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華夏西北之邊,那被遺落的角落處蘊藏着無盡的瑰寶,紅色的花,黃色的金,白色的銀,當然這世上最白的當然不是銀子。
銀子的表面是雪白雪白的,但是剝下它雪白亮麗的外套,你看到的只是碳一般烏黑髮亮的顏色。
它就像是一個善於易容的江湖騙子一般,用一張人皮面具遮住了自己最為醜陋的一面,欺騙了世人,縱使它能欺騙世人,但是他卻欺騙不了自己,欺騙不了自己的心靈。
因為一個人在欺騙別人之前首先要學會欺騙自己,但當你真正學會的欺騙的時候,你才發現原來吃虧上當,受害最深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因為你的心已經被自己所欺騙了,你已經脫掉心靈那紅色的外套露出白色的皮膚,那不是光鮮而是恥辱。
銀子的顏色像一種毒藥一般,慢慢的把你玫瑰一般鮮紅色的心靈沖刷的一片炫白,你的心靈頓時變得一片空白,好像一片茫茫的雪原一般只剩下白色,單調的白色,乏味的白色,變了味的白色。
金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黃燦燦的顏色比之白銀,那更是一種可怕的殺人的利器,一種比毒藥更猛,比刀斧更狠,比銀槍更快的殺人利器,它有着箭一般的速度,劍一般的鋒利,鐧一般的力量。
這片山腳下的人們並不喜歡黃色,因為黃色既是一種高貴無比的顏色,同時也是一種九死一生的顏色,相反他們更喜歡白色,白色雖不吉利,更不貴重,但是他們依舊喜歡這裏的白色。
白色並不是銀子的顏色,更多的是雪的顏色,這世上似乎沒有任何東西比雪更白,更純潔的了,沒有什麼比雪更軟,更輕柔的了。
雪是一種奇怪的東西,在天空中,她是一個婉轉、嫵媚的姑娘,數不盡的姿態,風度翩翩,可是一旦到了地面它就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粗獷的漢子,豪放不羈,大大咧咧,仿佛一下子飲了數十壇美酒的醉漢一般。
雪,它是雨的化身,風的寄託,寒的使者,冰的利器,儘管如此,人們依舊很喜歡它,因為它有着花一般的美麗。
莫麟那麒麟般的身形剛化作人的一瞬間,他的雙眼早已睜的大大的了,一張臉上滿是驚異的表情,他的一雙眼睛從山腳掃到山頂,那奇怪的景象映入了眼帘。
山腳下紅色的花朵仿佛小姑娘稚嫩的臉蛋一般,山頂上飄飛着的雪花好像一張張冷冰冰的士兵的臉龐。
莫麟為這一切感到詫異,當然他並不詫異這漫天的雪花,因為雪對於他來說再為熟悉不過了,甚至是比親人都要親,因為他就是在雪地里出生的,在雪地里長大的。
他出生的那一刻,最先碰到他那滑嫩肌膚的不是母親溫暖的臉頰,也不是父親寬大的雙手,是雪,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額頭上,一絲絲寒氣透過那皮膚竄進骨頭裏,流淌在血液中,但是莫麟並沒有感到寒冷,相反有着一種溫暖的感覺,親人一般的感覺。
那雪花落在他的額頭上並沒有立即融化。
久久。
久久。
那片雪花才化作一縷白氣消失了,依依不捨得離開了,那雪花親吻着他的額頭就像熱戀中的男女相互擁抱着親吻一般,那種感覺是溫暖的,更是美妙的,甜蜜的,但是分開時的不舍、痛苦是每個人都必須嘗受的。
莫麟發現自己和雪有着一種特別的緣分,他一個人有時候去極雪峰上,漫天的雪花沒有一片飄落到他的身上。
他的跟前甚至沒有一點落雪,積雪,那雪似乎害怕了他一般,絲毫不敢靠近他,就像是衛兵見到皇帝一般,只能遠遠地望着,不敢靠前。
莫麟有時候更認為自己是一個怪人,甚至是一個妖怪,他一個人散步的時候,雪不在融化,水不再流動,風不在吹,一切似乎都在為他讓路,一切都在迴避着他。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瘟神一般,人見人怕,連風雪雨水都害怕,當然這些話他也對朔月族的族人講過,可是他們給他的答案只有一個:「你是個瘋子!」
洛頊晃動了一下身體,那條長長的蛟龍尾巴縮了回去,他抖動了一下肩膀,那兩個巨大的龍爪變成了兩個碩大的手掌,他緊接着左右搖晃了一下腦袋。
「咯吱,咯吱」的兩聲聲響傳了出來,那脖頸上的三顆頭顱瞬間消失了兩個。
洛頊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望着山上飄飛的雪花,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雪,我討厭雪!」
「你討厭雪,可偏偏有人喜歡雪。」
這話是從一旁的空中傳來的,一隻火紅色的鳳凰飛落到了一塊石頭上,鳳凰當然不會說話,說話的是江雪。
那鳳凰一聲長叫,全身的火光消失了,兩對美麗的翅膀縮了回去,那鳳凰兩隻爪子一蹬那石頭,整個身體飛了起來貼着地面一個凌空翻,當要落地的時候,江雪展開兩隻臂膀仿佛飛落的鳥兒一般的輕盈。
「你不喜歡雪,是因為你不夠了解她。」
洛頊聽了這話一陣驚異,心中起伏不平,江雪的語氣似乎那麼的冰冷略帶着幾分憎恨,洛頊已經糊塗了。
他說的雪是不是她說的雪,而她說的雪又是不是他自己想說的雪,這一切他都糊塗了,他注視着江雪,江雪的雙眸中滿是不屑,是孤傲,清高,洛頊不知道是她錯了還是自己不對。
「他不是不喜歡雪,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感覺過雪,一個從來沒有感覺過的人,又談何喜歡與不喜歡。」
這句話聲音洪亮豪邁仿佛君臨天下的皇上發出的一般,有這種氣勢的當然是至高無上者,而至高無上者當然是龍,青龍。
「對於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雪的人來說是沒有資格評價雪的好壞,更沒有喜歡和不喜歡之分,如果喜歡二字能說明一切的話,那麼這個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複雜的事情了。」
「南方不寒,封夷無雪,對於我來說,水,才是最為實在最為真實的東西,縱使你們為雪痴狂,它依舊不會長久的存在,到最後還不是化作一灘水。」
「為雪痴狂?呵呵,呵呵。」江寒笑着說道,「我還沒有到痴狂的地步,若說痴狂這裏怕是另有其人。」
江寒的一雙眼睛看着江雪,那眼睛裏是嘲諷,是譏笑,更是無盡的諷刺,但那些絕不是惡意,真正的惡意有時候並不是隱藏在嘲諷、譏笑、諷刺之中,笑容之中的惡意最為陰險,笑裏藏刀,防不勝防。
江雪笑了,笑的很開心,很甜,她揚起嘴角輕輕地說道:「我的名字中是帶了個『雪』字,我也的確喜歡雪,喜歡她的潔白,喜歡她的清純,喜歡她的高貴,可若真要說痴狂二字,我還真不敢當,恐怕這裏有人比我更喜歡雪,那才是真正的為雪痴狂呢?」
江寒,洛頊當然聽得出來江雪這番話的意思,就連對他們不太了解的瀟湘和凌波也聽得出來這番話說得是誰,她們五個人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了莫麟,十隻眼睛死死地盯着莫麟,每一雙眼睛了都是疑問,他此刻感覺自己好像一個犯人一般等待着被審問,而他是聰明的,聰明的人大多都很有自知之明,有自知之明的人有時候也很聰明,與其等待着五張嘴來訓問自己倒不如自己老實作答,那樣不會麻煩別人,更省的麻煩自己。
「若說起對雪的感情,這一點我無可否認,你們恐怕都沒有我的感情深,我是喜歡雪,為雪痴狂。」
「僅僅是這樣嗎?」江寒問道。
「寒風起北疆,白雪照朔月,雪養育了北疆,孕育了朔月,每一個朔月族人都會為之痴狂的,我也不例外。」
「恐怕不止這些吧!」江雪望着莫麟一字一字的說道,「寒風起北方,白雪照朔月,寒風的確夠狠,白雪也的確夠白,只不過你痴狂的雪恐怕不是北疆朔月的白雪,而是另一個白雪吧。」
莫麟似乎從江雪的話中聽出了些端倪,他很清楚江雪是在試探他的內心,探索他內心的秘密,莫麟裝傻充愣的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
聰明並不是萬能的,有時候笨拙比聰明更好使,江雪當然也不笨,她當然察覺的出來莫麟是在故意反問與她,是在裝傻,但是她並沒有追究下去,因為當你面對一個比你更聰明的人,太過聰明的花招反而顯得很不實用,笨拙的方法反倒是更好使,但是那個聰明人一旦裝起傻來卻比他聰明時更可怕。
「你懂,你當然懂,此白雪非彼白雪,我說的白雪正是你喜歡你痴狂的白雪,而你說的白雪卻不是我想的白雪,你的白雪依舊在你的心中,我的白雪也在你的心中。」
江寒和洛頊對望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淡淡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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