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低聲說道,眼中卻閃動着睿智的光芒。
廣晟一愣,小古鬆開攥緊的手掌,讓他看自己的指尖——明亮的燭光下,原本肉粉瑩潤的指甲上,竟然浮現一層若有若無的亮光,好似浸在上好的珍珠粉之中。
「我在他們身上動了手腳——這種藥粉是苗人用來防止山中迷路的,只要沾染在身上就能十日不退,十天之內,親人可以讓蜂王嗅聞之中藥粉,然後蜂王就會為他們帶路,循着蜂飛的蹤跡就可以找到。」
她的笑容,帶着成竹在胸的篤定和飛揚,「他們這十日之中的行蹤,休想瞞得過我!」
這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廣晟心頭一震,頓時感覺到這非常有助於他目前的調查——這兩個人是主謀,他們的行蹤被窺破,等於掌握了一半的主動!
他一時激動,想要反手握住小古的的手,卻被她擋住了,「去替我倒一盆熱水來,在裏面加入濃濃的醋。」
褐色的液體端上來了,小古洗過手後,又要求摘取紫紅的牽牛花碾成碎末洗手,又拿了餚肉在掌心磋動,弄得滿手油膩後,再讓廣晟去把她在侯府房間地板下的木盒拿回來。
不到半個時辰,下屬就辦好了,小古丟下已經不成模樣的碎肉,取出木盒裏的一瓶藥粉,最後在掌中塗抹均勻後,這才鬆了口氣。
「這麼複雜才能去掉味道嗎?」
廣晟看出了端倪,小古瞥了他一樣,嚇唬道:「是啊,若是沒洗乾淨,那就等着被野蜂圍繞吧!」
「這麼厲害!」
廣晟對苗人的手段從來不了解,這次卻是信心倍增,「這兩人休想掏出夫人你的手掌心了。」
「誰是你夫人啊!」
小古瞪了他一眼,嗓音低沉下來,「就算現在我們暫時合作,兩邊終究是水火之勢。我不會為了你放棄做反賊,你也不會為了我不做朝廷命官。」
她的眼眸宛如銀月流輝,讓人不自覺的沉溺其中,卻又有一重悵然的哀婉。「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今後……」
沒等她說出狠心絕情的話來,他一把抱住了她,趁着身體的優勢,近乎強蠻的將她壓倒在榻上。「不許說這種話來氣我!」
他的熱氣迴蕩在她耳邊,惹得她耳廓酥麻,「我們不能各退一步嗎?」
窗邊月華隱隱透窗而入,他的面容,沉毅而絕美,宛如天上仙人一般,那樣灼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的雙眸,讓她雖然被鬆開桎梏,卻竟然不能移動分毫,「我願意為你救出那些被牽連的家眷。願意為你不做這錦衣衛的指揮使——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都肯為你做到!」
他凝視着她,皺起眉頭,鄭重道;「只是,你也放棄那些危險的念頭吧,金蘭會終究只是個抱團取暖的組織,你不能在其中安身立命一輩子!」
小古沒有說話,半晌,才苦笑道:「你以為我是天生的心狠手辣嗎,你以為會中的兄弟姐妹都是造反胚子嗎。這都是被逼出來的——若是朝廷肯放過我們,誰會願意過這種刀頭舔血的生涯?」
她閉目躺在床上,濃密黑亮的長髮散落在面龐兩側,宛如烏檀映雪一般。「你願意退隱,我也願意,只要這次,過了這一關,我們一起離開,找個真正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的嗓音漸漸低了下來。甜蜜卻帶着無盡的飄渺,好似在夢囈一般,廣晟一把摟住她的肩頭,在她身旁躺了下來,也閉上了眼,低聲道:「我們一定能做到的!」
無盡長夜,無邊暗色蒼穹籠罩着這世界,夜半無人時的私語,卻是兩人最甜蜜最殷切的願望,這願望其實渺小而不足道,但在這步步殺機、翻雲覆雨的朝局混沌之中,卻近乎最難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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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天,廣晟一反常態,寸步不離自己的寢居,卻派出了錦衣衛所有的人手,去徹查監視江堤、三條皇城近處的街道,務必要掌握景語的所有動靜!
黎明的燈下,他對着地圖寫寫畫畫,一旁的小古單腳裹得像顆粽子,倚靠在榻上看他動作,兩人的嗓音都很輕,偶爾還要爭論幾句。
「我已經秘密請教過精通算數的博士,皇宮內部面積很大,就算他堵塞了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導致水位上升,但如果倒灌進整個皇宮,那最多也只是到人胸腹之間,很難徹底致人死命,時間一長,宮裏的人一旦從靠近的城門逃出,那就前功盡棄了。」
廣晟在地圖上標註了精確的地點,面色嚴肅的說道:「因此,我猜測,他可能會用某種藉口,讓城門暫時封禁,達到不能出入的效果!」
「我看,這事跟漢王拖不了干係——景語雖然在東廠有勢力,但在軍中卻並無什麼跟腳,反而是漢王,跟很多將領來往甚密!」
小古聽到這,插嘴道:「漢看看似跟皇位很接近,卻從未真正把太子踢下台,你知道其中的奧秘嗎?」
廣晟道:「雖然我猜不出皇上真正的心思的,但依我看來,漢王看似得寵,卻沒真正把握住聖上的心,因此這父子的關係,未必會比太子那邊好多少。」
小古頷首一笑,「漢王最大的優點是他勇武知兵,最大的軟肋也是這——朱棣自己就是叔叔篡位而上的,對有兵權有野心的兒子,其實深深忌憚,這也罷了,畢竟漢王從小就勇武善戰,只要運籌得當,表現出賢孝的一面,也能緩緩瓦解朱棣的忌憚,但這個蠢貨,卻選擇了最錯的一條路——他到處顯擺他的手下兵馬強悍,甚至動輒跟人說自己『我英武,豈不類秦王世民乎?』」
小古唇邊的冷笑冷凜宛如天上霜月,「他把自己比作李世民,把太子諷作碌碌無為的李建成,是想說自己比兄長更合適天子寶座,但這豈不是說,他們倆的親爹朱棣是要走李淵的老路,被親兒子逼得退位做什麼太上皇?這種話他說者無心,朱棣卻是聽者有意,哪裏會真正讓這個兒子上位?只是留着他蹦躂,作為削弱太子的一柄刀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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