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出來就是擬定名單了。
郝政耍了個滑頭,除了自己定了一部分,便讓一些豪門士紳推舉,把名冊推舉出來,再進行討論。
這樣的做法,是為了避免成為眾矢之的,朝廷絕不會接受太多土司,若是你報上千個上去,多半很快就會打出來。
郝政心裏的數目是五百左右,這個數字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勉強能在朝廷的容忍範圍。
既然如此,就免不了要剔除一些人,與其讓郝家來剔除,那麼不妨,讓他們來剔除。
半月功夫,名冊終於擬定,於是飛報京師不提。
…………………………
宮中接到了名冊的時候,天子自然要召內閣閣臣們來商討。
對此,無論是解縉和楊士奇的態度,都是**的。
楊士奇其實是頗有些傾向於土司制的,至於郝家的名單,他也不願出來做這個壞人,這在他眼裏,畢竟不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實在沒有出面干預的必要。
解縉則是不然,他想要遏制郝家,這裏頭,當然牽涉到了太子殿下,這郝家如日中天,遲早要尾大不掉,可問題在於,眼下他不能出面。
眼下的內閣,已經很不太平,解縉棋逢對手,此時還是低調一些好,否則冒出頭來,又被那楊士奇打了黑槍,找誰說理去?
不過解縉自有解縉的水平,沉吟片刻之後,笑吟吟的道:「陛下,這個名冊,料來不會有什麼問題,國朝知交趾事者,無非郝政一人而已,況且碌國公向來忠心耿耿,為人謹慎。既然是他草擬的名冊,那必定是絕無問題,以微臣愚見,到時只要陛下恩准,旨意一下,交趾便可太平無事了。不過其中內詳,微臣知之不多。何不如請海防侯覲見,讓他再確認一下。」
解縉玩了個心眼,反正人是你們姓郝的擬定的,你們父子二人,都得負責,到時候若當真出了什麼差錯。那也是你們背黑鍋。
朱棣頜首點頭,道:「那麼就宣郝風樓。」
一聲令下,只不過幾盞茶的功夫,郝風樓便飛快入宮了。
入殿之後,郝風樓行了禮,見幾個閣臣都在,心知肯定是交趾那兒來了消息。
朱棣命人取了名冊給郝風樓。道:「郝愛卿也看看,這是你父親擬定的,你意如何?」
郝風樓不敢怠慢,連忙取來看,故作聚精會神。
其實說實在話,名冊上的人,大致上他有那麼點印象,可是真說要知根知底。那就實在有些為難了。不過最重要的是,這既是家父擬定,斷然不會有什麼差錯,現在天子讓自己來核實,自己怎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裝模作樣一番,郝風樓道:「這些人俱都是心懷大明,忠肝義膽之輩。當年平叛時,也曾出了大力,在地方上,都是以德望著稱。大抵不會有什麼差錯。」
聽了郝風樓的準話,朱棣便微微一笑:「既如此,就照着這個下旨了。你父親……倒也是個能辦事的人。他不只是擬了名冊,還定下了不少的規矩,這些規矩,有用!」
朱棣顯得心情輕鬆,侃侃而談:「將那些土官的家眷,全部安置於諒山,這就相當於,將他的所有親屬,全部當成了質子,假若到了地方,有人膽大包天,他的親族和家眷,甚至是祖產,頃刻之間,便可教他血本無歸。流官的好處在於,到任一方,終究是外鄉人,而地方上的士紳,斷然不會和這流官廝混一起,胡作非為,甚至膽大包天,圖謀不軌。可是土官不同,土官是本鄉人,在地方上根深蒂固,假若他們要擅權,朝廷如何治的住?這個對策,倒是折中,反正諒山於他們到任的地方也是不遠,他們隔三差五,總可抽空去諒山看看。同時呢,一旦有變,諒山這邊,亦可採取措施。郝卿方才總是說這些人心懷大明、忠肝義膽,這是假話,也是虛詞。朕才不信這些土人,對朕有什麼感激,對我大明,又懷有什麼恩情。得拿捏住他們一點把柄,才是正理。」
「除此之外,還有徵集他們的子弟入親軍,這也是一個法子,碌國公想的,倒是周到。」
其實這個章程,是郝風樓家書中就曾與郝政商量了好的,不過郝風樓卻得故作不知,連忙道:「陛下聖明。」
朱棣微微一笑:「朕哪裏是聖明,這世上,更沒有什麼聖明之天子,所謂的聖明,只不過是念在祖宗創業維艱,國事艱難,因此勤勉一些,不願怠政而已,郝風樓,你退下吧,漢王即將出征,你代朕送一送,今兒一清早,他便入宮拜辭了他的母后,哎……朕不願意他來拜別,不是朕鐵石心腸,是朕於心不忍啊。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你與太子同去。」
郝風樓見朱棣眼眶微紅,並不似作為,心中卻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就在不久前,是這個人暗示自己,要調派人手,監視漢王,今日又是這個人,為他的兒子淚眼模糊,聲音哽咽。
到底哪一個朱棣是真實,郝風樓分不清,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眼前這個人,一定不要過份靠近,這個人十分危險。可是有時,郝風樓對這個人,又有幾分親近之心,他喜歡和這個人說話,他直爽,說話並不拐彎抹角,甚至舉手抬足之間,總有一股天地唯我的豪氣,那爽朗的笑聲,使人心生崇敬。
他那眼眸中所閃動的點點星光,或許不是作假吧。
哎……
郝風樓心裏輕輕嘆口氣,不及多想,告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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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確實要啟程了,日子已經定下,郝風樓於公於私,都該送一送,這一日大清早,他便去北鎮府司當了會兒值,近日北鎮府司這裏,閒人比較多,究其原因,多半是近來廠衛的明爭暗鬥,錦衣衛這些時日,頗有些力不從心,以至於許多人變得遊手好閒起來。
這種感覺,頗有點大難臨頭的氣氛,固然是親軍,可是朝廷養着你,當然不是讓你人浮於事的,可是偏偏你無事可做,一兩天還能忍,這麼下去,少不得要被人彈劾機構臃腫,少不得要裁撤人手了。
郝風樓見了,也只能苦笑,其實這些天,倒是有不少人來自己這兒哭訴,好歹他曾任過東城千戶,有不少的老部下,都曾抱怨,只不過以郝風樓現在的身份,實在不宜出面。
雖然是同知,可是其他人都不急,自己急個什麼?
心不在焉的在值房裏閒坐片刻,卻是有人來報:「大人,指揮使大人有請。」
郝風樓倒也不覺得意外,長身而起,便趕去紀綱的公房。
在這兒,竟是來了不少人。
除了兩個同知,還有兩個僉事,除此之外,南北鎮撫以及經歷房的經歷也都到了,眾人各自落座,而指揮使紀綱則是高高在上。
郝風樓也是同知,不過他這同知有點尷尬,本來同知是滿額的,在編的兩個同知都在,可是因為郝風樓立功,聖上心血來潮,便提了郝風樓的級別,這就導致,他雖是同知,可是在北鎮府司,辦的還是僉事的差。
另外兩個同知大人,對郝風樓也頗有點忌憚,這傢伙實在升遷太快,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搶了自己的差遣。
同行是冤家,這一點是斷然不會錯的。
倒是紀綱的態度,顯得有幾分**,郝風樓升了同知,他倒是顯得很是振奮,可是在差遣的安排上,卻一直沒有做聲。
總而言之,郝同知的待遇是上來了,可是乾的,卻還是僉事的活,甚至即便是僉事的活,其實也沒什麼重要,很是清閒,無非就是管顧一下詔獄,查驗一下詔獄裏的欽犯身份之類。
見郝風樓到了,大家都露出了笑容,紛紛向郝風樓點頭致意,這種其樂融融的氣氛,都是常見,郝風樓也如尋常一般,點頭回禮。
落座之後,紀綱咳嗽一聲,道:「今日叫大家來,是有事要吩咐,近日北鎮府司的事,諸位想必也略知一二,老夫也就不多講了。還是那句老話,眼下是多事之秋,尚需戒急用忍。老夫今日要說的,是另一件事。此番邊鎮並不太平,陛下命漢王殿下為欽差,代天巡狩九邊,漢王殿下,克日便要動身,不過在去之前,已是上書一封,懇請天子准允老夫隨同。」
「殿下之所以這個安排,為的是情治考量,老夫何德何能,豈能當的了什麼重任。況且呢,錦衣衛指揮使離京,確實也不妥當。不過漢王既是上書,陛下也已恩准,所以老夫就少不得,要動身一趟了。」
眾人聽了,俱都驚愕,連郝風樓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錦衣衛的職責可是對內,紀綱跟着跑去邊鎮,這不是吃飽了撐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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