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之川大圖書館歷史區借閱室中,閉館的鐘聲幽幽響起,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們很有禮貌地請那些沉浸在書籍中的人們離開。
在借閱室的角落裏,一個男人正在看《長門年鑑》,沒有起來離開的意思,而那些工作人員們也像是沒有看見他,沒有人來請他離開,一直到借閱室里的人都已經走完了之後,這片區域的負責人才來到他的桌邊,很恭敬地說:「葉先生,我們要閉館了。」
「嗯,我知道了。」葉知秋點了點頭,翻了一頁書,繼續看下去。
負責人沒有再說什麼,恭敬地退開,離開了這間借閱室。幾分鐘後,大圖書館的主要供能被切斷,借閱室里的魔燈也熄了,僅留下散發着微光的應急燈還亮着。
葉知秋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一顆光球從虛無中生成漂浮在他的身邊,為他照亮手中的書籍。他已經在這裏靜坐了兩天,但是卻沒有見到馬魯扎特,那位全知者不可能不知道他來了,但他沒有來見他。
葉知秋已經去過不止一次大圖書館的內館,強行打開通往內館的門對他來說不是太難,但是那樣做了的話,他也就失去了來這裏的意義。
「這本書中對長門之戰的記敘有些錯誤的地方。」那個蒼老的聲音終於在借閱室中響起。
葉知秋合上手中的《長門年鑑》,對於研究長門之戰的人來說,這本書很有參考價值,但既然馬魯扎特說它有錯,那麼它肯定有錯,「但我從沒有聽說您有糾正這些錯誤。」
馬魯扎特拉開葉知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去,「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錯誤,我不可能去一一糾正。」
葉知秋放下書,很認真地看着對面的老人,「這是您的態度。」
馬魯扎特抬起手,一手從虛空中抓出一個茶壺,另一隻手在桌上揮過,留下了一隻杯子,他一邊向杯子裏倒茶,一邊說:「上一次有人逼我站隊還是在126年。」
AC126年發生了什麼,作為一名魔法史教師,葉知秋很清楚,就是那一年,聖推翻了神聖聯盟,建立了都靈第二帝國,確立了魔靈的統治地位,那時候會逼馬魯扎特站隊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發動兵變的聖。
馬魯扎特把倒滿茶水的杯子推到葉知秋的面前,平靜的說,「我活了很長時間,見過了太多的紛亂,這場魔靈之間的紛爭,真的沒有什麼意義。」
葉知秋端起茶杯,沒有品嘗,而是看着杯中一片上下沉浮的葉片發呆,許久,那片葉子終於沉到了杯底,「您說的對,魔靈的紛爭,沒有什麼意義,所以我並不想知道您會站在哪一邊,我來找您是為了其他的事情。」
葉知秋放下手中的茶杯,見馬魯扎特沒有說什麼,便繼續開口,「聖曾經被認為死於通天塔爆炸,罪與罰之王在傳說中被博賀釘死在海上,但他們都回來了,尤其是罪與罰之王,在丹徹斯特被擊敗了一次,在希瓦鎮又被擊敗了一次,卻依舊陰魂不散,我可以理解為這是因為王像蟑螂一樣生命頑強。那麼,是不是不只是他們,還有更多的王沒有死?」
馬魯扎特將手搭到桌子上,「王很特殊,他們已經超脫了生物的概念,他們或許會沉寂,但永遠不會死去。」
「所以最終所有的王都會歸來。」葉知秋隱藏在眼鏡下的雙眸漸漸變得冰冷。
「這是無可避免的。」馬魯扎特回答。
這些事情都是葉知秋已經預測到的,他現在只是再向馬魯扎特確認一番,王總會歸來,罪與罰之王,聖,還會有更多的王出現,博賀,天工這類人遲早會再一次現世,這樣的未來令他感到絕望。
「幾年前,我最後一次使用白塔的時候,我預見到了『一個嶄新的國度將在灰燼中誕生,新生的王將決定它的歸宿』這個預言。」葉知秋摘下鼻樑上的眼鏡,從口袋裏掏出鏡布細細擦拭,「除了那些王以外,您是這個世界上活的最久的施法者,如果有誰會成為王的話,那麼您應該是最接近的那個,所以我想知道您的態度。」
馬魯扎特緩緩開口,「知秋,如果你所說的是真的,我活了這麼多年,卻依舊沒有邁出那一步,難道這不能說明什麼嗎?」
葉知秋搖搖頭,「但這不能保證您將來不會邁出那一步,我想要知道您確切的態度,您是否會成為王?」
馬魯扎特笑了,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知秋,你對『王』是怎麼看得?」
「只有死了的王才是好的王。」葉知秋回答的很果斷,這是他的真實想法,雖然正是聖的回歸讓他這麼快就在魔靈的決策層中擁有話語權,但是他依舊不想看到任何一個王從墳墓里爬出來,即便是天工,他也認為學院裏的那尊看不清臉的雕像會比本人更好一些。
聽完他的回答之後,馬魯扎特那皺巴巴地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是大多數人都不會有的想法,不過在這方面我會贊同你,儘管我離那頂王冠很近,但我永遠都不會為自己加冕。」
「原因?」葉知秋追問,他不會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就無條件地相信對方,哪怕他是全知者。
馬魯扎特伸出手掌,從他乾枯發裂地手掌上升起了一顆水球,「知秋,這個世界遠比你想的要脆弱,一點點地破壞就可能導致整體的崩壞,大災變已經像我們證實了這一點。」
那顆水球中間出現了一些汽泡,馬魯扎特接着開口,「每一位王都會聚集規模異常的魔力,這些高度集中的魔力正壓迫着這個世界,為整個伊利爾丹帶來巨大的壓力,尤其是北邊的世界已經衰敗,至今都還沒有恢復過來,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在南邊的王的數量如果超出某個閥值的話,南邊的世界,也將不可避免地迎來衰敗。」
越來越多的汽泡出現在水球中,終於,當最後一根稻草落下的時候,某個天平開始傾斜,崩壞如同雪崩一樣一觸即發,整個水球在一瞬間崩潰,再也無法維持形狀。
葉知秋望着四濺地水花,陷入了沉默,馬魯扎特所言的觀點是無法證實的,但目睹了這個世界無數春秋的他在這方面還是有很高的權威性的,「那麼那個閥值會是多少?」
馬魯扎特笑着搖搖頭,「雖然他們稱呼我為『全知者』,但我並不是真的無所不知,我只是活的稍稍久一些,見的事情稍稍多一些而已,這個世界還能容納多少位王,陷入崩潰之後的伊利爾丹會怎麼樣,這些問題我都無法回答,因為我沒辦法對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妄加推斷。」
儘管馬魯扎特沒有給出答案,但未知也是一種令人絕望的東西,誰又能保證下一個王出現的時候不會是整個體系迎來終結的時候呢?尤其是他曾經得出過那樣的預言,「新生的王」。
沒有人能保證新生的王會有多少位,尤其是在王不會死去的這個前提下,超過閥值的那一天似乎終會到來,但是王真的不會死去嗎?
葉知秋抬起頭,看着馬魯扎特,「王是不是真的不能被殺死?」
「是的,王不能被殺死。」馬魯扎特回答的很肯定。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事情,儘管馬魯扎特給出了王不會死的結論,但他依舊不打算接受,「我擁有不死的能力,迄今為止我受過不少致命傷,但卻沒有一次真的喪命,儘管這樣,我依舊不認為,我真的不會死,只是能夠殺死我的方法暫時還沒有出現而已。所以,您的話我不能接受,我堅持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殺死王的方法。」
「只是還沒有出現,對嗎?」馬魯扎特接道,「知秋,或許你說的對,存在殺死王的方法,可如果這個方法永遠都沒辦法被人所掌握的話,那麼它存在與否又有什麼意義呢?」
「扎古大君!」葉知秋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那位傳奇的穴居人大君,他是王,但死在了長門之戰中!」
「扎古,並沒有死。」馬魯扎特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扎古只是在長門之戰中被擊敗了,都城是為了封印他的身軀,阻止他回歸而建造的城市,儘管被封印摧殘了數百年,他的心臟,依舊會不時跳動。」
一瞬間,一些東西被葉知秋理清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聖在都城會有一種被束手束腳的感覺,為什麼他會對何塞帶着白帝劍進入都城這麼震驚,因為他害怕驚喜扎古。
儘管知曉了都城其實是一個火山口令葉知秋略感不安,但這也讓他掌握了一張底牌,至少他知道了聖永遠不會在都城大動干戈,不過另一方面,對於如何除掉王,依舊一籌莫展。
馬魯扎特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他不會成為王,關於王的事情,從他這裏也沒辦法得到更多信息,至於三王議會和聖的爭端,他也大有隔岸觀火的意思,雖然自己並不是來要求馬魯扎特站隊,但葉知秋還是決定說一些話再走,「儘管這只是一場魔靈之間的權利紛爭,但您不能否認,這也是一場凡人與王的對抗,儘管紛爭與我們無關,但對我們而言,這都是一次機會。」
馬魯扎特看着葉知秋離開座位,沒有起身相送,「知秋,我會考慮你的話,不過我更希望下一回我們見面時能只是簡單地喝喝茶。」
「或許下次吧。」葉知秋離開了大圖書館,走進了一片蒼茫地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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