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教授接受了國家的工作,那他身上的錢就是國家的錢了;國家的錢也就是大家的錢,而我是國家的一份子,這錢裏面肯定有屬於我的一部分;既然是我自己的錢,那還客氣什麼?
我懷着一份天下為公的高尚情操,決定把屬於自己這份錢用到國家的餐廳里,讓它再次為國家發光發熱,所以,我和鐵勇把潘教授一行帶到了老莫,準備犒勞自己大吃一頓。
我們四人坐在老莫的餐桌前,身穿異族服裝的服務員站在旁邊肅然而立,潘教授拿着菜單正掏出眼鏡準備戴,我已經一伸手把菜單拿了過來:「這裏點菜還要什麼菜單啊?熟得很!」我把菜單拍在桌子上,洋洋得意:「蘇造肉。同志,你們這的手藝能比得上小腸陳的滷煮火燒吧?」
潘教授和何軍還沒答話,鐵勇自顧自得的壞笑起來。
女服務員一愣,「對不起,我們這是西餐廳,不賣蘇造肉。」
鐵勇這貨跟着直接說起了陝北話:「同志,那嘞你能給俺炒個疙瘩莫?俺帶了麵粉,你給燴燴就中…」說着話,扣扣索索在褲兜里亂翻,嘴裏還不消停:「…多加點辣子,多點鹽巴,俺不要你白燴,俺給你錢。」
女服務員漲紅着臉盯着我們,不說話。
潘教授那見過這種場面,連忙息事寧人:「同志,我這幾個朋友喜歡開玩笑,你別生氣別生氣…店裏最出名的菜有什麼,我們來一個。」
服務員咬咬嘴皮,開始報菜名:「罐燜牛肉、奶油烤魚…」潘教授連忙插話:「這個牛肉好,牛肉好,我們來…」我在桌子下面朝踢了一腳鐵勇,這孫子立馬趕上:「我們來一斤這個莫子的牛肉。」
服務員剛剛好點的臉色立刻又變了,惱怒的盯着鐵勇不開口。
鐵勇嬉皮笑臉:「牛肉要一斤,牛頭也來一斤,合着這就夠吃了。這同志啊,俺們鄉下吃肉都這麼吃滴哩,你不會看不起俺們鄉下人,不賣給俺們吃吧?」
從六八年老三屆離開之後,四九城少了很多我們這種玩世不恭的主,服務員也顯然沒見過這種場面,當時就愣在了那裏不知道怎麼辦,我趁着這機會趕緊打圓場:「同志,您別理他們,這孩子是我家親戚,沒見過什麼世面,您就多包涵點,」我指指鐵勇:「這是我表弟,好幾年沒來了,您猜給我家帶了什麼來?您猜不出吧?我告訴你,整整兩副豬下水,騎毛驢走了兩月,到家的時候都蒼蠅都長出來了…」
這場面確實太好笑,不但鐵勇前俯後仰樂不可支,就連何軍都捂住嘴笑了起來,獨獨就是那服務員受不了這閒氣,盯了我們一眼轉身走了。
鐵勇迅速把一套銀質餐具裝進挎包,然後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我則摸摸軟椅的面料遞上個眼色:「這椅子不錯,坐着舒服,比我家的強多了。」
鐵勇壓低嗓子湊我跟前:「別惦記椅子了,多順套餐具就夠意思了,」順帶擠眉弄眼:「椅子順到手你也帶不出去不是?」
一個中年服務員走了過來:「幾位同志,我們如果有服務不周到的地方,請您多提提寶貴意見。」我連忙若無其事:「沒意見,就是剛才那女同志太粗心,少擺了套餐具。」
男服務員把餐具重新給鐵勇擺上,然後再點菜,我們這次就把花樣給換了,憋着勁把那沒吃着的菜點了一輪,可算是把鐵勇這孫子未了的心愿給還了。
菜很快上了桌,我和鐵勇毫不客氣的你爭我奪,滿嘴滿嘴的塞滿了菜,潘教授見我們吃得高興,趁着勁兒又把上船幹活的事兒提了起來,我和鐵勇根本不管,一面隨口甩湯片話忽悠,一面可勁朝嘴裏猛塞猛吃,絲毫不停。
正說着,那燈突然滅了,整個餐廳一片黑暗。這是最近幾年的常事,雖然供電情況已經大為好轉,但是畢竟沒能完全杜絕,隔上幾天就要來這麼一回。
黑暗中很多人鼓譟起來,鬧鬧穰穰開始叫,服務員在黑暗中大喊起來:「同志們不要亂,是例行停電,我們飯店有備用電源,馬上可以恢復供電,請耐心等一下。」
這話讓我心中一動,立刻轉身把那椅子朝背上一扛就沖門口突突過去,黑暗中也不知踩到砸到了多少人,反正等我停下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街對面,我絲毫不停的鑽進個胡同口把椅子放下,然後貓牆根開始朝對面看,餐廳里一片喧譁,無數人開始破口大罵,稀里嘩啦響成一片…
燈終於亮了。
不到十秒鐘,鐵勇已經倉惶不已的從老莫沖了出來,一面跑一面四處掃羅,我連忙吹個哨子打招呼,這孫子立刻就朝胡同跑了過來,「你可太缺德了,真把別人椅子給搬走了,你說幸好我跑得快,要是慢點拉着我賠椅子,你叫我怎麼辦?」
&你真傻假傻啊?」我轉身進胡同,把那椅子扛肩上就朝着胡同底走:「這種落跑的重點不在於服務員追,而是潘教授他們跑,人服務員只要抓着一個就成,誰管你能跑得過汽車還是火車的?」
鐵勇一想是這理,追我身邊的時候連連點頭:「這倒沒錯。」
&行了,這事兒真夠他們喝一壺的,熬到我倆折騰完是沒問題了——你現在可以想想了,我們到哪兒去刷夜,先把這倒霉事兒挨過去再說。」
我和鐵勇趁着潘教授他們被服務員纏着沒出來,在胡同中好一通鑽,不多會子功夫就來到了卓越他家附近,我倆幾乎同時眼睛一亮,都想到了個地界!
那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卓越家附近電影院的閣樓間,六八年的時候哥們就晚上翻進去刷夜了,熟門熟路東西也不缺,還只有原來老哥幾個知道,現在用的話真是太合適不過了!
既然想明白我倆也不耽擱,找到委託行先把椅子和刀叉餐具賣了二十塊錢,然後學以前樓了堆白水羊頭肉、滷煮丸子、滷煮小腸、羊霜腸、燉吊子、燒羊肉等等,提溜了瓶二鍋頭,學着以前扒牆頭就上了。
到地兒一看,嘿,除了多了層積灰,其他的和當年點兒都不差,我倆三下五除二把地方打掃出來,扣了個箱子當桌子,又弄了些紙板海報在地上一堆就坐了上去,東西擺好酒斟滿,樂悠悠就開始了逗悶子…
我倆在這閣樓呆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才起,起來之後聞着這菜的味兒還沒變,乾脆就又對付着來了一通,準備晚上再摸出去淘換點回來,不過世事難料,這天還沒完全黑下來,潘教授已經來了!
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卓越這孫子回來了!
丫不但回來了,而且在我家外面碰上了潘教授,他一聽介紹明白,二話不說就把我們賣了——這孫子跟我和鐵勇一塊長大的嘛不知道,當時就想到了可能的幾個地方,挨個一碎催,立刻把我倆就給扒了出來。
我倆倒是沒怵,見他們來了也依舊臉不變色,迎上去的時候還是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就像昨兒那事兒根本沒發生。這種事兒吧,只要我們不承認,別人也那我們沒轍,更別說現在還求我們頭上,怕什麼?
無論萬水千山,心中堅守一個信念——不去!
我們心裏把這決定下了,可他們上來之後卻讓我們準備好的話都落了空,不是說卓越出現帶來了什麼新的變化,而是因為潘教授這次上來根本就沒提這事兒,甚至說,他們只不過來看看,沒待上五分鐘就走了,倒是把我和鐵勇搞得不明白了。
你說,費這麼大勁找着我倆了,怎麼會不和我倆說事兒,可着找卓越這孫子呢?
只是嘴裏客氣了幾句,潘教授就不和我們多說了,只說是找着人了就行,自己還有一大堆破事要辦什麼的,必須先走…卓越沖潘教授使勁揮手,一句話就給我們揭底了:「行,潘教授你慢點走,這事兒就放心包我身上了。二十七號我帶着他倆準時到地方集合,您就瞧好吧!」
原來是這樣!
我和鐵勇對看一眼,正準備撲上去把這孫子給撕把了,他咳嗽一聲搶先開口:「別動手!這事兒和你們想的不一樣,是我師父鬼眼張安排的,叫你們無論如何也得陪着去撈這船,因為裏面說不定就有第二塊玉佩的下落!」
按照卓越的說法,鬼眼張也收到了消息,說國家在東海發現條沉船,他根據一些文獻推測那船上說不定有玉佩的下落,所以就憑藉關係想要把我和鐵勇安插進去,跟着一起打撈,順便看能不能把那線索給偷回來…卓越為這事兒回到了四九城,誰知道找到潘教授才知道有這一節的事兒,當時心裏就樂了,不含糊,立刻把事情大包大攬給應了。
聽是鬼眼張的安排,我們這才暫時放過了卓越,但心裏還是對那打撈的事兒七上八下不放心,接下來就追問丫究竟知道多少,明不明白這打撈沉船的事兒可是國家安排的,葫蘆里賣着什麼藥可都還不清楚呢,別到時候為了找個玉佩把哥仨都給埋坑裏了。
一聽我們是因為這點不願參加,還順便把潘教授坑了,那卓越立刻笑了起來,解釋說這事其實沒多複雜,外人不知道,可是考古界裏面的人卻清楚得不行,事兒說大也大,說着小其實也就是個小。
簡單說起來,不過就是在中國三十六條龍脈裏面挨個查找龍脈氣息而已,尋找已經立朝被使用的二十四條龍脈,然後把未被建朝動過風水的十二條龍脈給找出來!
說大,是因為這確實和國家尋找的龍脈有關,是個大事;說小,是因為這次尋找的不過是個被使用過的龍脈風水,只作為參考,並不是那十二龍脈之一。
再往後的說,那所謂的國家,也不過就是徐弘鳴主持工作的國家博物館而已,並不是個太神秘的機構——聽到這些,我倆一顆心才總算是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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