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聞言晃了晃,驚嚇過度終是倒了下去,周遭之人卻是全然沒工夫顧及她,唯獨虛青順手施了個訣,叫她平躺在地上,免得被地上的石塊磕傷。
白原緊了緊懷中的文霆道:「我只想知道有什麼辦法救他!」
紅綾此時卻忽然氣定神閒起來,緩緩道:「我兒龍胎是我以妖力精血供養維持至今,只需我再餵他些精血便可。」
白原聞言,微微想起身,卻中途頓住,冷然問紅綾道:「你有什麼條件?」
紅綾宛然一笑:「文霆依附於我兒之身方得存活,將他的魂魄驅出去,與我兒亦無什麼損傷。若是救活了他,卻不願聽我的話,文霆我救來何用?」
虛青明白過來:「你要將他囚禁於東海?」
紅綾皺眉不悅道:「囚禁?偌大海域由他自在遨遊,談何囚禁?只是他若認我為母,我定一世不讓他上岸。你若願意下海陪着,我不嫌你是個男媳婦;但你若想將我的孩子從我身邊帶走,免不得魚死網破。」
白原沉聲道:「可你明知文霆不願留在海中!為何還要強人所難。」
「強人所難?」紅綾冷笑一聲,「究竟是誰強人所難?我兒遭受無妄之災,被你們擄了去。難不成我還得笑臉迎人,謝謝你們做出如此強盜行徑?」嚴聲厲色,白原面上的神情一僵。
文霽風開口,同紅綾說了第一句話:「你在說謊。」
紅綾猛地揚頭看他,面前穿着一身竹青長袍的年輕道人面容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面若冠玉,冷若冰雪,清冷的聲音仿若果真洞悉了紅綾遮掩住的真相。紅綾的眼神不由得閃爍起來。
虛青勾了勾唇角,還好他未雨綢繆,之前偷偷在師弟的髮簪上施了一個隱匿之術。別說是紅綾這個失散多年的生母,便是在玄沖觀的師父和長老,都未必能看出文霽風身上隱匿的半妖氣息。
「文霆依附於龍胎復活重生不假,只是那龍胎本就是個死胎,只是你自損修為,強行用精血妖力吊着,才維持龍胎不腐,上着的一絲龍靈不滅。文霆若是死了,龍胎也無法獨存。」紅綾的臉色,隨着虛青一字一句漸漸失了血色,虛青心中嘆息一聲,「換而言之,不是我們求你救文霆,而是你不救文霆,令郎也不得保存,你不必以此作為要挾。」
紅綾盯着虛青的眼神愈發怨毒古怪,虛青心下暗忖,這半個「岳母」心中,定然是恨不得直接將他大卸八塊。
只是即便她心中再多怨憤,也不能真的將文霆棄之不顧。紅綾上前,文霽風終於鬆開擋住她的長劍。秀指一划,紅綾指尖便冒出一串血珠。不過沾濕唇瓣的龍血餵了進去,文霆全身便鬆懈下來。白原抹去他嘴角的污血,文霆的俊彥蒼白似雪,神智還未清醒。
文老爺此時方才明白過來似的,神色複雜地問道:「紅綾……這龍胎,可是我與你……」
紅綾尖聲喝道:「不是!這是我兒子,同你沒有半點干係!」美眸含怒,尖銳的聲音帶着極度的憤恨,「你害的我還不夠嗎!為什麼你們文府總要纏上我!」紅綾咬着牙,眼中泛起淡紅血絲。
文老爺沉聲安撫,語氣中帶着歉疚道:「紅綾,我知你心中怨我。當年我年少氣盛,家中又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母親氣急而死,我是真的……不曾想,你竟然一個人供養着這個孩子。」他分明記得,那日產婆所說的話,紅綾生下的是一個生來便夭折的怪胎。這樣說來,紅綾自損十數載,才能維持這龍胎無恙。
紅綾冷笑:「文老爺,你能薄情冷性地將自己的孩子丟出府中,我卻是不能。哪怕我的孩子生來死胎,我也會與天一搏!」
文老爺神色一僵,有些狼狽地躲過紅綾譏諷的神色,嚅囁道:「可是,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當初你我山盟海誓你可還記得!我再三拒絕於你,是你親口許諾無論發生什麼,都無怨無悔,現在只說一句人妖殊途,便想將我打發了?」紅綾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淒涼,「當初是窩少不經事,我怨不得旁人!可你怎可對我的孩子下手!如今霽兒不知所蹤,我僅剩的一個孩兒身體卻被文霆侵佔,你可知我多想屠你文家滿門!」積攢多年的憤恨幾乎壓制不住,最後幾句甚至帶上了幾分聲嘶力竭。
「可我不能動手……」紅綾笑聲淒涼,「倘使我手中沾了殺業,日後天劫便會多生變數。倘使我死了,便再不能維護我兒,所以才放你們文家安生到今日。」紅綾咬着牙,不自覺咬破了嘴角,溢出一縷血絲。
此種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恨意,叫文老爺心生畏懼,不自覺便退避躲閃。文老爺道:「霽兒他他是個好孩子,只是身上畢竟有一半妖族的血。」口中說着,文老爺卻全然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腦海中更是不記得,自己曾經的兒子,當初是怎麼個模樣。
紅綾見狀只是冷笑,心中有幾分不解,當初自己是怎麼才瞎了眼睛,看上了這麼個只知道花言巧語,卻膽小怯弱的男人的。
「咳咳。」文霆咳嗽了兩聲,扶着他的白原眼中閃過驚喜。眨了兩下眼睛,文霆借着白原的力道站起來,叫了一聲紅綾。
紅綾轉身,文霆道:「文家欠紅夫人良多,今日得夫人救治,恩情深厚,文霆自願認紅夫人為母。也願意答應,自此之後,同文府再無瓜葛。」
紅綾一愣,文霆從前拒絕得十分決然,不知是什麼緣故,才叫他說出今日這番話。
「只是有一事不能答應夫人。」文霆尚有些虛弱,話語卻分外篤定道,「我與白原情投意合,我若是常年居於東海,必不能與他長守。是以此一條,我不能答應你。」
紅綾皺眉,她從前被男人騙過,看到白原這張招蜂引蝶的臉,便油然生出不喜。只是面前文霆頗為堅定,還伸手攜住了白原,叫她不得出聲反對。
虛青施術傳音,頗為苦口婆心道:「紅夫人三思,切莫因噎廢食。」
紅綾冷冷地看了虛青一眼,答道:「既然如此,我答應下來也無妨。若是這白原他日負了你,我定叫他神形俱滅。」以紅綾的修為,不需做多少探查便能看出白原的真身。
聽得紅綾這麼輕易地答應下來,白原朝紅綾一拱手:「晚輩定不會負了文霆。」
紅綾冷哼一聲不在言語。
虛青轉身同文老爺道:「現下,貧道答應文居士的事情,已經悉數做到,紅夫人也應下了今後不會惹文家麻煩。二位也該安心了。」
文老爺默然不語,只是嘆息一聲。他身邊一直冷眼旁觀的文二小姐卻不肯善罷甘休:「之前道長欺瞞我們,說哥哥身負異狀,如今我瞧着哥哥分明同從前沒什麼分別,你們莫不是在演一場戲吧!」
虛青覺得好笑,甩甩拂塵問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文二小姐被虛青噎得說不出話來。誠然,即便知道虛青是在欺瞞他們,解決了紅綾一事,叫他們能存個安穩也的確是幫了文家。她不該搭這句腔,但要她這麼輕易放走文霆卻是不能。
「兄長畢竟是我文家後裔,文家生他養他,本該為父母盡孝,為文家鼎盛盡責。」文二小姐梗着脖子強詞奪理。
白原冷笑道:「盡責?文霆為了文家連性命都丟了,還要他怎麼盡責?」
文二小姐沉着臉道:「文府沒了男丁自然無以為繼,要麼讓兄長生下一個孩子,要麼,便給文家找一個合適的靠山。你們俱是身負法術之人,想要做到這些並不難吧?」
文二小姐面上顯出些許驕矜,文霆發覺,自己好似從來不了解這個同胞妹妹。他開口道:「我絕不會玷污別家女子,更不要談誕下子嗣。」
文二小姐仿佛早就知道他會如此作答,又道:「那便只剩下一條路,文家雖然沒了男丁,卻還有不少女兒。若是能尋到入贅文家的良人或是背景深厚的世家,定可保文家未來昌盛。」
虛青揚眉道:「看來文二小姐已經物色好了?」
文二小姐面上一赧,卻還是忍着羞澀道:「前幾日我入寺上香,遇上了陪母親一同禮佛的臨東王世子。」只可惜那世子一表人才,卻好似並未在意她。但若是的了面前這群妖人所助,定有辦法,叫她當上世子妃。
文霆垂着眼,低笑一聲同妹妹道:「我們還有一條路可走,」看着文二小姐略顯陰沉的俏臉,文霆一字一頓道,「便是什麼都不做。」
「我雖得文家生養,卻也為文家四處奔波,最後連性命都為文家而折,仔細想來,也不欠文家什麼了。」文霆略有些疲憊道,「文家的擔子太重,而無半點溫情。便到此為止吧。」
「文霆!」文二小姐驚怒交加,竟直接叫出了文霆的名諱。文家之人天性涼薄,父母如此,妹妹亦然,文霆已經不想再理會了。
沒有再多做糾纏,幾人直接御劍凌空,紛紛離開了文府。不管這文家日後有什麼境遇,都與他們無關了。
紅綾跟着他們回了白府。白原直接便將她丟給了白府管家,帶着文霆回了房。至於虛青,一早便帶着師弟腳底抹油,不敢再在紅綾面前惹她嫌棄。
文霽風點燃房中燈火,虛青正好將門合上,回頭瞧見師弟坐在桌邊,暖色燭光柔和了師弟的神色。
虛青湊過去,在文霽風耳邊吹起似的喚了一聲:「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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