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花妖一戰後的第二日,虛青拉着文霽風出府,隨行還帶了純如。
&兄,來此處做什麼?」文霽風不解,他們現下正站在凌安城中的一處布莊前,虛青朝裏面望了望,十分感興趣的模樣。他將純如棲身的油紙傘持於身前,方才還偷偷摸摸地說了什麼。
&弟,你忘了昨晚,惠岸師父今夜邀純如道友後花園一聚?」虛青扭頭問道。
文霽風當然記得,昨夜惠岸對付花妖之時,受了點輕傷,柯萌替他包紮診治時,惠岸當着眾人的面說的。只是這同他們今日的出行有什麼關聯?
虛青笑而不語,拉着師弟進了布莊。
這布莊中不單單有未裁剪過的布料,也有些制好的成衣,方便一些急需的人採買。聽到師兄弟二人想買成衣,招徠的夥計笑得見牙不見眼,成衣用的料子少,價錢卻比同樣的布匹貴。只是來的兩人都是男子,卻要買一套女兒家的衣裳,叫小二心中生出了一絲疑惑。
布莊裏的成衣不少,虛青挑了一件藍底白花的襦裙問:「師弟,你看這件如何?」
文霽風搖了搖頭,除了花樣款式不一樣,這件衣服同純如的道袍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同。虛青和他相處這麼多年,不必師弟說,便能猜到他的心思。他頗為語重心長地說道:「師弟,哪怕只差了一個線頭,對女兒家而言,都是兩件不同的衣裳。你還不明白。」
文霽風反問:「師兄很清楚?」
虛青乾笑兩聲,摸了摸鼻尖:「不甚了解。」
虛青往裏邊瞧了瞧,又拿了一套藕荷色的襖裙:「這件?」
文霽風搖頭:「臃腫。」
虛青皺眉拉出一套曲裾深衣:「這套呢?」
文霽風亦是皺眉:「不若第一件。」
虛青:「……」
將整個布莊裏的成衣挑了個遍,只挑出一件還能得文霽風青眼的衣裳。只是那件衣裳,是一套青色的道袍,同他們觀中的弟子服尤為相似。
虛青嘆了口氣沒了轍,剛想帶着師弟往下一家布莊去,便瞧見門外進來一個女子。別的倒是沒什麼,只是看到她手中還提着一個大包袱,叫虛青停住了腳步。他直覺,或許這包袱里的便是他們想挑的衣裳。
師兄弟二人不再看別的款式,只是站在店中不走,夥計也不能驅趕他們,只能先接待了那名女子。
二人聽着他們一來二去地交談,才知道這女子原來是凌安城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家中的老太太快要到八十大壽了,小姐在這家布莊做了件新衣裳想給老夫人賀壽的時候穿,這衣裳的款式尺寸卻不合小姐的心意。
&尺寸不合小姐心意,是咱們布莊的不是。可是這款式顏色都是照着小姐的喜好,按着圖樣做的,布料也是小姐親自挑選的,如今怎麼……」夥計賠着不是,卻也不肯輕易將不是自己的過錯攬下來。
丫鬟趾高氣揚道:「我們小姐選的料子分明是妃色的,你們做出來的衣裙卻是海棠紅,怎麼就不是你們的不是?」
夥計頭皮發麻,無奈將掌柜的請了出來。這丫鬟在的府邸,也是凌安城中十分有名望的大族,掌柜的也不想就這麼一套衣裳得罪了他們,只好收下衣服,一面賠着禮將銀子退了回去。
只是將銀子賠回去了,這衣裳卻不知要怎麼處理。
&棠紅的顏色太惹眼,小門小戶的肯定不願買下,那些大戶人家肯定不會要被人退過的。這麼好的料子,真是愁死人了。」掌柜的碎碎念道。
&櫃的,不如給我們瞧瞧?」師兄弟一直沒有說過話,聽着掌柜的心疼念叨,虛青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一炷香的時辰後,師兄弟二人心滿意足地從布莊裏出來。
&會我們是不是還要去做些什麼?」文霽風問道。
虛青瞧了瞧日頭,想了想道:「先回去吧,我尋諶瑜商量些事。」
不過一日,諶府已經變得冷清了許多。諶府中不少的家僕是花妖束縛來的小精怪,如今花妖已死,有虛青和惠岸他們在,紛紛樹倒猢猻散。諶府陡然便清淨了許多。
虛青二人找到諶瑜房中的時候,諶玖正在給他餵藥。花妖死前還是做了一件好事的,她以自己的靈力,切斷了諶瑜同那株洛陽錦的聯繫,算是對諶瑜這個兒子,做的唯一一個交代。洛陽錦凋謝了,諶瑜還活着。
&長要借一副頭面?」諶瑜身受重創,氣色還算不錯,只是起不了身。
虛青笑道:「昨夜你們也見過,純如道友心心念念要見惠岸師父一面。天下道門是一家,論起來,我們還是師姐弟,總得盡些情分。」
諶瑜瞭然,笑道:「既然如此,等會我叫管家來,送幾副到你們住處吧。」
諶玖正好處理了藥碗進來,聽到諶瑜的聲音說道:「我正好有空閒,我直接帶二位道長過去便是了。」
諶瑜點頭:「這樣也好,那便麻煩哥哥了。」
虛青二人跟着諶玖往諶夫人房中去,自昨夜起,諶郡守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也不必擔心驚擾了他。
&諶二公子,諶公子心中,可有什麼看法?」虛青笑眯眯地問道。
走在他們前邊的諶玖,腳步微微一頓。昨夜重明鳥化回他失落的魂魄,自他恢復神智開始,便一直照顧着諶瑜。也不知是真的原諒了弟弟,還是忙碌得沒有空閒去想這件事。
諶玖停下腳步,沉吟片刻道:「實不相瞞,我很早便知道諶瑜的母親並不是人。」
虛青揚眉,頗為驚訝:>
諶玖頷首,目光落在廊外的花池,池子裏養了幾條錦鯉,正悠然自得地在池中戲耍。
諶玖比諶瑜大五歲,花妖入主諶府的時候他只是個剛斷奶的幼童。旁人都以為他完全記不得同母親的記憶,他卻仍對模糊的幼年有着隱約的印象。他記得自己的生母是個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而花妖入府時不過是他父親的一個侍女。
花妖是如何害死母親,迷惑父親的,諶玖並不清楚。花妖嫁與父親不久,他們便舉家搬來了凌安郡。
自他們來了凌安郡之後,周圍的人便漸漸變了,許多人都以為花妖是母親的胞妹。直到連父親都這麼覺得,諶玖才驚覺,整個諶府的人,似乎哪裏出了差錯。
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府中無處不在的花香;父親當初前途無量,卻突然得了聖上下旨,毫無緣由地便將他們下放到了凌安郡,雖然諶宴並不是一個熱心鑽營、阿諛奉承的佞臣,可是以他的政績卻一直無法得到提拔,京城諶家更是似乎忘了有諶宴這麼一家人。
還有便是在諶玖眼前這個繼母,她日益同父親悼念母親的畫中人長相肖似起來。
諶玖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了,他也隱隱覺得這個繼母才是導致這些古怪狀況的始作俑者。他一邊隱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另一面則是暗中往京城去信,求證一些當年的事情,免得打草驚蛇。
&月前,我得了京中祖父的回信,他常年不曾照拂過父親,恍若大夢初醒,心中十分愧疚。他信中問我,是不是父親心有怨氣,想回京城。」諶玖娓娓道來,「我還未來得及回信,便被父親派去處理水患。回來前,我做了一個夢。」
文霽風接口問道:「什麼夢?」
諶玖的聲音沉了沉:「我夢到了我的生母。」諶玖的生母便是花妖口中的元絳,她還是父親畫中少艾明媚的形容,只是氣色蒼白,一遍遍地同諶玖說,要當心諶夫人,當心他的繼母。夢中諶玖再三追問她發生了什麼,母親卻只是搖頭流淚。而後便面色痛苦地消失在了夢裏。
虛青道:「看來你母親被花妖拘了魂魄,到三月前才入了輪迴。」虛青言語有所保留,也許元絳並沒有入輪迴,而是被花妖打散了魂魄。
諶玖微微苦笑:「後邊的事情,二位應該知道了大略。回程的路上,我被繼母設計,只是上天保佑,我只是摔下了路邊山谷,被碧水村的村民所救。只是花妖在那些土石上施了術法,我的殘魂化成了鳥,留在了諶瑜身邊。」
虛青覺得奇怪:「為何不是你父親身邊?」
文霽風道:「花妖的修為,若是看見諶公子化成的重明鳥,定然會置之於死地。」
諶玖點頭:「她已經許久不曾關心過諶瑜,我這才得以保全,也不知該說是幸事還是不幸。」於他而言躲過一劫是好事,只是花妖這麼多年一直視諶瑜如無物,叫諶玖心中無端生出幾分心疼。
&自幼便一直跟在我身後,我本就當他是親弟弟。這些時日,我日日吞噬他的噩夢,也看到了他內心的歉疚苦楚。僅是他這段時日為我做的事,我便一世會將他當成自己的同胞兄弟。」諶玖言之鑿鑿。既然家中沒有人真心待他,諶玖便做第一個,父親也好,兄長也好,盡他所能,保諶瑜一世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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