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道 第55章 石頭兒

    坤道

    晚上的時候，雷百歲還是沒能嘗到范姜仁國的手藝，她自己下的廚。不過是一些家常菜，也讓范姜仁國吃得津津有味，雷百歲看着對面扒飯的范姜仁國失神。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的？竟然還能這麼安靜地坐在一起吃飯。不過，這倒也是雷百歲夢寐以求的景象了，雖然從來都不說，可是一個人吃飯總是冷清的。

    以前身邊有兩個吵死人的小徒弟兒，雷百歲只覺得聒噪，後來身邊沒了人反而有些不習慣。現在范姜仁國來她這兒蹭飯，她聽着他絮叨的那些生活瑣事，哪怕不怎麼搭話，也能吃下不少的飯了。

    &究竟喜歡我哪裏？」雷百歲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句，范姜仁國一口飯卡在嗓子裏咳嗽了半天，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雷百歲皺了皺眉，遞了一杯水過去。范姜仁國接過了水杯，吞了口水順下了嗓子眼裏卡主的食物，滿腦子都是雷百歲剛剛提出的問題。他現在完全吃不住雷百歲的態度，他不清楚她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要是她被他感動了那就最好，可怎麼聽她這意思也不是要答應他的意思啊。

    &麼...突然想起問這話了？」吃不准雷百歲的態度，范姜仁國小心翼翼地試探。

    &答就是了，問那麼多幹什麼？」雷百歲只想知道，為什麼一個人會喜歡上另一個人，明明就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可因為喜歡這種脆弱到大風一吹就能破碎的情緒走到一起，甚至結婚生子共度餘生。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得，在學校。那起販/毒的案子，你們學校的校長和學生一起犯下的。」雷百歲的記憶力是很好的，這些事情基本從來都沒有忘過。

    &更早一點兒，你記得嗎？雷千歲在我們家別墅的時候，招惹了個什麼碟仙兒的事兒。」

    雷百歲看着范姜仁國，那一臉的迷茫分明是在說，『還有這事兒呢？』。

    &就知道你是忘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神棍，一個小姑娘整天陰陰沉沉的搞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兒，怎麼想，都不會和我扯上關係。可誰知道後來，還真的扯上了不小的關係了呢。」

    &為這樣你就喜歡我了？」雷百歲挑着濃眉問，這種理由在她看來簡直就是荒謬。

    &那個時候你脾氣那麼差，對上我都沒有過好臉色，你知道那個時候是在學校什麼待遇嗎？校園王子啊，叱咤風雲的好嗎？再後來，你到我們學校做了臥底，我都沒給過你好臉色的，怎麼會喜歡上你呢？」范姜仁國說得毫不客氣。

    &是為什麼？」雷百歲更加迷茫。

    &後來，校長被殺了的時候，全世界都不相信我，所有人，連我父母都覺得是我乾的，就只有你相信我...」

    見雷百歲聽完這話就想開口，范姜仁國立馬出言打斷。「我知道！我知道你並不是因為相信我，而是因為亂七八糟的證據顯示殺人的另有其人，你只是出於專業素養，我都知道。那個時候你多霸氣啊，你連我這個校園霸王都敢打誒，總覺得那個時候的你要比現在有生氣的多。現在真的跟塊石頭一樣，誒你說，我喊你石頭兒怎麼樣？」

    「...哪有你這樣的？喊一個女生喊石頭。」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女生啊？知道自己是個女生，就別老闆着個臉不說話，那多恐怖。」

    &麼恐怖，你還是喜歡上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雷百歲表情不變的問着這話，逗得范姜仁國樂不可支，她這樣面無表情地說着這種類似於撒嬌的話，偏生自己還沒有知覺。

    &哪兒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呢？我就記得我最絕望的時候，有個人在一個早上跟我說了些根本算不上是鼓勵的話。興許是那天的陽光太好了吧，那個人的背影映得太好看了，我就一下子跟入魔一樣地喜歡上她了。從那以後，竟然就再也忘不了那個人的背影了。即使知道她是個臥底警/察，知道她對我根本沒有任何感情。還在她受了傷之後眼巴巴地跑到醫院去照顧了她好幾個月，她手腳不方便，看書我給她翻頁，吃飯我給她餵飯，連她的小徒弟都看出我對她有意思了，可她不知道是太冷硬還是真的天生腦子少根弦兒？知道我要走了，竟然就只說了一句再見，你說這個女人，換成是你的話，你生不生氣？」

    雷百歲睜大了眼睛，嘴巴半張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兩個人經歷的是相同的事件嗎？明明就是事件中心的女主角，可范姜仁國說的這些事兒，她一件也不清楚！不知道到底自己應該如何去接范姜仁國的話，雷百歲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開口，可范姜仁國倒是挺識趣的，沒有硬要等她的下文，自己一個人接着往下說。

    &正我是挺氣的，氣的一去國外兩年不回來！我多驕傲一個人啊，長得不差，還有錢，多少人求着當我女朋友呢，我幹嘛非在一塊冷硬的大石頭上吊死？所以我到了國外，交了好多女朋友！都是洋妞！大胸大屁股！身材又好個又高的，性格都還特別的外向開朗。跟那個女人，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極端。我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忘了她呢...可惜，我還是失策了。你知道洋妞都熱情吧？交往沒幾天，就想着做那事兒了，可我不敢跟她們做。我害怕！多可笑，我這麼大一個男人竟然害怕做那事兒！橫豎我不吃虧的事兒我竟然害怕！我害怕我要是跟她們做了，回來我就再也沒資格站在那個女人的身邊了...」

    &可怕的事兒竟然在後面兒等着我呢...我剛一回國，就看見那女的跟個瘋子一樣被精神病院的護工給在大街上抓走了，你知道我多心疼多想哭嗎？我藏在心裏面這麼多年的人兒，結果被別人害成了那個樣兒。我知道自己沒什麼保護她的能力，可至少我可以一直黏在她身邊兒。雖然她不說，可是我都知道，這個跟石頭一樣的女人，最害怕寂寞了。這不，現在都學會給我做飯不趕人了呢！而且剛剛，竟然還問我為什麼喜歡她。就這麼好奇嗎？我為什麼會喜歡你？」

    雷百歲此時眼中的范姜仁國，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可她不反感，覺得自己問這個問題真的問對了。可是她心裏裝着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身為一個修道人士，雷百歲從來不認為談戀愛會破壞自己的修行。雷百歲只是擔心，擔心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雷百歲說不明白這命格的事兒，她也不知道父母究竟是不是因為她這奇特的命格而最終選擇放棄掉她。只不過被親近的人放棄所受到的傷，疼的她不想再次打開自己的心。只不過在看到范姜仁國跟撞着南牆一樣地衝擊自己那顆跟石頭差不多一樣的心，撞到頭破血流都不肯放棄的時候，她還是捨不得了。這個人早就進去了啊，只是雷百歲不敢承認，好像只要她不承認，一切就還跟過去一模一樣。

    雷百歲從來都不是一個膽小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自負，她也從來都不害怕別人的傷害，哪怕那是真的很疼。雷百歲最怕的是，當初說好要一起一直走下去的人，最後還是分道揚鑣，比如父母，比如兄弟。失去他們，她可以安慰自己，是命格作祟，她可以安慰自己，沒有了她，他們可以過得很好，畢竟沒有了她，他們可能受到的傷害就大大減小，就算是他們真的受了傷，她也能安慰自己，那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本就親厚。

    可歸根結底，他們不過是沒有任何血緣的陌生人，因為有了喜歡這種相同的情緒走到了一切，卻強硬地要將兩個人的命運從此捆綁，禍福相依。只要一想到將來他們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他可能會因為她受到各種各樣的傷害，她就一陣惶惶然。說白了，雷百歲只是覺得這樣的關係來得太過鄭重，不是她能夠負擔得起的。范姜仁國表現得越無畏，雷百歲的壓力也就越大，她從來不肯給他正面的回應也只是因為她害怕一旦回應她就要遠離這種溫暖，或者接受這段鄭重的關係，這兩個選擇，哪一個都不是她想要的。雷百歲這樣的行為很懦弱，她自己也都知道，每每這個時候她都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其實就是一個膽小鬼而已，徹頭徹尾的懦夫。

    看着范姜仁國敢那樣直面自己的內心做出選擇，雷百歲的內心深處是羨慕的。有人說，相處久了，人就會變得相像，雷百歲今天突然格外地想要跟范姜仁國學一學，踏出那一步。雷百歲覺得老天已經非常優待自己了，因為范姜仁國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她所需要做的，不過就是踏出那關鍵性的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