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王同人]十月海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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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過都是一瞬間的事。
梯門伴隨着隆隆聲完全關閉,將裏面的兩人困在狹小的空間中。一片沉默里剛進來的忍足忽然迅速向藤川涼靠了過去。後者心裏一驚,但很快反應過來忍足是要去按她身邊的電梯按鈕。可她沒有料到忍足並沒有選擇任何樓層,而是伸手將關門鍵緊緊按住。電梯也因此懸在五樓的位置,上下不得。外邊的人無法進來,裏面的人也走不出去。除了梯門外的三面都是鏡面設計,頂部也同樣利用鏡面構造製作成無限延伸的花瓣形,在這樣的環境眼神接觸是逃不掉的必然。
&在做什麼?」藤川涼警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幾星期來對忍足說的第一句話,「這是公用電梯。」
&知道,」忍足的回答四平八穩,不鬆手,只是輕鬆地聳了聳肩,「但電梯不止這一部。」
&被監控室發現之前,我勸你還是住手。」
&絕情。難得像這樣獨處,你就真的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無恥。藤川涼在心裏暗罵,但臉色依舊平靜,「我沒有,相信你也是。」
故意堵住了忍足的話。她自然知道忍足必定是有話想說,但就是潛意識地不願去聽,儘管心裏也明白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她沒有立場責怪他。他畢竟只有十七歲,年輕而富有魅力,從小在溢美聲中成長起來,未來也充滿着無限精彩的可能。他生來優勢滿滿,長着一副好皮囊又偏偏是個演技派,外加這個年齡的男孩子不該有的城府,使得他能隨心所欲地揮霍青春。
成人的世界他尚沒有走進,眼下輕裝上陣的年紀也擔負不了太多承諾和責任,因此他對一切都滿不在乎,哪怕受了挫哪怕撞痛了頭也沒關係。
但是她不同。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這個資本,一心只想踏踏實實抓住身邊的一切。
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藤川涼口袋裏的手機竟意外響了起來,單調的鈴聲迴旋在狹小的空間裏。
她一愣,忍足的表情也有些詫異。畢竟這樣的情況在這個年代,在電梯這類金屬包裹的密閉環境裏並不常見。
但她還是帶着遲疑地掏出手機來看,邊上的忍足則輕描淡寫地感嘆,「信號真好。」按住關門鍵的手臂繼續將她困在電梯一側逃脫不得。
屏幕上顯示着來電人的名字:柳生比呂士。
藤川涼的臉色迅速變得尷尬,手指按在接聽鍵上進退不得。自從新年時那條直到出院後才看見的祝福短訊外他們已經幾個月沒有聯繫,即使是今天在附近的旅館看見了疑似立海大附屬的學校巴士,除了最初那一瞬間的驚訝外她也再沒有萌生過去向柳生詢問的念頭,卻不料對方竟在這個時候先她一步打來了電話。
&不接?」忍足顯然從一開始就在偷看,但神色坦然,語調平平聽不出情緒。藤川涼忿忿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迅速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是空蕩蕩的背景音,間或夾雜着細微的干擾。意識到是電梯的問題後她推開忍足的手,打開梯門出了五樓,並不理會背後隨她走出來的人的神情。
&你在賓館?」模糊不清的方位稱呼,但顯然清楚對方在哪裏,「如果在樓上的話,就從南面的窗戶往下看。」
藤川涼沉默地照做,拉開窗後外面的空氣迅速倒灌進來。正是黃昏,天色正在慢慢沉下去,開闊的視野中整座京都城都被鍍成了耀眼的金色。
而在樓下左數第二根燈柱的位置,柳生就站在那裏。似乎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制服並沒有換掉,西裝領帶顯得整潔又精神。
她看見柳生朝她做了個手勢,似乎在微笑,但因為距離關係分辨不清。與此同時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他的聲音,「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出來一下?」
&果老師問起,我是不會幫你隱瞞的。」
&便。」
&自外出處罰嚴重,當初處罰文件就是你去影印的吧。」
&的。」
「……你對這種違反規則的遊戲還真不是一般地執着。」
&獎了,」之前始終將回答控制在三個字之內的藤川涼想了想,又好心地補上一句,「和你一樣。」
遊戲人生,不計後果,或許偶爾也該這樣瘋一場。
忍足目送她走進電梯,看着光標一層一層往下移,直到底樓。他感到無奈又哭笑不得,卻不敢回頭透過窗戶往下看。
直到在原地站了很久後,他才嘆了口氣,沿着逃生梯慢慢朝自己班級所在的房間樓層走去。
這是藤川涼在很長一段時間後再次看到柳生。
他變得更高,身材一如既往地瘦削,也更英俊,與記憶中他十七八歲的樣子重疊。
要去的地方並不遠。他們坐在京都市內的公交車上,早早備好了零錢,避免下車投幣時的尷尬。
公交車行使在一段相對平緩的坡道上,坡下的城鎮閃爍着燈光,雲朵在頭頂快速流動。
&點頭沒有變啊,京都。」柳生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小聲感嘆。
&不會,這世上的所有東西都會變,哪怕只是很細微的部分,只是你察覺不到。」藤川涼的聲音很平靜,儘管除了幾個月前那個被忍足攪亂的台場之夜外,這樣與柳生獨處的情況已經很久沒有過,但此刻她坐在柳生身邊卻也並不覺得難堪。那些曾經的情緒,愛也好恨也好,早已經被時間慢慢沖刷乾淨。
柳生聽後一愣,然後莞爾,「是啊,或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變了許多。」
他想起記憶中自己的家庭:嚴謹的父親,溫和的母親,活潑的長女,還有作為長子的他,這是讓旁人羨慕的一家。
母親加代總會在早晨第一個醒來,起床後稍稍打理一下後便紮起圍裙去廚房準備早餐。接着是身為內科醫生的父親,最後才是那一雙相差八歲的兒女。
另三人圍坐在餐桌前邊看電視邊吃早飯時,女主人總會踩着鞋子去玻璃門後的庭院為花草澆水,橫濱清晨乾淨的陽光在水珠上折射出溫柔的色彩,遠看去就象用彩鉛隨意塗抹出的畫。那之後父親出門上班,順路開車將女兒送去家附近的小學,長子就讀的中學校則相對更遠一些,因此通常都由他獨自坐電車前往。
家裏安靜下來後母親便會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前往超市或商店街購置生活用品。路上會遇見附近同為主婦的熟人,偶爾閒聊,然後各自道別回家。
那麼事情是怎樣,又是什麼時候,走到了差一點就無法回頭的地步?
那些由早已存在的細微裂縫擴大成的洞穴,又是在怎樣的代價中,被強硬又無情地填補?
他為這一切背後的真相羞愧,為自己所信任的形象的崩塌失措,也對那個人內疚,卻不知道如何去彌補。
施捨一般的原諒並不能讓他釋懷,哪怕真的是出於那個人的善良。他只有十七歲,太多成人世界的恩怨就這樣負擔在他的身上,並不直接向他施加壓力,而是在潛移默化中使他經受良心上的譴責。他不能改變什麼,所能做的只有接受,只有儘可能的引開自己的注意力,去過一個普通十七歲男生的生活。
上課,社團,旅行,或是像現在這樣,和喜歡的人一起乘坐巴士,去那個已經讓他懷念了許久的地方。
&起來,居然麻煩你違反校規出門,我果然還是太任性了。」
&有的事,我也很好奇,你所說的美得像奇蹟的地方,會是怎樣的。」
看吧,就是這樣。這個女孩子似乎總有一種令人安心的魔力,哪怕最簡單的言語都會讓他莫名心動。
他不了解她,他從不否認。但即使他們四年來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十句,即使他還曾被她拒絕,也不妨礙這種感覺減少半分。
&許那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同學幸村曾這樣對他說,「人這一輩子,愛上一個人,思念一個人的心情,從很早以前就已經註定,只是……」
後面的話柳生沒有聽完整,因為他正忙着修理在一旁怪叫着並擠眉弄眼的仁王。
直到下車時柳生才發現車站位置較當年有了變動,因此為了趕時間,他們不得不向附近一家雜貨店的老闆借了自行車,並承諾晚些時候還回來。
&來嗎?」他把車把一歪,單腳支地,扭頭去看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藤川涼。
&的……」藤川涼想,真該感謝慢慢沉下來的天色掩蓋了她不自然的表情。
他帶着她騎了一段路,繞過車站繞過便利店繞過沒有燈光的學校,最後沿着坡道向下俯衝。
春末帶着青草香氣的風迎面撲來,衣角在風中獵獵作響。藤川涼想這真是糟糕透頂,為什麼感覺時間正在後退。
退過這兵荒馬亂的一年,退過那些傷感的往事,倒退到那個已經快要褪了顏色的年代。
&生,我問你,」她抓住他腰間的衣服,「你覺得,如果人能夠回到過去,會怎樣?」
風聲很大,柳生說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直到藤川涼重複了幾遍他才遲疑了一下回答道:「那敢情好。」
&麼?」
&人都這麼想,但誰也辦不到。」
自行車在他們的沉默中停下。
藤川涼這才看清柳生想帶她來看的地方:一個山坡下的寧靜湖泊。
不同於寬廣卻總是暗流洶湧,底下生活着無數未知生物的大海,印着月影的湖泊是夜空支配下的世界。
月光下的湖水呈現出一種乾淨幽深的藍,就像會發光一樣,和天空接在一起連成了一整片。
&走近一點看。」柳生已經將自行車停在了路邊,示意藤川涼踩着湖邊的石子又超前走了幾步。
靠近湖邊,湖水較淺的地方,清澈的湖水下是相比腳下的灰褐色碎石子顏色更淺的淺白色泥沙。有水草或者是別的什麼植物生長在上面,柔軟的翠綠色葉片在月光下看得清楚,隨着水紋的波動彎彎曲曲,不時還有手指細的銀色小魚闖進來,整片臨岸的水域看過去就像是有生命的琥珀。
&美,」藤川涼由衷感嘆,「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地方?以前來過?」
&的,很久以前就有人帶我來看過。」
那還是在國小低年級時,那年暑假柳生參加了學區組織的童子軍夏令營。頭一天晚上他因為想家睡不着,偷偷摸索到室外的時候遇到了和他一起來的鄰家女孩,兩個人憑着口袋裏僅有的六七枚硬幣和可怕的好奇心行動力一路摸索到了這裏,看到了與多年後一樣的盛景。只是當年那片璀璨的星空現在已經幾乎不再有。
&麼樣?早晨坐車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鄰居家的女孩笑得露出酒窩,看起來得意非常。
或許連這樣的心情都是相似的,即使是在經歷了諸多變化的多年以後。哪怕只有一次,哪怕知道是在冒險,也想讓重要的人與自己分享這份美麗的秘密。
&麻生嗎,那個人?」
&怎麼知道?」柳生看起來很詫異。
&猜的,」藤川涼撿起一塊石子丟向湖中央,「女人的直覺很準。」
石子很快沉了下去,但月光下忽明忽暗的水紋卻像漩渦一樣蔓延到岸邊。
不打算回去地太晚,因此只是簡單停留了一會兒後他們便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小澤發來短訊說已經用藤川同學很早就睡着了的藉口打發了前來例行詢問的老師,藤川涼向她道謝,順便用我馬上回來迴避了小澤對她去向的追問。
儘管時間在東京頂多算是夜晚的開始,但這座小鎮顯然已經陷入了沉睡。街道上空蕩蕩的,只有極少的人家在玄關處點亮了一盞桔紅色的燈,像是在迎接晚歸的家人,也為路過的異鄉客映亮了腳下的路。他們騎着自行車回到接近車站的坡道頂端,正要去歸還給好心的雜貨店老闆時,又有兩輛相對方向的公交車靠站。車燈拖出的四條條耀眼白色光帶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而從其中一輛上面走下來的乘客更是讓藤川涼和柳生同時僵在了原地。
&生?」
藤川涼回頭去看柳生,得到了對方點頭的答覆,「香織她,或許也是想再來看看這裏。」
&需不需要過去?」
&
&站就在這裏,我一個人能夠回去,但讓麻生獨自去湖邊不是太好,」藤川涼將自行車把轉動了方向,「難道你沒有告訴她你也在京都?」
&像確實沒有……」
&現在就可以去了。」
&過,黑燈瞎火的,她會不會以為見到了鬼?」
&計不會,下午看到你的時候我不是也很鎮定?」
&也對……」
&就去吧。」說着將對方朝麻生的方向推了一把。
藤川涼沒有再回頭。上車,坐下,直到公交車緩緩啟動,駛離這片湖泊也沒有再朝外面看一眼。
她依舊不知道那兩人的關係,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她所知道的只有,這個晚上的這片湖泊應該屬於他們。
這片已經回不去的童年星空,應當由共同經歷過的人來懷念。
回到賓館的時候,查夜的訓導主任與體育部老師果然還在大廳角落的沙發守候,因為燈火通明所以很遠就能看見。
藤川涼毫不慌張,只是循着傍晚逃出賓館時柳生告訴的路線往回走。繞過賓館停車場後的樹林便能看見一道不起眼的鐵門,上面虛掛着的南京鎖形同虛設,掰開後往裏走直接就能通往大廳背部擋在裝飾牆後的電梯。因為位置隱蔽的關係平時都是賓館內部員工專用的小路,在這樣的夜裏更不會有半個人出來阻礙。
但她很快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她剛將南京鎖從鎖扣上解下便看見鐵門自己緩緩向後打開,門背後的忍足笑得不懷好意。
&果你這時候尖叫一聲有鬼,那這個場景就完美了。」忍足說着,扯了扯鐵門上厚重的爬山虎,葉子上落下的灰嗆得人直咳嗽。
藤川涼用忍足腦內劇場中百分之十的音量照做,然後用力踢向他的小腿,「好了,不僅台詞,連動作都補了。」
忍足吃痛地彎腰揉腿時藤川涼又蹲下看他,「順便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從這裏回來?」
&才柳生打來了電話,拜託我來這裏接你。」
「……那還真是要謝謝你,」忽然感到有些內疚,藤川涼乾笑着朝他伸出腿,「要不你也來補一腳?」
&倒不必了,」似乎終於到了要說的話題,忍足臉上又露出了那副令人不安的詭異笑容,「你應該可以想到,如果現在我把你帶到訓導主任跟前,會有什麼下場。」
&不會的。」
&真是抬舉我了,」忍足笑得愈發捉摸不透,「高尚不是我的義務。」
&你想要怎麼樣?」
&個交易,如何?」見藤川涼又要說話,忍足連忙打斷了她,「別急着拒絕,不是你想的那個。」
銀色的月光,靜謐無人的樹林,爬山虎密佈的陳舊黑色鐵門。
再加上眼前這個臉色在月光下顯得蒼白,從剛才起就一副勝券在握表情的少年。藤川涼幾乎覺得下一秒他就會掀起黑色的斗篷,向她露出尖尖的獠牙。
而吸血鬼先生也就是在她的沉默中向她俯□,小聲耳語了一句什麼,只留下藤川涼狐疑地盯着他看。
&要這樣……就可以了?」
&半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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