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霽風看了一眼傅丹生身後,屋內有燈光透出窗來。傅丹生察覺文霽風的舉動,眼神變得愈發銳利,已經做好了隨時對文霽風出手的準備。他的事白日裏已經被這幾個令人厭煩的道士攪合了一次,倘若眼前這個人還想來第二次,他絕不會手下留情,即便……
&好陶師叔,你有幾分的把握?」文霽風開口問道。
傅丹生的眼神動了動,驚訝於文霽風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冷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將他捉來,不是想將他煉化成內丹?」
文霽風神色不變,回答道:「你確實是要煉化內丹,你會剔去上邊的妖氣和魔氣,然後以你自身精血為引,用內丹上的靈氣修補陶師叔的魂魄。否則,即便將陶師叔身上的魂魄修復,他也會被妖魔之氣侵蝕,甚至完全失去神智,變成行屍走肉般的魔物。」文霽風的話十分篤定,傅丹生雖然沒有接他的話,臉上變幻的表情卻足以說明文霽風所說沒有半點偏頗。
&初傅其琛以凡人之軀被天雷擊中,魂魄離散,所以你將內丹送入他心魂之中,使他重入輪迴,這才令他沒有化為天地間虛無的一縷遊魂。」
傅丹生的身體微微放鬆下來,對文霽風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回頭瞧了一眼屋內道:「阿冶已經睡了,你的聲音輕些。」文霽風點頭,接下來他也不必講什麼話。
&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傅丹生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先反問了一句。
文霽風曉得,他是指傅其琛的那件事,開口說道:「師父早就知道你與陶師叔的淵源,他將你與他上一世的秘密封存在陰陽環中,我們回去之後便知道了。」
傅丹生習慣性地冷笑:「難怪我從前替阿冶診治的時候,察覺到他的魂魄有異樣。你們這些道士,窺探別人私事的本事如此精妙,卻不想着如何濟世救人,連幫阿冶穩固心神都做不到。」傅其琛的魂魄受到重創之後,一直被傅丹生護養於內丹中,被動地隨着傅丹生修煉,天長日久才漸漸修補齊了魂魄。彼時的傅丹生雖然天生靈智,不過剛剛化形的它,又哪裏有將傅其琛的魂魄補齊投入輪迴的逆天修為。他只能用自身精血靈氣,一點一點將陶冶的魂魄黏合補全。待傅其琛的魂魄終於凝實之後,挑選物色好人家,令傅其琛轉世修養生氣。輪番幾次之後才走到今日。
&以心血與他訂立血契,以吾身滋養其心魂,妖力不會打擾他神智清明。只是我身上的魔氣一日不除去,他的心魂便一日不得安穩,我只能用凡人身上的生氣同自己的精血供養。我幾百年間尋遍九州,始終無法將身上的魔性完全拔除。五十年前,我施法讓他投生在陶家,不過是想讓他多沾些陽氣。」可惜這個辦法並不奏效,即便幾次重新投生為人,陶冶身上的生氣還是敵不過魔氣侵蝕。
&幸,我還剩下一個好方法,只需以心魂之火淬鍊內丹,便可將魔氣全部清除乾淨,還他一個乾淨的魂魄。」傅丹生言語平平,卻聽得文霽風駭然。
&問我有幾分把握,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我準備了幾百年,自然是十成!」傅丹生一直冰冷沉凝的眼中帶着孤注一擲的瘋狂,他以自己的修為和性命做賭注,只求還傅其琛一份清白乾淨。
文霽風沉吟許久,問道:「值得嗎?」
傅丹生第一次在陶冶不在的時候,露出一抹繾綣的笑意:「你不會明白的。」文霽風抿唇不語,他只知傅丹生當初傾城之災有違天道,如今逆天修補陶冶的魂魄仍是有違天道。
屋內一直安然沉睡的陶冶緩緩睜開眼,眼中有一瞬的茫然。門外的交談輕微模糊,陶冶的意識回歸之後,心中百味雜陳,他的眼神卻變得愈發堅定起來。
虛青白日生生挨了傅丹生的一記摔打,外表看來並無大礙,體內的靈力卻變得極為混亂,昏睡了整整一夜才醒來。醒來之後,他便發現師弟不見了。
&叔!快隨我去孤鴻山!」虛青一腳踹開沖明的房門,將睡眼惺忪的沖明從床上拖下來。
&什麼事了,去孤鴻山做什麼?」沖明打了個呵欠,精神迷濛。
虛青道:「師弟不知為何去了孤鴻山,或許找到了傅丹生的蹤跡。」雖然虛青對這件事也並不確定,以他多年對文霽風的了解,文霽風並不是那種不告而別任性妄為的人。
沖明渾然不在意:「找到便找到了。傅丹生忙着陶冶的事情,哪裏有空對霽風那小子做什麼。不是你自己說的,那蛇妖就要死了。」虛青昨日並未言明緣由,不過知曉傅丹生天劫將近的沖明,如何猜不出來,傅丹生是想鋌而走險,冒着神魂俱滅的危險,將一身修為全部傾注到陶冶身上,為他鞏固魂魄。忙着這樣的大事,哪有心思理會文霽風。便是他那傅宅的結界,便能將十個文霽風攔住了。
虛青正色道:「師叔你忘了昨日師弟說的話?以師弟的性子,說不定是真的跑去收妖了。若是惹得傅丹生看不順眼,那蛇妖恐怕不會顧及陶師叔的意思,直接便將師弟做了!」
沖明皺眉,思考着虛青所說可信幾分。虛青等不及,扯了沖明的衣袍直接往他身上套。沖明被虛青鼓搗得無法,只能隨他一同去孤鴻山。
叔侄二人匆匆趕到孤鴻山傅宅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傅丹生的天劫降臨。一朵烏雲低低地壓着傅府的上空,藍紫色的雷霆直劈而下,落到白牆黛瓦之後,有異獸嘶吼的聲音傳出來,撕心裂肺得叫人心驚。虛青和沖明正猶豫着是否要進去的時候,傅宅的大門突然從里被撞開,文霽風從門內倒飛出來,重重地撞在了門前的松樹上,張口噴出一口血。門內傅丹生已經變回了原形,巨大的黑色盤踞在庭院當中,粗大的蛇身環繞着中間打坐的陶冶,陶冶睜着眼,看來神智清醒,看到文霽風的狀況,眉間帶着焦急的神色。
傅丹生咆哮:「枉費我對你一番信任,還以為你是真的想幫我,沒想到你和他們還是一夥的!」話音未落,第二道天雷已經落了下來,劈在傅丹生身上,黑蛇發出巨大的慘叫聲。
文霽風支着手中的劍站起身,虛青和沖明已經到了他身邊,虛青二話沒說便將靈力輸入文霽風體內,稍稍替他梳理內息。文霽風神智還算清醒,兩股靈力涇渭分明,文霽風沒有對虛青設防,靈力入體暢通無阻。
待體內紊亂的靈氣重新被梳理明晰之後,文霽風往傅府的大門走了兩步,黑蛇朝着他們齜牙嘶吼。身上有黑紅色的火焰憑空燃燒着,環繞這陶冶的周身,此時陶冶已經閉上了眼睛,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傅丹生正在用自己的魂火灼燒他身上的魔氣,痛苦不可避免,而文霽風停下腳步不再靠近之後,黑蛇低下頭,舔了舔陶冶的臉頰。它身上還有一點雷霆的火光,只是這些四處蔓延的雷電並沒有順着魂火的方向落到陶冶的身上。
文霽風的臉色有些蒼白:「師兄,他們兩個,誰更疼一些?」虛青想了想,覺得怎麼都應該是傅丹生更疼一些,畢竟他不光身上要受天雷之苦,看到陶冶這副痛不欲生的形容,應該心中也不好受吧。
文霽風朝傅丹生喊道:「你這麼做又有什麼意思,你是能將他的魂魄補全,可你自己呢,只會神形俱滅,再也看不到他,再也聽不到他。待他重新投胎轉世之後,會連同對你的記憶都一同抹去,就像你千辛萬苦為他挑選投胎的人家,他卻只能一次次重新認識你一樣。下一世,世上再沒有你這樣的一條蛇妖,他再不會記得擔生是誰!」
&嘴!」傅丹生的聲音嘶啞,在承受天雷的同時維持着魂火的燃燒運作,他再不能像方才那樣輕鬆就將文霽風丟得遠遠的了。另一邊,沖明同虛青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都不曾見過文霽風如此失態,仿佛一個雪人突然會說話了一般驚奇。不過儘管不明白文霽風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虛青總歸是站在師弟這邊的。
&前輩,晚輩敬仰你重情重義的仁義之心,不過你可曾想過,倘若你今日真的就這麼神形俱滅了,陶師叔不但不會記得你,以後還會同別的人成親生子,舉案齊眉。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麼放着陶師叔去喜歡別的人?」虛青的話雖然粗糙得很,卻正中傅丹生的逆鱗,猩紅的蛇眸里瞳孔豎成一條直線。陶冶以後會喜歡上別的人,光是想想便讓它無法忍受。當初陶冶的父親求着他讓陶冶娶妻,那時強壓下去的嫉妒之心仿佛此時又捲土重來,而且愈演愈烈。
只是不論傅丹生如何的怒火中燒,此時的情狀仿佛也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最後一道天雷從雲中直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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