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個孩子狐疑的神色,那男人趕緊伸出五個手指,道:「我給你們五毛錢,都夠你們稱一斤豬肉了,怎麼樣?」
春妮、李小球翻了個白眼,長長的「切」了一聲,甩開他的手就要進屋。
那男人忍痛加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八毛錢,再不能多了。你們包里一共才幾斤五味子,裏面能給你們兩三毛就不錯了。」
春妮不理那人,拽着李小球進了藥店。這個中藥店是民國時期的藥鋪改成的,裏面的藥櫃擺放整齊,屋子裏飄散着一股濃濃的中藥材味,苦澀而又清香。
「小朋友,來給你家大人抓藥嗎?」藥店裏的店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看見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孩子,熱情的迎了出來。
春妮搖了搖頭,甜甜笑道:「姐姐,我是來賣藥材的。你們這裏收中藥材吧?」
那姑娘一愣,笑的眉眼彎彎,輕輕捏了一下春妮的小臉蛋,笑道:「我們這裏不收散藥材的,小妹妹。」
春妮臉蛋被襲,忍住潛意識的排斥感,眨了眨大眼睛笑道:「可是,我的藥材曬的可好呢!都是很有用的藥材喲!」
春妮心裏有點急,這姑娘一看就不是能管事的,看樣子她是把自己當作碰運氣賣散藥的了。
咬了咬嘴唇,春妮從包里取出一團包裹精細的藥材,剝開外皮露出了兩塊乳白色毛茸茸的菌子。
那姑娘眼前一亮,脫口嚷道:「是猴頭?」
李小球也怔了一怔,春妮只和自己進過一次山,她是什麼時候採到的猴頭呢?怎麼採到了也不告訴自己一聲呢?
李小球心裏泛起幾絲酸澀,扁了扁嘴,低下了頭。
猴頭菇是一種腐生菌,子實體團塊狀,柔軟且肉質。子實體中部和中下部被以圓柱狀菌針,全形似刺蝟或猴頭。子實體初期白色,干後呈淺褐色。孢子球形,光滑無色。一般野生生長在大樹的高處,大的可達到數十斤重。在多雨季節比較多見。因其外形似猴子的頭,故俗稱猴頭菇或猴菇。
這種名貴的菌類一般都是一對一對的生長。春妮進山那天走累了在一樹樁旁歇腳,忽然一隻鳥兒飛過,險些將便便砸在春妮的頭上。
春妮憤憤的想要報復,抬起頭去搜尋那鳥兒的蹤跡,無意間看到了一朵潔白的猴頭菇,還好那猴頭菇長的地方並不高,春妮順利採下一顆,放入籃內。
忽然想到醫術中所說的,百米之內必有另一隻猴頭與前一隻遙遙相望,遂眯起眼睛仔細搜尋起來,果然在另一棵矮樹上發現了它。
春妮捧着這對白生生的足有手掌般大的猴頭,望向不遠處的李小球,剛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心裏卻起了幾分小心思。
這一對猴頭想必比他采的一筐菌子都貴,他若露出渴望的眼神,自己說不定就會分給他一個。只是不知這猴頭到底能賣多少錢,如果真能掙夠兩人的學費,分他一般也無妨。怕就怕,這時候的野生猴頭並不如後世那麼值錢。
春妮咬咬牙,將猴頭包好藏了起來。今日在藥店拿出,聽見那女店員驚喜的叫聲,方猜測到這對猴頭價值不菲。
「哎呀,這可真是好東西!足有四五斤重吧?」女店員笑眯眯的低頭打量着。
「足足有五斤八兩,怎麼樣,這個你們收嗎?」春妮一直捧着猴頭,並不敢因為沉重放在旁邊的櫃枱上。
「這個……」女店員沉吟着。
「這個我收了!小姑娘,你想賣多少錢?」後面屋裏走出來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筆挺的中山裝,口袋裏還插着一支鋼筆,後面跟着一個瘦長臉的花白鬍子老頭。
「這是任書記和荊大夫。」女店員笑眯眯的道。
「把這對猴頭好好炮製包裝下,等我回去送人。」中年人轉身對那荊大夫道。
春妮皺了皺眉,誰知道你任書記是哪個,聽他那架勢是要把這對新鮮猴頭當成份好禮送人吧?也不知他能出多少錢?
「這位叔叔,你要買我的猴頭嗎?」春妮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眨巴着一雙長睫毛。
「是啊,你想賣多少錢?」中年人嘴角微微勾起,整張黃白的麵皮看起來更緊膨了。
你夠了,不會笑就不要笑了,表情那麼僵硬,會嚇壞小孩子的好麼?還讓我一個小孩自己說多少錢,萬一說少了不讓你撿便宜了?
春妮心裏嘀咕着,面上卻不動聲色,偷偷拽了拽旁邊李小球的衣角,暗示他給自己點意見。
誰知,李小球跟呆住了一樣,怎麼都沒反應。無奈之下,春妮倒想起來一個人,外面不是還有一個藥販子麼?問問他價錢總能有點譜。
「叔叔,您等會兒,我去問問我親戚。」說着,轉身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見那藥販子還在旁邊蹲着,一雙賊眉鼠眼四處打量着,春妮故意咳嗽了一聲,問道:「唉,這藥真不好賣,要是采着猴頭什麼的才好呢!賣它個幾百塊。」
那藥販子翻了個白眼兒,「美得你大鼻涕泡兒,一斤好猴頭賣上個十塊就不錯了,還想賣個幾百?你當那猴頭是磨盤呢?」
信息到手,春妮笑眯眯的縮回了腦袋。
「叔叔,我這倆猴頭足足重五斤八兩呢,我給您抹個零頭,給五十五塊就行了。」
中年男人臉上一怔,側眼看了一下荊大夫,那老大夫上前道:「小丫頭,還是先給我看一下你的猴頭吧。若品相好,人家一定會買的。」
背對着任書記,荊大夫花白的長眉對着春妮抖了抖,眼神里流露出幾分讚賞和促狹。
春妮抿嘴樂着,看來這個任書記不太受老大夫的待見,見自己狠狠宰了他一把,老大夫心裏爽快着呢!
「嗯,嗯,不錯,是上好的猴頭。任書記,這猴頭您花五十五買的可不冤哪!」老大夫直起身子,撫摸着長須笑呵呵的道。
任書記心裏一陣肉疼,他一年的工資才不過二百塊,兩個小小的猴頭居然一下子花去那麼多,只是為了日後的青雲之路,這錢必須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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