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最信賴的人就是他,兩人之間的曖昧和默契甜蜜,都連他也略有所見,而此時,他竟然深藏不露,將小古捉拿歸案!
這個混賬!
他這樣簡直是在朝小古心頭剜刀子!
想起伊人,他的神情又陰沉下來——她被關在錦衣衛詔獄裏,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如郡,你千萬不要出事……」
希望那個男人,能念在舊日之情上,能維護她!
他心頭無比矛盾糾結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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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外間正是陽光明媚,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之中,企業永遠是那般黑沉沉不見天日,一盞油燈被鐵絲懸吊在空中,四周的刑架上的血痕有些乾涸發紫。
人的腳步帶起幽幽冷風吹入,燈盞來回晃悠,照在廣晟臉上,是難以言喻的陰晴不定。
他雙眸滿是冷戾的濃黑,卻滿布疲倦的血絲,獄卒看到嚇得慌忙躬身退到一邊。
最裏面一間牢房的鐵鎖被打開,他單獨進入,頭也不回的命令獄卒,「滾。」
獄卒急匆匆跑開了,好似後面有無形的鬼在追他——這位新任指揮使大人雖然不常來這裏,但脾氣尚算和藹講理,沒想到今天心情這麼差!
鐵柵欄前的一盞小燈懸掛在壁上,一張簡陋的木床上,犯人蜷縮在牆腳,好似沉睡一般,聽到他的到來,微微睜開杏眸,手足之間叮噹作響——那是用來對付十惡不赦重犯的鐐銬。
他一步步的走近,腳下卻似有萬鈞之重。
看到她瘦小的身軀上被重重鐵鏈圍繞,顯得分外沉重,那纖細足腕上的鐐銬顫巍巍叮噹作響,廣晟心中不禁一痛。
他暗罵自己心軟沒用,口氣卻不自覺的激憤不起來,訥訥的降了三個調門,「吃飯了嗎?」
「沒吃。」
小古蜷縮在牆腳,抱着膝蓋坐着。低聲回答。
不知怎的,兩人都失去了事發時的銳氣和怒意。
夜裏的血雨腥風、驚心動魄,甚至最後的反目成仇,此時此刻平靜下來。都覺得宛如噩夢一場。
怎麼會這樣呢?
更濃的荒謬感覺升上心頭,再三確認無誤後,化為濃重的疲憊和茫然。
要怎麼年對她(他)呢?
彼此心頭都升起這樣一個念頭。
「錦衣衛詔獄的飯有點難吃,你還是多包涵點吧。」
小古本來繃着臉並不看他,聽到這話眼睛都變成了刀剪一般。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很希望我來吃牢飯是不是?」
廣晟先是尷尬,隨後也生氣了,「你還是這麼惡人先告狀啊!」
「你才是惡人呢!」
小美女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控訴道:「我手都被你拉脫臼了,吃個什麼飯啊!」
廣晟頓時一窒,整個人差點傻眼,他摸了摸鼻子,心中頓時升起愧疚,連忙上前要幫她扳回手腕。卻又臨時遲疑了,「幫你接了骨,你該不是要耍花樣吧?」
迎接他的是更加火辣的怒目而視,「是,我就是要耍花樣逃獄,你怕的話,乾脆讓我就這麼放着餓死算了。」
廣晟咕噥道:「你上次有前科的。」
再次遭遇剪刀眼一枚。
命人再次端來飯食,只是簡單的糙米和青菜,廣晟看了看,沉聲吩咐道:「也給我來一份。」
這個詭異的要求讓獄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戰戰兢兢再三確認,終於遵命去辦。
端上來的當然不是糙米和青菜,而是獄卒們吃的豬頭肉、豆芽和粳米,廣晟看了看。突然伸出手把兩份換了個位置,沉聲道:「吃吧。」
兩人拿起筷子,彼此之間只聽到細微的咀嚼聲,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廣晟嘴裏吃着絕對稱不上好吃的粗食,心裏卻是比吃了黃連還苦,看到小古居然吃得津津有味。心頭的火一陣陣升起,恨不能奪下她手裏的筷子丟在地上,但看到她略帶疲憊的眼下陰影,不知怎的,卻又不忍心了。
終於等她放下筷子,他低聲問道:「吃飽了嗎?」
「還行吧,比家裏秦媽媽燒的豬頭肉差遠了——她用一整根大柴燒出來的豬頭肉酥爛濃香,可好吃了。」
小古似乎說得興致很好,整個人的頭顱卻是越來越低,突然她哽咽了,「宮三姐雖然經常裝清高,但她也最喜歡吃豬頭肉。」
曾經有一次,她帶着半包從侯府廚房昧下的豬頭肉跟秦遙一起吃飯,三姐曾經酸了好幾句「什麼粗俗的吃食都給我拿來遠些」「氣味和模樣一點都不雅觀」,但她分明發現,她鼻翼扇動幾下,咽了口唾沫。
後來,她發現萬花樓的廚房裏居然也有這道菜,只是用銀盤藏着,送到了宮羽純的房裏。
再後來吵架時,她曾經想拆穿她雍容華貴的假仙模樣,把那盤豬頭肉端出來做個笑柄,但卻被秦遙阻止了——「她最愛面子,要是臉上下不來,肯定要追着你鬧。」
現在,那個喜歡跟她吵架、暗戀七哥、經常讓她看不順眼的三姐,已經沒了。
想到這,她驀然抬起頭來,眼中閃爍着火光,「是你們害死了她!」
「我的兄弟死得也不少!」
廣晟斷然反駁道,看到她眼中的火光,卻突然氣餒——他到這裏來不是為了跟她吵的!
他壓低了嗓音,沉聲道:「錦衣衛是皇帝親軍,剿滅反賊是我們職責所在。」
說到昨夜的那一場變故,兩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沉悶凝重,良久,小古才低聲幽幽道:「你說得也對,官兵殺反賊,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規矩。」
她抱着膝蓋,將整張小臉都幾乎深埋下去,嗓音更加哽咽模糊,「可我們也不是天生就該做反賊!」
死寂一片的深牢大獄中,她的聲音冷清,宛如寒泉一般清澈流過,「三姐以前是龍襄將軍家的千金,死去的二姐家兄長是大學士,曾經在御前草詔……我算是家中不受寵的,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總也是歲月平靜,現世安穩……」
一燈如豆,她的嗓音低沉而悽然,卻是掩飾不住的尖銳憤懣,「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啊,換了皇帝,也把我們推翻在泥濘里,任人作踐——你問我們為何要做反賊,這個問題,我十四年前就想問了——究竟是誰,讓我們成了反賊的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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