當之無愧的領頭人,他數次遠征交趾,好些家的子弟都在他麾下效命,包括廣晟的七叔沈軒。
朱棣與英國公父子乃是戰場上的鐵交情,看張家如同自家子侄。英國公府如此權勢顯赫富貴雙全,若要說他家有什麼遺憾,就是子嗣艱難,國公夫人長年無所出不說,他納的一眾姬妾也是不見有懷——小古記得,就是廚房裏那一幫長舌的婆子也說起過這件事,還以「可見這世上的富貴沒有十全十美的」來做結論。
「本朝勛貴襲爵的規矩,本來應該是嫡長即位,若是無子要輪到庶出或者是旁系,就要呈報朝廷,可與不可就掌握在皇上手中了。以英國公的聖眷,哪怕是個庶子,襲爵也是順理成章的。」
廣晟詳細解說給她聽,「但如今別說是庶子了,他根本連個庶女也無,這種情況下,他那兩個弟弟本就不安分了。張輗、張軏都是跋扈貪婪又無才無德的人,雖然因為父親的緣故都官至神策衛指揮使、指揮僉事,但卻仍然覬覦哥哥的這個國公爵位和偌大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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