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55.對月流珠·其四

    虛青原本就想在白原那兒蹭點便宜。便宜二字指代的,自然不僅是借住一事,白原如今這麼鄭重地求了,他當然不能輕易就拒絕。

    不過,怎麼個幫法卻須得他們詳參。白原想知道的唯二:其一,是文霆身上那一閃而過的鱗片;其二,是文霆對他的態度驟然轉變的緣由。

    &初我同文霆相交莫逆,時常對花酌酒,對月賦詩。不瞞二位,文霆出海以前,已經同在我定下了白首之盟。可誰知不過短短三月,文霆便性情大變,我疑心他是在海上遭遇了什麼。」白原道。

    此時,他們三人已經隨着白原回到了他的府邸。白原吩咐僕從給他們上了茶水點心。三人圍着花廳的圓桌坐着。

    鑑於白原公子有過和文老爺搶奪花魁的斑斑劣跡,虛青掐頭去尾,只將文霆性情大變這一條留了下來。海納百川,箇中兇險書上記載得遠不如九州之上的細緻,卻不會有誰以為,海上要比陸上安全。白原的猜測確實有幾分道理,虛青卻懷疑,或許是文公子知道了白原做的勞什子事,決心痛改前非也未可知。

    &下不光是文公子,連帶整個文府,對白公子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好臉色。既然白公子信得過貧道師兄弟,幫上你一把也無妨。」虛青道。

    白原大喜過望:「那就全拜託道長了。」說完,白原看了一眼文霽風,卻瞧着文霽風臉上隱隱的不贊同,詢問道,「文道長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文霽風答道:「你與文公子人妖殊途。」

    白原:「……」

    虛青:「……」師弟,此事咱們容後再議,無需如此直白說出。

    白原沒有料到文霽風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是以有些措手不及,待回過神來之後道:「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倘若文霆願意接納我猿妖的身份,我便對天賭誓,將自己的壽數妖力分與他一半,此生不離。」白原出身巫山白猿一脈,算得上是半個靈獸之族,傳承着這一類同生共死的功法,也算不得太過稀奇。

    文霽風眼中閃過思索神色,看了師兄一眼,不再言語。

    虛青心中哭笑不得,師弟莫不是想將這秘法偷來,用在自己身上吧?師弟雖為半妖,身上有的虺龍血脈,不說令他修煉神速,壽數高於凡人幾倍卻是不在話下,若是自己不好好修煉,或許真的會死在師弟前頭。

    &公子接納與否,並非我二人可置喙。但文公子身上的秘密,我二人自會替白公子查清楚。」虛青眯了眯眼睛:「常言道禮尚往來,我們二人幫了你,不免也要請白公子幫我們個小忙。」

    白原早就猜到了:「道長是想要南海鮫珠?」

    虛青笑眯眯地點點頭,雖然白原行事張狂了些,腦袋卻靈光,有些事情一點就通。

    白原沉吟片刻道:「這南海鮫珠並不是尋常物什,白府雖然略有積蓄,卻未必有足夠的人脈尋到這個……」

    虛青道:「鮫人和白猿同為妖族,得到鮫珠的門道總會比我們多一些。要快。」雖然知道白原說的俱是實話,虛青卻沒有接茬。

    白原說這些也不是為了推脫,見虛青如此篤定,頷首道:「在下勉力一試,儘快為道長尋到鮫珠。」

    文霽風接口道:「若是在我二人離開前還未尋到的話,白公子便以族中的秘法作為交換吧。」

    虛青噎了一下,師弟難不成真的同他想的那樣,想要就將自己的壽數分給他?並且看來還十分執着。

    白原的面色略有些不愉。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光景,連虛青都猜着他是否不願接受這樣的條件,開始琢磨着被趕出白府後是否回昨日住宿的客棧時,白原卻咬牙答應了。

    談完了事情,虛青便隨意找了個藉口,同師弟一起去白府準備的客房。

    白府的僕從帶着他們穿過雕欄畫棟,虛青不禁思忖,莫不是妖怪都這麼有錢。白原雖為猿妖,府中的僕從卻俱是凡人,府中雕欄畫棟。由此看來,他果然是有幾分經商之才,才能將偌大府邸打理得如此妥帖。


    &弟是如何知道,白原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避開僕從的耳目輕而易舉,虛青走在廊上,便敢摸上師弟柔韌的腰身,湊到他耳邊說話。

    大約是習慣了虛青親近,文霽風紅臉的次數,比起從前少了許多,微微偏過頭道:「同一個凡人定下白首之盟,白原族中的長老親友定然不會准許,更談不上幫他。他能求助的只有我們。」

    文霽風的聲調平穩清淡,卻帶着微微篤定,落在虛青耳朵里,自然是覺得聽着如跳珠落盤,分外動聽。

    &還以為,是師弟打定主意,定要同我白頭偕老。」虛青說話間,溫熱氣息撲在文霽風的脖頸耳邊,所到處,自然又是染起了一片紅霞。虛青輕笑,還是喜歡師弟這副動不動臉紅的模樣。

    沒再掛在師弟身上,虛青攜了師弟的手繼續往前,他動手隨意解了禁制,連帶遮掩都懶得做。這麼好的師弟,虛青巴不得世上所有人都知道,是屬於他的。

    虛青如何同僕從解釋,他與文霽風二人睡同一間廂房的事情,暫且不論。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文府之內,已是一片烏雲密佈。

    文霆被文老爺叫去書房,中途遇上了文府的二小姐——他同母的妹妹。文霆的生母不過是文府中的一個姬妾,但他卻是文府唯一的少爺,他的母親和妹妹,在文府中自然受到優待。文二小姐難得愁苦着一張臉,告訴兄長,娘親極為擔心他,還勸解着兄長不要惹怒父親。在這文家想要過得好日子,全需仰仗父親的惦念。

    文霆聞言,只是安撫了幾句,今日已經傳入內宅的鬧劇,卻是半句沒有同妹妹解釋。文二小姐看着兄長離去的背影,擔憂更重。

    推開書房門進去,文霆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几上擺的花瓶,案上放的筆架,牆上掛着的書畫,全被盛怒之中的文老爺砸了一地。文老爺當初為了附庸風雅,特地求來的字畫上,濺了斑斑墨痕,上好的硯台已經掉在房柱邊上,染黑了一截布簾。

    &親。」文霆行過禮之後,默然靜立在書案前。出了一頓氣的文老爺正坐在書案後喝茶,看見不肖子的臉後,消弭了大半的怒火蹭蹭上漲,又有爆發之勢。

    &同那個姓白的兔崽子怎麼回事!求親?居然敢胡鬧到家門口來,以後叫我還有什麼臉面出府門?」文老爺咆哮道。文霆只見過父親尋花問柳的風流和商場交鋒的凌厲,如此儀態盡失還是第一次。不對,幼時似乎見過他暴怒,不過時代久遠,文霆記憶中已然模糊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父親這麼大發雷霆。

    &兒知錯,休整幾日後,孩兒會重新安排商隊出海,日後也會將心思花在海路上,必不在父親面前惹父親生氣。」文霆淡然道。

    文老爺沒料到文霆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聽文霆的語調似乎是早做好了這般決定:「你又要出海?」

    文霆抬頭,眼中神色堅定道:「是。此番出海收穫頗豐。父親看過孩兒帶回來的東西,自然知曉個中好處,應當不需要孩兒多說。」

    文霆所說的確然是事實。此次文家商船出海,帶回來的珍珠珊瑚遠要比以往的更大更好,利潤翻了不止一番。只是話雖如此,文家商隊遇上海難傷亡慘重,卻也是事實。

    &財雖然重要,但是你身為我文家獨子,性命也同樣重要。」文老爺嚴肅道,「此次海難已是示警,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做賭注。」

    文霆掩在袖子下的手動了動,暗嘆一聲道:「可是如今白原上門糾纏,我們文家的名聲已經被糟蹋盡了,孩兒身為文氏子孫,須得為文府考慮。」

    文老爺皺眉思索道:「想要擺脫那白原的糾纏,也不是只有避與海上一道,我已經派了管家出去,尋七皇城內外適齡嫁娶的女子,待他回來,便同你嫡母商量,為你選個賢良淑德的女子為妻。」

    文霆猛地抬頭,眉目中滿是不滿道:「孩兒尚未有成親的打算,父親何必如此着急。何況出了這麼一件事,哪裏還有好人家的女子願意嫁入文家。」

    文老爺並未在乎文霆的前半句話,至於那後半句文老爺只道:「以我文家資財,有的是想嫁與你為妻的女子,不必擔心。」

    文霆皺眉還想再說,卻聽得文老爺又道:「不必再多說了,待你膝下有了一兒半女,再想出海,為父絕不攔你。」

    文霆一怔,舌根發苦,還想勸解父親的話被憋了回去。

    文老爺沒有在意兒子的異狀,只同他道:「我去商鋪瞧瞧,你自己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文老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門外有小廝張望着想要進來收拾一地的狼藉,卻忌憚着少爺紋絲不動的背影不敢入內。

    文霆嘆了口氣,當初他用家中親人掛念不敢遠行的藉口推脫,那人卻嘲諷道自己的父母決不會那麼惦記自身。

    嘴角揚起一抹苦笑,文霆不禁對那人的鐵口直斷生出一絲怨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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