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劫煉 第三十一章文獄

    兩扇大門從天而降，門內散發出的蠻荒古樸氣息直接將林雲席捲進去。陰風怒吼聲、地獄慘叫聲，血雨噴薄中一幕幕虛幻的影像出現在林雲腦子裏。

    山內茅屋內，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手裏捧着一本書正在院子裏吟讀，一個中年婦人從屋內走出笑盈盈着看着。

    「娘，我餓了。」男童看見婦人出來連忙跑了上過去。

    婦人愛撫着小男孩兒的頭，輕輕笑了笑，眼神中充滿了溫馨與慈祥，還有一些隱藏起來的憂傷。

    婦人遙望着山腳下那條曲折的小路，長嘆一聲：「你爹今天應該回不來了，餓了就先吃吧。」

    空林沉寂，山鳥悲啼；流年恨晚，花殘水低。山中的幻象漸漸消失，一個面容清瘦的男子出現。

    男子手拿摺扇，正對着不遠處的一個花園發呆，嘴裏喃喃自語：「若待花情自落寞，嬋娟憶夢誰相和。咫尺花隔天涯遠，多情自古擾人多。」

    不遠處一座富麗的庭園內傳出女子的嬌笑聲，清脆的嗓音如乳燕春啼，遠遠地盪開而去，聽得男子心神一陣恍惚，手中摺扇沉落溪水卻不自知。

    陰風怒卷，血雨飄瀝，林雲被裹挾着，幻象不斷，精神恍惚凌亂，還沒來得及掙扎，只聽見「咚」的一聲，整個人狠狠地被甩在了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林雲**着慢慢從地上爬起，腦袋生疼，後面的幻象也忘了是什麼，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這就是文獄？」林雲看着眼前的呈現疑惑道。

    一叢叢翠竹隨風搖曳，竹間鳥鳴聲悠揚響起，旁邊的一流溪水朗泉叮咚延伸至遠方，花香瀰漫，蝶染艷霞，整個一桃源仙境。

    在地獄中被稱為重刑之地的文獄怎麼會是與世無爭的一副樣子，林雲小心翼翼向前走去，不敢有絲毫馬虎。面前的這種呈現讓林雲感到不安，有一種詭異感存在着。

    這是一片小山谷，鮮花遍佈山谷，不同的花色一簇簇地擁在一塊兒，好像按着什麼規律人為擺了上去。叫不上名字的山花相互纏繞着，花形各異，林雲發現這些花有的花蕾若舌，有的花瓣如耳，有的則是花心中長出像人手臂一樣的花蕾，妖艷且妖異。一路走過去，林雲發現一種黑色的尾花花心內流動着黑色的黏稠液體，每一株花都有着不太相同的外形，有的尖刺密密麻麻，有的花瓣渾然像是一個磨盤。

    「十八層地獄？」林雲駭然，這種花竟然將十八層地獄中的每一種刑罰都逼真地勾勒了出來，妖嬈的詭異流動着一種黑暗的誘惑，看起來讓人窒息。

    林雲只感覺腦子一陣發暈，仿佛看見黑色的液體幻化成各種怪物張牙舞爪朝自己撲來，身子就要跌落進去。

    「咳……」身後突然發出聲音。

    林雲猛然驚醒，驚嚇出一身冷汗，這種花太詭異了，好像要將人的魂魄撕扯進去，如果不是那個聲音，真有可能會陷入進去。

    「文獄幾十年沒有人來過了，你也算是個稀客。」一個男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雲轉過身卻看不到人影，身後空蕩蕩的，剛才還花香鳥語轉眼間成了一片荒蕪。

    「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這個地方不是你看到的這樣，文獄是千百萬年來所有的讀書人所走的輪迴路，走出去，就是輪迴；走不出去，怨魂集聚，血骨凝結，於是也就有了文獄。」男子慢慢說道。

    聲音虛無縹緲，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別找了，你看不到我。文獄是天地文人怨氣凝結而成，這裏的每一個地方都自成一個小世界，萬千世界共纏結，在陰陽五行中來迴旋轉。你現在已經踏入了第一個小世界，我把它叫做『花魂獄』。」

    「花魂獄？」

    「花攝人魂，人葬花冢。花香爛漫，仙境桃源，轉眼間就會變成魔化之心，魔化之路，引心魔，滅魂魄，埋葬輪迴路。」男子語調輕緩，卻有着一種歷經萬事後的滄桑。

    「你如果幸運走出這個小世界，就能看見我了，到時……」話沒說完一陣虎嘯之聲忽然傳來，接着就聽見男子的奔跑驚呼聲。

    林雲聽着那種聲音清晰的出現在自己耳邊，卻什麼也看不到，聽着那邊的聲響感到驚心動魄

    「兄台？」林雲輕喊。

    沒有回應，只剩下一片沉寂，時不時的傳來虎嘯聲還有蟒蛇的嘶嘶聲，清晰又遙遠地傳過來。

    男子應該是被困在了另一個小世界中，小世界！林雲心裏思索着男子所說的話，身體不自覺的轉過身。

    「啊」林雲一聲驚叫。不知什麼時候眼前變成了另一副場景，奼紫嫣紅的百花全都成了黑色的毛髮，伸着卷鬚在空中舞動着，一條條黑色的鎖鏈伸出朝着林雲襲來。

    林雲快速後退，身軀伏地退出剛才站的地方。「走「，林雲心裏想着身子一個箭步奔出，想要退到大門處。

    身子剛有所動，喳的一聲刺耳的鳥鳴聲傳來，空中一隻綠毛大鳥飛來，巨大的瞳孔像狼眼一樣發出懾人的光，黑色長喙如同利刃朝着林雲啄去。

    「雜毛大鳥，滾」林雲也不管從地上撿起什麼東西，噼里啪啦地朝着怪鳥砸去。撞擊聲鏗鏘作響卻沒能阻止大鳥的衝擊。

    來不及多想，林雲從地上翻滾過去，旁邊是山谷的那道小溪，此刻已變得像冥河一樣，上面流動着殘腐的屍塊。

    躲了一半再也躲不過去，長喙堪堪擦着身軀而過，頓時林雲身上出現一道長長的血痕。

    「綠毛怪鳥，我……」林雲怒罵着正要站起，忽然感覺雙腿一涼，腿上好像被什麼東西攀上了，低下頭一看只見兩隻毛茸茸的大爪子從黑水裏伸出緊緊地扒住了雙腿。

    什麼東西？林雲被唬的魂飛魄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急忙往後退，可兩隻大爪子沒有絲毫動彈，被拉着一步步伸長，接着水聲嘩啦響一個綠皮大蟲從水裏鑽出。

    一隻一人多高的蟾蜍從水裏走出，綠色的皮膚上長着一個個巨大的毒瘤，一雙眼睛大如銅鈴，兩隻前爪握着林雲的大腿，後兩足直立着，兩眼綠油油的瞪着林雲，接着，一條長舌從嘴裏飛出將林雲捲入肚中。

    陰暗的肚腹內積滿了泔水般的腐臭，林雲捂着鼻子，感覺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巨大的蟾蜍肚子裝滿了眾多的腥臭。凌亂的類似獸鳥的毛髮幽靈般沾染着身體，藉助晦暗的從蟾蜍口中溢出的一絲光亮，林雲看到一些人類的骨骼架碎裂在裏面，快被泔水腐蝕成粉末。

    林雲艱難的抬起腳，腳底下一些粘稠的液體蠕動着，林雲正要想法設法出去，突然一種不安感襲來，如同被毒蛇的芯子盯住了一樣。

    沙沙聲從蟾蜍的尾部傳來，聲音越來越近，終於在當聲音在幾米外的距離停住時林雲看清，來的竟然是一群螞蟻。

    只不過這群螞蟻與普通的螞蟻不同，前面的兩足高高舉起，如同兩隻鐵鉗散發出一種冷光，前行中時不時兩隻大鉗子相互拍擊，發出刺耳的沙沙聲。

    這些螞蟻好像有着一些靈智，在三米的距離停下，為首的一隻蟻王冷冷地看着林雲，一些螞蟻走出將林雲圍在中間。

    蟻群緩緩逼近，沙沙聲越來越響。林雲心裏恐懼，當最後被擠壓到一個角落準備等死的時候一道光束猛然從身上發出，光束髮出，蟻群竟然像雪遇到火一樣迅速避去，好像對這道光充滿了恐懼。

    「嗯？」林雲從口袋翻出一個白色的不起眼的珠子。這顆珠子是在閻羅殿時文官暗中給自己的，當時自己還納悶這是個什麼東西，現在看來這珠子竟然能抵擋住文獄的一些怪異。

    白色的珠子，小巧玲瓏，像粒珍珠一樣散發着柔和的光。白色的光將林雲全身籠罩，顯得有一種聖潔感。

    在白色光束出現的一瞬間，蟻群快速消失，整個蟾蜍身子也突然間有了顫抖，一陣旋風捲起，等林雲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外面，黑色的花獄，尖叫的怪鳥，巨大的蟾蜍全都消失不見，眼前出現了另外一種景象。

    「第一個小世界走出來了？」林雲疑惑。自己本以為要埋骨其中，誰知道突然間就通過了。林雲摩挲着掌心中的珠子感慨着，自己走出去的希望看來全在這珠子上了，文官當初給自己珠子時應該想到了一切吧，可笑那幾個丑鬼還以為自己做的挺隱蔽。林雲心裏想着，腳下順着面前的這條路向前走去。

    翠綠竹林飄染，小徑通幽，山林寂寂。林雲沿着小路走了很長時間卻發現周圍依然是原來的景象，灰濛濛的霧氣籠罩着整片山林，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改變。

    「怎麼回事？」正疑惑間，遠方忽然一聲聲虎嘯聲傳來，虎吼震動山林，其中還夾雜有人的聲音。

    「佛法有雲，眾生平等，我說虎爺你幹嘛非糾纏住我不放，那麼多的流魂你都不吃，唉喲……」一個人的聲音罵罵咧咧傳來。

    「兄台？」林雲聽到聲音一愣，這聲音不就是先前與自己說過話的那人嗎，難道自己也來到第二個小世界了？

    「兄台，兄台」林雲大聲喊叫。

    叫罵聲，虎嘯聲，鶴唳聲，隱隱約約還有一個人的聲音傳出，眾多聲音如洪水一樣朝着林雲所在的方向湧來。

    不一會兒一個高冠博帶儒生打扮的男子出現在眼前。帽子斜扣在頭上，臉上兩道血跡清晰可見，身穿儒服卻是破破爛爛，褲子被扒拉到了大腿根處，一條褲腿晃晃悠悠，已經爛的兜不住腿，只能兜風。

    林雲乍一看到這副打扮一陣震驚，呆呆的看着說不出話。

    「傻看什麼，還不快跑。」男子上一秒還在急急地喊着話，話音未落下一秒身子已竄到了林雲身邊，一個巴掌拍在林雲肩膀上。

    林雲回過神兒一看追過來的幾個怪物，嘴裏一聲急叫也隨後竄了上去。

    後面的三個怪物一個比一個恐怖。一個半虎半人，虎軀身上長着一個人頭；一個瘦若竹竿，滿臉白須，看那張臉倒有點像白鶴，兩隻小眼睛在毛髮中轉動，顯示出一種奸詐；另一個身穿講究的嶄新儒服，身材頎長，那一張臉卻不像是人臉，肥肉高聳，一個個黑色的小蟲在上面爬着,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你們三個老怪物，枉你們也自稱儒道釋高人，你們就是三個惡魔。」男子邊逃邊叫罵。

    「子曰，以仁成義，以義行身，仁義不施，視為賊人，我等不忍看你沉淪度你出世。」身穿儒服的怪物開口道。

    「出世個屁，說這麼好聽，還不是不讓我轉世，要讓我永遠留在這兒，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像你們三個傢伙一樣。」男子回應。

    「無量天尊，道友多慮，我乃……」

    「多慮個屁，乃個屁，你是不是又要說『你乃元始天尊座下景陽宮第三十八代傳人天玄子是也』？我呸，是個屁，天玄子也是你這副德行？還三十八代傳人，我看三八還差不多。」男子腳不停歇，嘴裏也連珠炮一樣嘟嘟啦啦罵個不停。

    林雲在後面緊跟着，心裏感到一陣陣驚奇，男子的行止談吐倒不像是自己那個朝代過來的，看那幾個怪物的反應，男子罵出的話應該不是什麼好話，不過聽起來還挺別致，有機會倒要請教一番，林雲心裏想着。

    「爾等再要反抗，休怪我金剛怒目伏虎羅漢擒殺不饒。」半人半虎的怪物在後面吼叫。

    「怒目個屁，伏虎尼瑪，就你那德行還伏虎，我看是虎伏還差不多。」男子說話像下刀子一樣。

    「吼」虎人一聲大吼，整片山林都變得顫抖起來。

    「甘受責罰我也要擒殺你等，不殺你誓不為人」虎人大叫，看樣子氣的不行。

    「你本來就不是人。」男子聲音從前面飄來。

    「吼」又是一聲虎嘯，同一時間鶴唳烏鴉叫的聲音從後面傳出。

    「那個身穿儒服的怪物聲音竟然像烏鴉，也對得起他那個樣子了。」林雲心裏說道。

    林雲和前面的男子瘋狂地向前奔逃，後面的三個怪物吼叫連連，大有不把兩人宰了不罷休的趨勢。

    綠色竹林慢慢變成普通的林木，林中的霧氣也變得越來越淡，抬頭望去已能夠看清楚幾百米內的景象。

    「往右邊走。」男子說道。

    林雲緊緊跟上。右邊是一片空曠的林地，幾片沼澤零星點點出現在林地上。

    男子熟練地騰挪着腳步，邊走邊催促着。

    「小兄弟，能不能加快點速度。」

    「我知道，我在努力。」林雲一臉憨厚。

    「怎麼進來的？得罪人了？」男子邊走邊問道。

    「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林雲回道。

    「那就對了，當初我也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就被放進文獄了，文獄，懂不懂？表面上好聽，實際上就是精神地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精神上幻化出來的。」

    「幻化出來的？但是我根本就沒有想啊」林雲表示不解。

    「文獄又稱精神獄，魔由心生，心又分為意識與潛意識……」男子侃了一通。

    「你說的我怎麼都沒聽過？」林雲越聽越迷糊。

    「聽不懂也正常，你要是到了我那個時代就能發現很多好玩兒的。」

    「對了，你是從哪個朝代過來的？唐朝？宋朝？」男子扭過頭看了林雲一眼。

    「我是大華朝的」

    「大華朝？沒聽說過。」男子搖搖頭。

    林雲正要向男子介紹一下自己的朝代，突然聽男子一聲大叫。

    「壞了，到邊界了」男子臉上現出一種驚慌。

    一堵看不見的牆擋在前面，伸手去摸，柔軟光滑卻又堅硬不可撼動，上面流動着一些冥河的氣息。絲絲白線繚繞在上面，綿延伸至遠方。遠方，是一片黑洞，濃郁的屍氣從中溢出遠遠飄過來。

    「這就是這個小世界的邊界？」林雲問道。

    「獸獄之界，輪迴之邊，真真假假，無生無還。」男子嘴裏喃喃說道，好像沒聽見林雲的問話。

    後面的吼叫聲越來越近，轉眼間三個怪物就出現在視線中。

    「看你們兩個往哪裏逃？」虎人咆哮。

    「桀桀，無量天尊，我來為你們渡劫。」白鶴道人一臉奸笑，聲音刺耳。

    「子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今日我教授你們『仁義『之道。」儒服烏鴉般的聲音響起，引起一陣陣寒氣。

    看着三個怪物快速逼上來，男子突然臉上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盯着林雲說道：「你怕不怕死？」

    「怕死？死過一次了哪還有死可言。」

    「好，既然這樣」男子說着，長舒一口氣，好像做出了什麼艱難的決定。

    「那我就帶你一塊兒去死。」男子話說完，直接一隻手抓住林雲的胳膊，兩人向黑洞的方向奔去。

    濃郁的死屍之氣波浪般翻滾過來，死屍氣迎面撲來，屍氣瀰漫，熏的人有一種致死的感覺。

    兩人艱難走到黑洞口，這時，後面的三個怪物也掠了過來，氣急敗壞吼叫着各伸出一隻大手要將兩人攔住。

    大手堪堪擦着兩人的後背，留下幾道傷痕，而兩人也終究是邁入了神秘的黑暗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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