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傳 第一百零七章蓮子已化,我還是我

    顧雁影回到聽風水榭，回想此次的九府演武，依然覺得十分有趣，一股清香在鼻尖徘回，一道倩影掀簾而入，錢容芷雙手捧着一個白瓷碗，微笑道：

    「師傅，您回來了！」

    「看來這段時間，你也沒有白白浪費。」顧雁影眼光微微一閃，也露出笑容。

    「師傅一番苦心栽培，瓊枝不敢辜負，且嘗嘗我的手藝。」錢容芷將瓷碗奉於顧雁影面前，顆顆蓮子，晶瑩雪白，飽滿渾圓，碗裏放着一把小瓷勺。

    顧雁影伸出手來正欲接過，錢容芷忽然道：「哦，端錯了！」手輕輕一翻，瓷碗跌落，鏘然一聲，摔得粉碎，蓮子撒了一地。

    顧雁影微微一愕，錢容芷已轉回簾後，頃刻便出，手中又捧了一個瓷碗，奉於顧雁影面前，卻是一碗漆黑的淤泥，碗中也放着一柄小瓷勺。

    錢容芷揚起一絲殘酷決絕的笑容。

    顧雁影望着她，嘆了一口氣，忽然感覺有些疲憊，「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讓傷口癒合呢？」

    「師傅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是已經太晚了，我的傷口已經腐爛生蛆，染遍全身，如果割掉腐肉，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錢容芷微微低下頭，望着那一碗爛泥，蓮子若是不能開出蓮花，就只能化作淤泥了，這一碗爛泥中，又包含着多少顆絕望的蓮子呢？

    顧雁影一時無言，逃離苦難傷悲，追求幸福喜樂，乃是一切生命的本能，縱然無相無我之佛祖，亦將自我存在之世界稱之為「極樂」。

    世人之苦都在求之不得，然而若有人明了如何得到幸福喜樂，亦擁有得到幸福喜樂的能力，卻偏要克服這種本能，自甘墮落於淤泥之中，不慕蓮花，不求蓮子，那縱然我佛亦難度化。

    於是顧雁影道：「你修行《地獄經變圖》大概會比我更有天賦吧！」

    「多謝師傅。」

    「沒什麼好謝的，我本以為在你身上看到了我過去的影子，所以做了許多無聊的事，原來是我錯了。」

    顧雁影在聽了不怒僧的講述之後，原本以為錢容芷會非常適合修行《鎮魔圖錄》，現在看來卻非如此，她若凝聚出魔心來，只會任其發展瘋狂到歇斯底里，成為魔中之魔。

    「還好。」錢容芷將那一碗爛泥一飲而盡，燦爛一笑道：「我還是我！」

    ……如心回到仁心島，穿過地下長長的甬道，白色光芒隨着她的腳步階次亮起，直來到地宮之中。

    一個相貌普通的男子正在書堆中盤膝打坐，正是楚天，經過這許多天的努力，他一身修為勉強回到了鍊氣二層。

    這個速度對他來說，簡直慢的不可容忍，一是因為修為盡毀留下的諸多暗傷，二是缺乏足夠的資源供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如道友，我需要一些丹藥。」

    「我又不是你親娘，管吃管住，還管你吃丹藥？你將來能孝順我嗎？我是看你死了沒有，既然沒死就呆着吧！」

    楚天笑道：「道友好大的火氣，這次九府演武，遇到了什麼事嗎？」。

    如心微微一怔，發覺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一股火焰正在胸中燃燒起來，無可抑制的蔓延開來，揮揮手：

    「好吧，普通的丹藥能給你一些，不過太貴的就不行了。」

    楚天微微欠身：「多謝，最近我又回憶起不少東西來，其中有一門功法，我覺得非常適合道友修煉。」

    「是嗎？叫什麼名字。」

    「《雲爐天書》，是萬象天書之一，需要結合煉丹之術，將自身置于丹爐之中，兼備煉體與鍊氣，配合《雲爐道術》有着無窮奧妙，雖然在修行之中，要承受不小的煎熬痛苦，但絕對是值得的。在這方世界能與之相比的功法，恐怕屈指可數，作為對你們師徒救命之恩的報答。」

    「你想要什麼丹藥，只要不太過分，我都可以提供給你！」

    如心微微頷首，一卷好的功法對於修行者的價值不言而喻，能被冠之「天書」的功法，絕非尋常，與之相比，一些丹藥，不值什麼。

    「另還有一事相求！」楚天從身旁抽出一本醫經來，「請你運用醫家的手段，為我易容改面，我想出去，從頭開始！」

    如心心中一動，醫家確實有着易容改面的手段，但是並不常用。因為易容改面不但對於醫術的要求極高，而且更涉及面相命理，不是可以隨便更改的。

    而且易容改面需要一些極珍貴的藥材，其中一味便是「鮫肌」，直白來講，就是南海鮫人身上割下來的肉，才能讓更改過的面容，完全相融合。這些東西也不是一般修行者能過負擔的起的。

    「好，我會想辦法搜集藥材！」

    如心沉吟片刻，倒也不必到南海去捉個鮫人回來，或者割自己身上的肉，只要肯花大價錢，這些材料基本都能買到的，她真要將自己的血肉用在其中，保准一定會失敗，因為她並非純粹的鮫人。

    還好她一直幫李青山煉丹，也積累了頗為不菲的一筆資源，湊齊材料當不是難事。

    「那我就在這裏敬候佳音，事成之後，另有報答！」

    楚天便將《雲爐天書》與《雲爐道術》傳授給了如心，並講述了其中的一些關竅，精妙之處讓如心也讚嘆不已，修行的過程也確實不容易，仿佛是要將自己當做丹藥煉製，需要上好的丹爐，甚至一些材料來進行輔助。

    修行的過程也極為辛苦，在忍受痛苦的同時，還要精準的控制水火變化，《雲爐天書》修行到高處，身軀化為玉石一般，刀槍水火皆不能傷，容顏千年不改，壽命也遠比普通修行者更為綿長。

    最後，如心將一些丹藥留給楚天，楚天則將親手畫的一幅頭像交給如心，如心看了一眼，相當年輕俊逸的一張面孔，心中一動：

    「你就算改變面容，如果身高不做改變，還是有可能被她識破，那個女人可是很多疑的。」

    「失去的東西，總要想辦法拿回來。」楚天淡淡笑道，卻包含着不容更改的大決心。

    ……青小洞府，八門金鎖陣依舊無知無覺的運轉着，守護着這座空無一人的洞府，直到一個身影自天邊出現，飛馳而來，降落在青小洞府門前，陣法自然的將他包容進去。

    李青山輕撫小安親手寫下的「青小家」三字，忍不住向天龍禪院的方向遠望了一眼，不過他的視線，自然難以越過了重山萬里，於是只得收回，又將這幾天的經歷回想了一遍。

    姒慶果然拿不出那一筆巨資來，那窘迫到近乎發狂的神情，至今想起來，都讓李青山覺得十分好笑，最後只勉強支付了三成各種靈石與各種符籙丹藥。

    李青山還要再嘲笑幾句，被金富貴以眼神止住，說道：「該是你的，早晚是你的，皇室不會欠你這點東西，你也該知道進退，你師傅也不是什麼事都能照顧的到，除非你到天龍禪院中出家，這天下終歸還是皇族的天下。」

    李青山便不再糾纏，對於這份收穫已經十分滿意了。

    金富貴離去之後，姒慶也立刻出發，趕回龍州準備進行解釋，也沒再對李青山撂什麼狠話，只是淡淡的望了他一眼，說：「李青山，我承認我小看你了，以後不會了。將來有一天，你會覺得今天死在這裏，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其中蘊含的不共戴天的仇恨，讓一旁的韓瓊枝都趕到不寒而慄。

    李青山笑了笑，「廢話少說，趕緊還錢！」姒慶拂袖而去。

    後來顧雁影在私底下對李青山說道，金富貴是要將這件事也一併稟報，以大夏皇族的驕傲，哪怕是剝奪姒慶皇子的身份，絕對會替姒慶把這筆賬換上，姒慶得到的責罰也就會更重一些。

    李青山笑道：「姓姒的家大業大，自然不差我這點小錢！」讓姒寶好一陣白眼。

    顧雁影卻搖搖頭：「不過這不一定是好事，皇族失去了修羅場已經夠肉痛了，再遇到你個趁火打劫的，只要有人動動嘴巴，你就會有大麻煩，逆鱗難觸啊！」

    李青山隱隱有些明白金富貴所說的話的意思，但他也不放在心上，任何事都有兩面姓，正所謂「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總不能既想拿好處，又怕得罪人。

    只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他唯一擔心的只是，皇族直接派出三次天劫的修士來滅他，那就真是沒有任何辦法，只有「溜之大吉」一條路好走。

    他也明白顧雁影的意思，讓他不要得志猖狂，小心馬失前蹄，於是道：

    「在服用了智慧果實之後，我隱約又有不少領悟，準備這次回去，就閉關一段時間，衝擊一下金丹境界。」

    「若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顧雁影微微點頭，她這裏也還欠着李青山的債。不過現在李青山有了不怒僧大弟子的身份，就不必太過遮遮掩掩，自然可以解釋為是一種投資。

    李青山道：「我想向你買一些道行丹，年份越高越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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