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做這個不理性的選擇,自從聽到有關葉暮雨的消息以後他的判斷能力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做出了很多不理性的行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是一間收拾的很整齊的房間,房間裏收拾的井井有條,何塞不是很確信女孩子的房間應該是怎麼樣的,他唯一造訪過的女孩子的房間是蓉若的,而那裏堪比海嘯過後的災區。
微風吹起了掛在房間窗戶邊的白窗簾,透過窗戶可以看得見院子裏的梧桐樹,以及梧桐樹下穿着黑色喪服來來往往的人。窗簾落下後何塞看見了一張擺在窗子旁邊的床,葉暮雨坐在床上,把腦袋埋在兩腿之間,何塞可以聽到有啜泣地聲音從那裏傳來。
床頭柜上放着一塊小水晶,裏面是兩個人的影像,葉暮雨抱着一個比她年長些但又很相像的女人,何塞記得那是她的姐姐葉暮雪,而現在應該就是葉暮雪的葬禮發生的時間,這個時候的他應該已經動身前往精靈之川。
何塞走到床邊,看着葉暮雨,「你還打算這樣多久?」
她抬起頭,紅腫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何塞,「何塞,你不是走了嗎?」
何塞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她已經被過去的時光給抓住了,「嗯,這個時間段的何塞應該以及坐上了發往精靈之川的客輪了。」不過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葉暮雨不解地睜大了眼睛盯着她,「你是說你還是要走?」
何塞皺了皺眉頭,問:「我在這件事上做錯了什麼嗎?」何塞問這個問題是真的很疑惑,他認為自己接受丹默生的建議前往精靈之川加入英靈殿這件事從理性上講沒有任何的錯誤,但是他卻總感覺自己像是做錯了什麼。
「錯,你和我說你有沒有做錯什麼。」葉暮雨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有什麼問題嗎?」何塞問。
「滾!你給我滾!」葉暮雨呼喊着把床上的枕頭扔到了何塞身上。
何塞沒有躲閃,這種力道對他來說完全是不痛不癢,他更在意的是葉暮雨的樣子,她哭了,這讓何塞有些手足無措,他記憶中的葉暮雨很優秀也很堅強,在學院的時候就學什麼都比他快,但是她現在哭了,哭得像個小女孩一樣梨花帶雨。
忽然何塞注意到了這裏的異常,窗外院子裏的人都不見了,那棵梧桐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頹壞的痕跡也出現在葉暮雨房間的牆壁上,似乎有什東西加快了這裏的時間流速,何塞感覺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葉暮雨就會在加速的時間中消逝。
何塞衝過去抓住葉暮雨的手腕,她愣愣地看着他,「你還沒有注意到異常嗎?你不該在這!」何塞盯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充滿迷茫,何塞皺了皺眉頭,他打算採取一些措施,「忍一下,可能會很疼。」他對葉暮雨說。
「嗯?」葉暮雨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就突然慘叫一聲,臉變得煞白,低頭開始乾嘔,何塞做的事情很簡單,只是將這段時間發生在小鎮裏的事情的畫面直接送進她的腦袋裏而已,不過突然被很多異源記憶沖級腦海會對身體有比較大的負擔。
當她再抬起頭時,她的眼神已經不再迷茫,她神色有些複雜的盯着何塞「對,我不該呆在這,我們走吧。」她拉着他推開了房間的門。
當兩人睜開眼睛時,他們已經回到了小鎮的土地上,何塞注意到帕維奇和荷東都已經不見了,在剛才的那片魔法陣中央,何塞看見了一顆巨大的黑卵,正在上下起伏。
「荷東呢?」葉暮雨抓着他問,何塞看着那顆黑卵沒有回答。
「那是罪與罰之王,你讓他被罪與罰之王吞噬了!」葉暮雨紅腫着眼睛盯着那顆黑卵聲音都高了幾個分貝。
「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何塞同樣盯着那顆有規律起伏的黑卵回答她,葉暮雨呆愣着看着他,愣了幾秒,終於明白何塞說的錯誤的決定是什麼,她低下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何塞,你不該選擇救我的。」
「對了!我的孩子呢?」葉暮雨突然抬起頭,盯着何塞問。
何塞指了指遠處的一個山丘,那兩個小孩都躺在那裏,他們的頭頂黑色的傳送門並沒有消失。
「他們怎麼了?」葉暮雨問。
「和你剛才一樣。」何塞指了指他們身體上空的黑色傳送門,「不過你得趕快了,他們恐怕沒有時間了。」
葉暮雨沒有任何猶豫,跳進了那黑暗的空間,何塞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走開了。
在英靈殿的絕密檔案中,上一次罪與罰之王復甦的時候,黑卵方圓幾百里都被變成了死地,他看着周圍倒在地上的人,感受着從周圍傳過來的死寂,二十年前就是這種情況麼?
何塞警惕地看着那顆黑卵,二十年前的黑卵旁邊有很多黑氣變成的怪物在一旁護衛,但是今天這裏卻沒有看到那些怪物。
繞着黑卵走了一圈後,何塞在黑卵的後面發現了瓦利特,他已經斷氣了,何塞沉默地把他翻過來檢查屍體,這位傳說中的禪並不是在幻覺中死去的,他的身體變得枯瘦如柴,死因是失血過多。地上有一條很長的痕跡,他從很遠的地方爬到了這顆黑卵旁邊,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似乎想要毀掉這顆黑卵,他在黑卵上畫了一個很大的魔法陣,用他自己的血為材料,但他已經太虛弱,已經流了太多血,一直到自己的血流干,他都沒能完成那個魔法陣,看着他睜的很大的雙眼,何塞可以感覺到他的不甘。
何塞想要仔細看一看那個禪用最後的生命所畫的魔法陣,但是他卻詫異的發現,這個魔法陣上所用的符號與文字沒有一個他認識,何塞自認魔法理論方面還算紮實,即便是巨龍和穴居人的魔法他都懂一點,但是這個魔法陣卻屬於一個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領域,一種全新的魔法,無論這個魔法陣有沒有用,何塞都沒有能力去完成它。
何塞走回葉暮雨身後,兩個孩子頭上的黑色傳送門已經不見,那個女孩已經睡着了,而男孩則趴在葉暮雨的懷裏放聲哭泣,葉暮雨正在安慰他。
男孩抬起頭看了葉暮雨和自己一眼,茫然的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了?」葉暮雨對男孩施展了昏睡魔法,把腦袋貼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站起來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還是有些紅腫,但她的臉上有一絲欣慰的笑容,此時的她看起來已經冷靜了下來。
何塞沒有問發生了什麼,而是開始講述自己的發現,他和她說了有關瓦利特的事情,他並沒有期望葉暮雨能夠幫上什麼忙,只不過他今天的話有點多,他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換了個話題,「走吧,回都城吧。」
「那個魔法陣在哪?」但是葉暮雨卻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這裏英靈殿會處理的,他已經死了,你應該沒有不肯回去的理由了。」何塞說,但是葉暮雨卻像沒聽見一樣,她跑到了那顆黑卵邊,找到了瓦利特的屍體,替他合上了雙眼。
「這個魔法陣,我會。」她背對着他說。
何塞愣了一會兒,對她說「這個東西英靈殿會處理的。」
但是她卻笑了,背對着他的身體在一下下的顫抖,她轉過頭,看着何塞,「怎麼處理,二十年前,有三個接近王座的人以兩死一傷的代價才幫你們封印了它,這一回你們又去找誰來做這件事,你,還是赫谷·丹默生,還是坐在皇宮裏的那三位殿下?」
何塞無言以對,他想了一會兒,「這回我們發現的更早,處理難度較之上次應該有所下降。」
「早?」葉暮雨苦笑着看着他,「難道你感覺不出來麼,它就要孵化了,因為有荷東給他做養料,我們都沒辦法在它孵化之前逃離這裏!」葉暮雨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保護這個國家不是你的職責嗎?那就不要阻止我。」
「把魔法陣教給我,我來畫。」荷東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但葉暮雨卻沒有領情的打算,她抓住了何塞的衣領,「你以為你是誰?我不是為了你們做這些事,而是為了我自己的孩子!不要現在來我面前充英雄,你以為我會領情麼?我不需要!」說道最後,她居然哭了出來。
何塞被說的一愣一愣地,看着在他面前哭泣的葉暮雨,他呆愣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葉暮雨這才放開他,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對何塞說,「給我和孩子幾分鐘。」
然後她走到兩個小孩身邊,抱了抱兩個正在安睡的孩子,又把嘴附到那個男孩耳邊,說了些什麼。借着她把手搭到了兩個孩子身上,被她按住的兩個孩子的身體漂浮了起來並發出了微光,在微弱的光芒中,兩個孩子的身體露出了魔靈的特徵,但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們身上魔靈的特徵有全部消失了,全部變成了人類的樣子。
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何塞一直站在她後面,何塞認出了這是永久固型的變身術,會消耗施術者的生命,但它只是改變受術者的外表,卻不會改變內在實質,所以實用性很低,沒有多少人會。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站起來看着他,「我不要求你照顧他們,我只希望你當做沒看見他們,我和荷東離開後不會有人去在意幾個孩子,,不會讓你難做的。」
何塞點了點頭,然後就不再去看那幾個孩子,跟在葉暮雨的背後走向那顆黑卵。
當葉暮雨把割破的手按到瓦利特沒完成的魔法陣上後,何塞才發現她騙了他,那個魔法陣是自發的,只要有人向它獻出鮮血,它就會吸取獻祭者的生命,而且這個過程是不可中斷的,直到獻祭者死亡或儀式完成。
何塞呆若木雞地看着漸漸消瘦的她,嘴裏喃喃道,「為什麼?」
雖然自己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但葉暮雨的臉上卻掛着笑容,「何塞,無論怎樣謝謝你選擇救我,你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只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不僅僅只有對錯而已。」
何塞的腦海一片空白,他甚至沒有聽見葉暮雨接下來說了什麼,當他回過神來時,那個魔法陣已經完成了,匯聚在黑卵里的巨大魔力順着那個魔法陣全部噴向了天空,變成了一場持續了很久的焰火,被抽空的黑卵中發出不甘的嘶吼,最後隨着那場焰火一齊升向了天空。
……
遠離小鎮的地方,三匹黑馬行走在地平線上,同行的追捕隊成員只剩下了兩人,一個是失去了左臂的帕薩里安,他一臉呆滯的坐在馬上,雙眼裏佈滿血絲,大概是這份痴呆讓他逃過一劫,而另一個則是那個叫做楚白夜的少尉,照他的說法,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不記得發生了什麼,這讓何塞對他有些微微側目。
至於隊伍里的其他人都變成了何塞記在黑皮書上的名字,值得一提的是,那本黑皮書的扉頁上多了一個他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小鎮因為罪與罰之王的幻境的原因,已經徹底變成了死域,鎮民們都在那場噩夢中永遠的睡了過去,不過這不是何塞處理的範圍,回去以後自然會有人來處理這裏的事情。
離開前,星河特異去檢查了一下那兩個小孩,他們都睡得很沉,何塞沒有帶走他們,他大致懂了葉暮雨的意思,雖然這兩個孩子以後的生活會很苦,但是在這樣一個遠離都城的地方,他們將會很安全。
葉暮雨留給他最後的那句話令他很在意,他忽然想去自己最初執行任務的那個村子看看,所以他停下了馬。
「你帶他先回鐵堡述職吧。」何塞指着一臉呆滯的帕維奇對楚白夜說,後者吃了一驚,問「赫谷先生,您不和我們一起麼?」
「我還有些事情要辦,辦完後我會直接去都城。」何塞回答。
「那麼我們都城再見吧,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軍部肯定會要求我去一趟都城。」楚白夜自嘲地笑了笑。
何塞沒說什麼,算是同意了他的判斷,他把馬頭調了一個方向,絕塵而去,某種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變化在他心底悄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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