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明顯的是,郝家在這其中的獲益也是巨大。
可以想像,郝家原本在交趾已成為整個利益鏈的上游,壟斷了所有最賺銀子的行當,而其他的世家大族卻只是淪為了郝家的原料輸送者,他們就像是一個個監工,提着皮鞭,利用自己所有的資源,招募苦工,開山採石,這些人倒是有些像後世的包工頭子,完全就是仰仗着郝家的鼻息,一旦郝家出現任何意外,他們也非要悉數破產不可。
這種依附的關係,其實最是穩固,幾乎所有的世家大族,其中最大的特點就是子弟極多,這麼多張口嗷嗷待哺,而且既不是普通人家,就免不了要擺一些排場,沒有銀子,你就什麼都不是。
因此對這些人來說,他們或許可以反對大明朝廷,卻絕不會排斥郝家。
再加上郝政幾年的經營,使得這些人不只是在利益上,甚至於在情感上都與郝家密不可分。
逢年過節,大家已經開始相互走動,遇有什麼難處,他們也會第一時間想到向郝家求告,到了諒山,隔一些時候都會前來拜訪,書信的往來傳遞也是不少。
許多的子弟也悉數編入了火銃隊,如今這幾百個子弟,每日都在諒山來回的操練。
如今,郝家將他們推舉為土司,這就更加是大恩一件,這些人自然而然圍繞着郝家,形成了密不可分的關係。
郝風樓可以想像,旨意頒佈後,整個交趾立即會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網絡,在這金字塔的頂端自然就是郝家,郝家之下是一些大土司,大土司的下頭則是中小土司和一些主事、管事之類的人物,在這個鞏固的利益鏈條之中,郝家的影響將是方方面面,這郝家名義上雖只是諒山公。實則說是交趾王,那也絕不會錯。
這些事,郝風樓清楚,實則天子也清楚,只是眼下,朝廷確實沒有其他的辦法,既然如此。那麼也只能如此了。交趾對朝廷本來就是雞肋,原本就是蠻荒之地,比廣西和雲南沒什麼分別,那兒的百姓又是桀驁不馴,隔三差五要鬧出亂子來,朝廷呢。在那兒總不能天天駐紮大軍,日夜嚴防死守。
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就是錢糧的問題,這是朱棣無論如何也不能迴避的,而這個原因,大大地促使了朱棣改為土司制的原因。
糧食!
交趾還算是產糧的大省,占城稻確實也不錯,可是交趾種棉極多。糧食本就不足,朝廷在那兒駐紮了數萬大軍,而這數萬大軍想要供養,當然不能就地取糧,糧食從哪裏來呢?當然是朝廷撥發,可是山長水遠,每年幾百萬斤糧食運過去,需要徒費多少民力?這沿途的損耗更是驚人。朝廷每年拿出近一成的錢糧來供養這些軍馬,若是太平無事還好,一旦遇到了荒年或者是戰事,怎麼吃得消?
朱棣既然主意已定,自然也就不會更改,他看着郝風樓,撫案道:「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你極力要促成此事,朕自然也遂了你的心愿,事情這麼一成,料來你也能鬆一口氣。可是……」
朱棣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着言辭,最後道:「不過……醜話必須得說在前頭,這交趾萬萬不能再出任何岔子,出了岔子,朕只好唯你是問了。」
郝風樓的心裏不由偷樂。出岔子?一旦是土司制,即便是出那麼點兒岔子,也會很快被無數的利益攸關者瘋狂地壓下去,況且只要郝家不出問題,工坊在運作,那麼勢必,各家的礦石、棉花、煤炭、木料就可以源源不斷地換成銀子,更需要僱傭大量的勞力,這個循環暫時不易打破,至少穩定三十年,郝風樓還是極有信心的。
郝風樓正色道:「微臣願下軍令狀……」
朱棣卻是笑了,方才拉下臉來,無非就是一句警誡而已,現在見郝風樓當真認真,他反而搖搖手道:「軍令狀就不必了,你自己看着辦吧。」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唏噓了一陣,接着道:「朕打算命漢王去大同,想聽聽你的意思?」
郝風樓愕然道:「父皇莫非認為蒙人會大舉進攻?」
朱棣漫不經心地道:「這個……朕也拿不準,不過他們的習性,朕倒是略知一二,其實他們和我們一樣,也是人,也都有血有肉,關內呢,有一句話叫做官逼民反,是啊,百姓們活不下去了,沒有了活路,就會鋌而走險,會聚眾起來作奸犯科,更有甚者還會大逆不道。而關外不同,關外叫天逼民反,咱們大明遭了災,只要朝廷和官府在,河南有事,則調撥各地錢糧賑濟,山東有事,則就近於各省調糧,這災賑得好不好,且是兩說,至少給人一個盼頭,能給人一線生機。關外呢,一旦遭災,就是大量的牲畜死傷殆盡,沒了畜生,他們就沒有衣衫保暖,就沒有肉過冬,孩子們就要挨餓,女人們就要受凍,等到冬風一來,死傷者少則便是十之一二,慘不忍睹。所以關外的人最怕過冬,這冬日難熬啊,可人都要求生是不是?他們要活,可是遭了災,怎麼辦?」
朱棣的話說得再淺顯不過,郝風樓很難想像,一個專門揍人起家的朱棣居然能有這樣的客觀想法,忍不住接了話茬道:「因此只能去搶掠了。」
「不錯。」朱棣笑了,方才的幾分憂慮一掃而空,接着道:「官逼得狠了,不反不成;老天爺不作美,左右是死,不搶也不成。朕若是他們,朕也要搶。可朕不是他們,朕有廣廈三千,囤糧無數,所領百姓和畜牧無以數計,所以他們便惦記着朕,想殺朕的子民,搶朕的錢糧,踐踏朕的土地,朕是好欺的人麼?朕能拱手相讓麼?可是他們是窮瘋了,左右不是餓死就是凍死,所以寧願冒這個風險也要狗急跳牆,大宋的時候,皇帝們倒是聰明,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送歲幣,終究這些人是惡徒,左右是瘋了,咱們就不和他們見識,省得真要打起來,朝廷徒費錢糧,最後落個兩敗俱傷,這倒是個辦法,送了歲幣去,人家即便遇到荒年,也可過冬,若是沒有遇到荒年,卻也改善人家的衣食住行,這區區歲幣,雖然不是九牛一毛,可是朝廷終究是拿得出不是?」
郝風樓微微愕然了一下,道:「父皇……」
朱棣壓壓手,笑了笑,道:「你且別忙,先聽朕說。」他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法子雖好,可是朕不稀罕,他們要來搶,朕就不學歷朝歷代去送歲幣。朕這個人呢,脾氣不是很好,你若是好生來巴結,或許能賞你一口飯吃,可是若是把主意打到朕的頭上,那麼朕當然也不能客氣,朕的心思只有一個,打,他來一次,朕就打他一次,他若是窮凶極惡,朕要比他們更加兇惡,他們犯朕的邊鎮,朕便讓人踏平他那一畝三分的地,他動朕一根手指,那麼從這永樂四年開始,朕年年要打,打到他們的男人的血都流乾淨,打到他們對朕畏之如虎,打到他們寧願餓死、凍死也不敢動朕分毫。所以這一趟要做好打的準備,他們要小打小鬧,朕奉陪,他們若是要大打出手,朕也奉陪。漢王人雖魯莽一些,可是這些年跟着朕也學去了幾分本事,這虎崽子總該要獨當一面的,他是皇子,他不去誰去?邊鎮那些人,個個都是皮糙肉厚的丘八,朕若是委任其他人,這些人未必肯服氣,可是漢王素來還是有幾分威望的。」
郝風樓的心裏不由覺得奇怪,說了這麼多,似乎都是讓漢王去大同,可是這和自己有個什麼關係?這種事自是天子自己考量的問題,即便是要找人商量,這內閣大臣,甚至於各部的尚書,乃至於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哪一個不是比自己更有資格。
正在郝風樓遲疑的時候,朱棣微微一笑,道:「罷了,跟你發發牢騷罷了,你也休要做出為難的樣子,朕也不打算聽你的意見。」
郝風樓卻絕不相信朱棣只是和自己發牢騷,卻還是道:「兒臣慚愧,竟是不能有什麼建言。」
朱棣擺擺手道:「你是錦衣衛武官,需要什麼建言?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你呀,平時就是太多管閒事了,什麼事都要逞強。」
挨了一頓訓,郝風樓看朱棣也沒什麼談興,便長身而起,告辭道:「那麼微臣告退。」
從暖閣中出來,郝風樓還在琢磨,方才朱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時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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