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見郝風樓突然暴起,一時愕然。
而這時候,郝風樓已是抓起案牘上的一方徽硯,已是朝陳新面門砸來,陳新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郝風樓會突然傷人,啪的一聲,硯台直接砸中鼻樑,陳新懵了。
郝風樓對王安動手,或許還可以說是廠衛之爭,鬧的不可開交,可即便如此,也給郝風樓惹來了無盡的麻煩,陳新沒有想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郝風樓,居然對他如此的不客氣。
鼻頭的疼痛立即遍佈全身,劇烈的疼痛,立即讓陳新整個人都要炸開。他應聲而倒,捂着滿是鮮血的鼻樑,腦子先是一片空白。
從一開始,他沒有料到好法律敢動手,必竟這傢伙,一開始嚷着什麼同心同德,自己是錦衣衛,他也是錦衣衛,既然是同心同德,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動手也說不過去。
況且自己終究是錦衣衛指揮使同知,固然現在和郝風樓相比,稍有不如,卻也絕不是任人欺凌之輩。這郝風樓剛剛被人叫罵,被人彈劾毆打王安,如今好不容易金蟬脫殼,此時此刻,理應低調做人才是,怎麼還敢滋事。
只是他失算了,這位郝大人,壓根就是個瘋子,做事也從來就沒有顧忌過任何的後果。
郝大人如此,着實把大家嚇了一跳,大家一齊看着陳新,見他捂着鼻頭,在地上傲叫着翻滾,哪裏有半分錦衣衛指揮使同知的尊貴,其實許多人對這陳新本就有些不滿,甚至有些厭惡,只是……
只是這陳新勃然大怒,禁不住大喝:「郝風樓,你好大的膽子……老夫乃是……乃是……」
郝風樓面帶肅殺之色,將所有人都嚇壞了,顯然他們看多了郝風樓和善的一面,可是今日的樣子。卻是前所未見,那眼眸深處,"chi luo"裸展露出來的殺機,宛如一把利刃,教人心涼。
郝風樓冷漠的笑了:「是麼?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只是今日,收拾的就是你!來。動手!」
「咳咳……」徐友海咳嗽,雖然他曾和郝風樓『荒唐』過,可是這事兒,他終究是不熟啊,堂堂錦衣衛同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毆打同僚。徐友海雖然是粗人,匹夫出生,當年在軍中,也是摳着鼻子,隔三差五掏掏褲襠的惡俗之人,可是如今貴為高級武官,也學會了人模狗樣。成天都是一副慢條斯理、文質彬彬的樣子,怕的就是被人說自己不夠體面,只是現在………該怎麼辦?
其實大多數人,和徐友海都是一樣的想法,至於那些千戶、百戶,也有點畏手畏腳,索性干坐着,心裏對這位郝大人。有了重新的認識,必竟當時郝大人鬧東廠的時候,他們也不曾見識過,今個兒,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倒是那曾健卻不這樣看,他對陳新已是深痛惡絕,又見陳新對郝大人動粗口。到了這個份上,還敢嘴硬,頓時熱血上涌,捋着袖子便上前。不待那陳新晃悠悠的爬起來,一把抓住陳新以衣襟,便是老拳狠狠砸下去。
「敢在郝大人面前放肆麼?你是什麼東西?」
陳新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仰面倒地,臉上已是血肉模糊,郝風樓對他動手,倒也罷了,一個小小千戶,居然也放肆到這個地步。
陳新有些想哭,偏偏又哭不出來,只是疼的嗷嗷的叫。
曾健一動手,幾個東城的百戶便坐不住了,其中一個聰明的大叫:「不好了,同知陳新打人了,陳新打咱們郝大人了!」
緊接着,一干人衝上去,拳打腳踢……
錦衣衛之中,最屬東城的人最狠,原因無它,有什麼樣的官,就會有什麼樣的兵,先是郝風樓任千戶,囂張跋扈,在東城那一畝三分地,早就橫行慣了,後來郝大人升任去了北鎮府司,接任的曾健,當然也不善茬,出了名的作死小三郎,反正一向有郝風樓庇護他,況且東城有的是銀子,上下都已打點過,這世上,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現如今郝大人先動了手,那還等什麼。
這些人出了名的刁鑽,一邊動拳腳,還一面如潑婦一般大叫:「沒王法了,堂堂同知,肆無忌憚,說打人就打人,這要是把人往死里打,還是人麼?郝大人方才還說,要同心同德,陳新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
陳新已是懵了,恍惚之間,怒不可遏,可是無數拳腳施加過來,早已失了分寸,只是雨點般的拳腳在他身上落下,讓他避無可避,正待怒斥,一個碩大的拳頭便直襲他的面門,怕的一聲,門牙便被打落。
其他人終於忍耐不住了,陳新在以往,頗有威嚴,可是自從廠衛之爭後,許多人對他多有不滿,今日見他又陰陽怪氣,得罪了郝大人,有人急於想在郝大人面前表現,本着法不責眾,東城的人已經先動手,自己過去湊湊熱鬧的精神,二話不說,也是捋着袖子便上。
圍上來的人一腳越來越多,一干人開始還有些拘謹,打到後來順了手,爭先恐後,唯恐自落後於人,一番痛打,那陳新早已成了一灘爛泥般,昏厥過去。渾身上下,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滿頭的血,悽慘極了。
郝風樓猛地拍案,喝道:「大家看到了麼?這陳新為何被打?」
有人大叫道:「陳新瘋了,自己偏要去撞牆,陳大人早有失心瘋,這事兒以前便發作過幾次,只是想不到這次如此嚴重。」
郝風樓卻是不語。
便有人道:「這姓陳的衝撞大人,對大人無禮。」
郝風樓依舊搖頭,站在案頭之後,一字一句道:「都不是,只是因為,本官早就明言,衛所上下,需同心同德,陳真,你來說!」
大家先是一愕,旋即目光都落在外南城千戶所千戶陳真身上。
這陳真先是有點兒不自在,可是既然被郝大人點了名,自然不敢再隱瞞了,連忙拜倒,哭告道:「卑下萬死,廠衛鬧將起來,皆是因為同知陳新的佈置,他命卑下挑起爭端,好教大人下不來台,卑下只是小小千戶,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同知,當時此賊授意卑下時,卑下本是有些不肯,覺得事情太大,可是這陳新卻是威脅利誘,說什麼若是不肯做,將來不免要收拾了卑下,教卑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若是肯做,將來要給卑下一場富貴,卑下萬般無奈,只好從他調遣……卑下本來以為,一旦廠衛鬧起來,東廠絕不是吃素的,到時候大人為了息事寧人,肯定要顏面喪盡,只是不曾想到,大人非但沒有退讓,反而為了衛中的兄弟……卑下……卑下真是該死啊,懇請大人責罰。」
上下人等,俱都不做聲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而陳新,作為堂堂同知,陷害郝風樓,單憑這一點,也是活該。
其實許多人,一開始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也早猜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大家不曾想到的,只是郝大人直接把事情抖出來。
郝風樓殺機騰騰,嘴上帶着若有若無的冷笑,道:「陷害同袍,就是陳新這樣的下場,這陳新,將來就是榜樣。本官再說一遍,無論此人是誰,官居何職,犯了這個規矩,本官就要他的命!」
堂中頓時肅然起來,大家不免去看已是一團爛泥的陳新,一個個心底深處,生出寒意。
眾目睽睽之下的郝風樓,卻並沒有因此而罷手,一步步走到了陳新面前。【
所有的人,自動為他分開一條道路。
郝風樓伸出腳,狠狠一腳踩在陳新的肚子上,陳新悶哼一聲,幽幽醒轉,而那郝風樓,冷酷無情又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讓陳新疼痛難忍的同時,不由生出了恐懼之感。
這時,郝風樓抽出了腰間的秀春刀。長刀在手,沉甸甸的,可是郝風樓卻握的很穩。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大氣不敢出。
他們所認識的郝風樓,是個有情有義,有擔當,平素和藹可親的同知大人。
可是現在……所有人幾乎嚇得不敢呼吸,一隻隻眼睛,死死的盯着郝風樓,瞳孔深處,一股子莫名的恐懼在流轉。
陳新仿佛迴光返照一樣,一見郝風樓拔出了刀子,一股本能的求生欲望立即戰勝了疼痛,連忙掙扎着要爬起,想要抱住郝風樓的大腿,期期艾艾、含糊不清的苦苦哀求:「大人……郝大人……卑下……卑下知錯了……自此之後,卑下再不敢……」
郝風樓又笑,越來越冷,對此充耳不聞,就如一塊毫無感情的磐石,隨後,他握緊了刀,雙手緊緊握着。
「大人……大人……啊……老夫……不,小人……」
「嗤……」
「呃啊……」
刀尖淌着血,一片殷紅,滴答答的順着長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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