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已經成為往事,但今年七月,事情重新又起了波瀾,兩個宮女吵架,牽扯出呂美人的罪證竟然是一件冤案——她的同鄉賈呂氏因為同姓同族要求呂美人照應,被她拒絕後懷恨在心故意誣陷。
狂怒之下的朱棣決定整肅宮廷,他將宮女和宦官們隔離開來,分別拷打訊問,很多人或是受刑恐懼,或是趁機報復,互相攀咬牽扯,事態宛如滾雪球一般急速擴大——最後居然招出了要謀殺皇帝的口供。
朱棣晚年本來就猜忌好殺,此時聽到這麼多聳人聽聞的證詞,更加失去理智,宮裏因此被連坐殺害的人有兩千多人。
如瑤在三次議親失敗後,徹底成了勛貴世家有名的不祥之身——她上一任未婚夫甚至才考上狀元,就因為謀逆造反而身首異處,從此再沒有人敢娶她。在遷都北平後,廣晟曾經想在當地世家裏給她找個合適的人,卻被如瑤拒絕了,她做出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決定:決定不再嫁人,跟隨姑母學習醫術,隨後遇到宮裏甄選,她竟然以女醫第一的身份進宮當差。
這個決定讓太夫人和沈熙沈源都措手不及,他們紛紛強烈阻撓,卻被廣晟攔下了,如瑤於是順利入宮應選了。
&渾噩噩的過了這麼久,被這麼多長輩許給這個那個男人,這樣隨波逐流的日子,我已經不願再過下去了——接下來,我要為自己而活!」
這是如瑤的心聲,也是她的心愿,廣晟沒有理由不支持她!
如瑤平日裏「不求上進」,不求聞達於妃嬪貴人中間,反而願意給小宮女宦官們看病診脈,她平時過得充實而平靜,此時卻是目睹這些殘忍畫面,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說,皇帝每次都要親自看着這些人被剮殺……」
她低聲說道,嗓音裏帶上了哽咽。
廣晟正要安慰她,卻聽院外似乎有人怒氣沖沖的闖入,他的親信牢牢攔住正門不讓進,吵鬧聲越來越大。
如瑤正要告辭迴避,廣晟卻已經聽出是誰,他冷冷一笑道:「你不用走,都不是外人,又何必顧忌!」
&個堂妹對你來說不是外人,對親生的父親卻如此忤逆不孝!」
沈源高聲怒罵着走了進來,眼睛都戴上了血絲,毫無平日的儒雅姿態。
他這幾年也是仕途不順,因為兒子成了錦衣衛的大首領,出於平衡考慮,皇帝就不可能再讓他在御前草詔參贊了——父子之間,顯然兒子更被皇帝看重,而他這個為人父親的,就只能打落牙和血吞,黯然滾回翰林院坐冷板凳了。
這且不說,他的同僚卻因為對緹騎鷹犬的厭惡,或者自命清高,紛紛對他敬而遠之甚至出言嘲諷,而廣晟的手下在他示意下,也絲毫不給他面子,給了他幾次難堪,沈源的日子簡直可說是四面楚歌,處處碰壁。
&忤逆不孝也就罷了,為父還能抱着寬仁之心包容,可你卻是不知好歹,竟然敢在太子的宴席上抓人——你自己想死就算了,還要拖累我們一家人!!我是前世造孽才生了你這畜生!」
沈源眼中冒出強烈的憎惡光芒,罵出的言語簡直是刻毒瘋狂。
他剛剛在夏元吉等人的邀請下參加了太子在宮外舉行的私宴,太子並不嫌他勢小位卑,反而執了他的手,親切和煦的問長問短,還許諾要替他在太常寺找個好差事。
沈源也不是毛頭小子,內心深處也是知道:即使太子有禮賢下士的美名,但他如此看重自己,只怕還是因為廣晟這個逆子!
這個念頭宛如野火一般縈繞在他內心深處,卻讓他更加嫉恨交加——做父親的竟然要靠兒子的蔭佑,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過太子的許諾也確實誘人,不僅太常寺的美差觸手可及,等他登基之後,還會重新將沈源召回中樞——憑着他的才華與根基,要想重回昔日的地位,甚至更上一層樓都是指日可待的。
可這個逆子,竟然派手下的緹騎鷹犬衝到酒樓上抓人,絲毫不給太子顏面,周圍一片敵視猜忌的目光讓沈源如坐針氈,再也呆不下去。
他咳了一聲,緩和了下沙啞的嗓子,略微冷靜一下,痛心疾首的低罵道:「你現在得勢猖狂,可太子畢竟是未來儲君,皇上又逐漸老邁……「
他打量了周圍一下,壓低了嗓門道:「你就不想想日後嗎?」
朱棣確實垂垂老矣,雖然目前在瘋狂殺戮,但重擊是日落西山,身體與精神的衰邁都是朝臣們有目共睹的。
&前又如何,日後又如何?錦衣衛只聽從皇帝之名,其他人還是少來沾惹的好!」
廣晟冷笑着反駁,見沈源氣得臉色發青,不由的心下冷笑,淡淡說道:「父親你不要那麼瞪我,我一直很好奇,你瞪着我的臉,不會想到我死去的母親嗎?」
這一句低沉陰森,沈源的背上冒出一陣涼意,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你,你胡說些什麼?」
廣晟冷笑着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上前一步逼近他,越發低聲鬼魅,「你和王氏二人合謀,為了將我母家的財產佔為己有,刻意設局讓她入套——明明是王氏邀她來談生意,卻讓她失去意識於你,你們的圈套周到巧妙,所有人都以為是她這個商戶女不知羞恥爬床勾引,對她鄙夷不已!」
看着沈源的臉色由青轉白,變得發黃,廣晟眼中的冷笑化為無形之箭,「我娘是鹽商獨生女,老父本來是要招婿入贅的,你們暗中用侯府的勢力逼得他生意失敗,又很突兀的『懸樑自盡』了,於是我母親孑然一身,加上好大一注浮財,就全數歸了你!」
&可恥的是,我外公家中跟張夫人有舊,伯娘張夫人當時有意援手,你們怕她壞事,就故意派人勾引大伯流連青樓,還設計慫恿他把花魁帶回家,氣得大伯娘血崩難產而亡!」
一旁的如瑤聽到這裏,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震驚和憤怒,「什麼,害死我娘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二叔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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