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大帳琪國公丘福拜倒在地,聲音哽咽:「微臣罪該萬死,微臣深受陛下重託,總攬衛戍事宜,卻讓這獵場混進了蟊賊,若非陛下洪福齊天,險些釀成大禍,還請陛下降罪。」
這位靖難功勞排名第三的心腹大臣,堂堂琪國公,如今深知這一次罪責難逃,倒是非常明智的選擇了自請處置。
他跪在地上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道:「微臣有負陛下重託,已是萬死之罪,不敢懇請陛下輕饒,只求陛下以微臣無用之身,以儆效尤。」
帳中的諸多人都悶不作聲了,郝風樓跟在趙王之後,趙王則緊跟漢王朱高煦身邊,朱高煦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眼見自己的岳丈如此,心念一動,想要跨前一步為琪國公說幾句話。
可是這時候他的袖子卻被死死拉住,朱高煦不得不朝後看一眼,卻見郝風樓拉住了他的袖子,微微朝他搖頭。
朱高煦微愣一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朱棣的眼眸如電一般射在他的身上。
這眼神銳利無比,宛如鷹隼,更像是一道閃電。
朱高煦駭的面如土色,不敢去對視父皇的眼睛,慌忙垂下頭去。
朱棣的目光只是在朱高煦身上短暫停留,隨即平靜的掠過去。
他坐在榻上,雖然臂上帶傷,可是手指頭依舊在敲擊着榻沿的紅木,每一次敲擊,都極有節奏。
帳中陷入了沉寂,所有人大氣不敢出,無數雙眼睛帶着敬畏,看着眼前這位喜怒不定的九五之尊,空氣仿佛凝結起來。
朱棣站了起來。走到了丘福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丘福,嘆口氣道:「建文密使人捉拿朕的時候,是子健與朱能、張玉一道奪得北平九門。在真定一役時,也是子健率先突入子城。白溝河之戰,更是你以精兵直搗南軍的中堅。至於夾河、滄州、靈璧等戰,你擔任軍中的前鋒,所過披靡。若是沒有你,會有朕的今日嗎?」
他突然說出這番話,讓所有人都失措起來。
不少幸災樂禍之人不由愕然。
便是丘福也是微微一愣。感動的道:「微臣……微臣……」
「站起來!」朱棣厲聲道:「你見了朕固然該跪拜,可是他們都站着,朕的先鋒豈能屈膝跪倒,這像什麼樣子,你還是朕的丘大先鋒嗎?」
眾人一聽。隨即黑壓壓的人統統拜倒在地。
丘福站起來,身軀在顫抖。並不是害怕。而是感動。眼中老淚縱橫,雙唇死死抿着,感激涕零的去看朱棣。
朱棣眯着眼,掃視了一眼跪倒的文武百官,道:「都免禮!」
眾人齊聲道:「謝吾皇恩典。」稀稀拉拉的站起,心裏都感覺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朱棣已是走回了榻前。並不顧忌自己的手臂受傷,用手指地,道:「區區幾個蟊賊,也傷的了朕?有什麼大不了的?怎麼?朕沒有嚇倒。朕的大臣們倒是嚇壞了?」
眾人默然,郝風樓叫了一句:「其實微臣沒有嚇壞。」他本是老老實實有問必答,結果發現所有人都做木頭人,誰都不吱聲,結果自己成了出頭鳥,忍不住想要淚流滿面,暗怪自己做人太實在。
朱棣莞爾一笑:「對,小事而已。」他目光掃向丘福,道:「你心裏不安,是嗎?」
丘福忙欠身道:「微臣衛戍不嚴……」
朱棣嘆口氣,道:「偶有疏忽,也是難免,你不必驚疑,朕自然信得過你。」他負着手,目中掠過殺機,道:「不過此事蹊蹺,總得追根問底,查個水落石出才好,朱愛卿。」
朱能應聲而出:「微臣在。」
朱棣淡淡道:「你來徹查此事。」
朱能道:「微臣遵旨。」
聽了這些話,原本許多心頭落下大石的人又不由心沉下去,這件事本是錦衣衛的職責,是紀綱的差使,可是皇上沒有讓紀綱負責此事,而選擇了五軍都督府的朱能,只怕是別有深意。
若是再一琢磨,便可從中知道,紀綱和漢王過從甚密,陛下沒有選擇紀綱,莫非……是對漢王抱有懷疑?
朱高煦便是再蠢,此時也意識到了什麼,朱能一向不偏不倚,在太子和自己之間若即若離,假若這個時候,朱能偏向太子,自己只怕就徹底完了。
朱棣已是穩穩的坐回了榻上,語氣變得嚴厲起來:「朕不怕區區蟊賊,可是朕想知道,是誰……」他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逡巡,目露殺機:「是誰想要將朕置之死地!此事,不但要徹查,也絕不能姑息,凡有牽涉此事者,皆可先斬後奏。」
朱棣震怒了。
若說他一開始還處於冷靜,而接下來,則被滿腔的怒火所取代。
他憤怒的不是幾個蟊賊,而是蟊賊背後,那些敢於站在自己對立面的人,如今他貴為天子,手掌天下,居然還有人敢和他做對。
只是這些話在眾人耳里,卻是非同一般,讓人隱隱覺得這是要興大獄的前兆,太祖皇帝的株連事跡歷歷在目,誰能保證,在接下來,這件事不會牽涉到自己。
如此一想,所有人開始不安起來。
在場之中,唯一鎮定的人怕也只剩下了一個——郝風樓。
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都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隊死士,緊接着又是天子震怒,再之後陛下讓朱能徹查,這些死士,到底哪裏來的?
其實在此之前,郝風樓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事情實在透着詭異。
他的心裏似乎抓到了一點靈感,可是這靈感若隱若現,宛如魚線一般,自以為抓住了,可又發現是兩手空空。
他瞥了身旁的朱高燧一眼,朱高燧這個傢伙突然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整個人乖乖垂手站立,這傢伙面相其實頗為俊朗,不過今日,顴骨上的淤青依然還沒有散去。
這淤青自然是昨天夜裏和旗手衛的那些人毆鬥造成的。
突然……郝風樓想到了什麼,忍不住道:「原來是他!」
就在這安靜的大帳里,一個不作不死的傢伙沒來由的一句自言自語,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郝風樓只是個小小千戶,能夠進來這裏還得仰仗朱高燧。可是現在,他這本不起眼的千戶,突然變得格外的刺眼。
朱棣臉色陰沉,道:「郝風樓?你說什麼?」
郝風樓呼了口氣,覺得自己有些衝動,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邏輯還沒有完全理順,只是方才一時想的痴了,才如此放肆,可是現在,他不得不硬着頭皮站出來,道:「陛下,微臣有了些眉目。」
「是嗎?」朱棣精神一振!
好端端的一次圍獵,突然遇到了刺客,這對朱棣來說,本就是一件難以容忍的事,若是此事傳出去,天家的顏面蕩然無存,朱棣當然曉得他不得人心,也正是因為不得人心,所以才急不可耐的需要知道這件事是誰指使,假若有人佈置刺殺了他這堂堂大明天子,自己是找不到絲毫頭緒,讓這背後的兇徒逍遙法外,那麼對朱棣這個大明朝的掌控者來說,無疑是**裸的打臉。
他連忙道:「是誰?」
郝風樓一字一句道:「開城侯劉喜!」
滿帳譁然。
朱棣掠過一絲疑惑之色,顯然不信。
便是帳中的文武百官,都是低聲議論,大多數人露出嘲弄之色。
劉喜也在帳中聽命,一聽到郝風樓說他是幕後指使,先是打了個哆嗦,隨即勃然大怒。這絕不是非同一般的指控,牽涉這樣的事,可是要誅族的。劉喜立即踏步出來,惡狠狠的道:「郝風樓,本侯忍你很久了!」
劉喜此時顧不了許多,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客氣可講,他氣的臉色鐵青,冷笑道:「你和本侯兒子之間,確實有過節,可是吾兒先是被你毆打,此後又……又……」他看了一眼朱棣,還是把本想說的話吞回去,繼續怒道:「可是為了這些許的私仇,你竟如此血口噴人,你不過一個小小錦衣衛千戶,如此出言無狀,可是知道,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可是要擔干係的嗎?」
郝風樓和劉喜之子互毆的事,許多人也聽到風聲,現在見劉喜怒氣沖沖,不少人心裏搖頭,對郝風樓的印象直線下降,只因為有過節,在如此大事上誣賴別人,此舉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劉喜隨即拜倒在地,朝朱棣磕頭,肝腸俱斷的樣子道:「陛下,請為微臣做主,郝風樓如此誣賴微臣,微臣必定要他,還微臣一個清白。」
朱棣的臉色也有一些鬆動,他最清楚郝風樓和劉喜之間的仇怨,對郝風樓也是惱怒無比,這個時候,可是開玩笑的,朱棣正待開口勸慰,可是郝風樓卻是正色道:「這個人本就是你,你萬般抵賴也是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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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碼了近三個小時,主要是佈置人物之間的關係,還有把之前挖的坑想辦法埋掉,哎,說真的,想的腦袋都有些發暈,老虎是個沒存稿和沒大綱的渣渣,現炒現賣,最是痛苦。雙倍月票最後22小時了,此時是凌晨,老虎的眼睛已經熬紅,現在老虎去睡覺,真心希望,老虎一覺醒來的時候,大家能給老虎一點驚喜,多一張月票,就多一份力量。(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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