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夏侯淵的無禮之言,郭嘉淡然一笑,輕敲着桌案,向身後的鄧艾淡淡而道:「士載,依你之見,該當若何?」
鄧艾聽郭嘉所喚,神色一凝,不卑不亢,邁步而出,眾人不禁把目光都投向這個剛立下赫赫功績的少年郎身上。
曹操一雙赫赫生威的細目內,更顯出幾分期待之色,似乎對鄧艾極為看重,鄧艾作禮畢,凝聲而道:「行軍作戰,瞬息萬變,兵力之眾,固然乃決定勝負之關鍵,但卻並非多必敗少,依某之見,兵士之銳,更為重要!」
「吳人深諳水戰,此其長處,我軍精於陸戰,若論這馬上作戰,普天之下唯有北晉可與我大魏相比,而我大魏之人,不熟水戰,雖有操練,但都是臨陣磨槍,此乃我軍之短!」
「我軍以短擊彼之長,眾有兵力之憂,亦難以取好,更者,兩軍對敵,兩軍統將亦為制定勝局的關鍵之一!」
「某曾聽聞,東吳之內,除周瑜外,論水戰之精,便當屬這呂蒙,而我軍之中,並無慣熟之將,若要正面對攻,實為不智之舉!」
「放肆!鄧士載你此言,莫非是說我大魏軍中無人耶?」夏侯淵一聽,頓時腹內怒火上騰,大瞪惡目,怒聲喝道。
鄧艾作揖一禮,卻毫無懼色,淡然而道:「夏侯將軍息怒,某才學疏淺,豈敢放肆!」
「豎子,你!!!」夏侯淵見鄧艾這般,反而氣得更盛,手指鄧艾,咆聲大哮。
「住嘴!!!」
就在這時,曹操一手招起,口喝一聲,生生打斷,夏侯淵立馬不敢放肆,把話猛地吞回。
曹操細目凌厲。環視眾將,帳內須臾變得鴉雀無聲,盡顯威嚴,曹操沉吟一陣。方才徐徐而道:「士載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傳朕號令,各軍先往候備,不得擅自出戰,但聽我軍號令一起。方得蓄勢而發,前往作戰!」
曹操一聲令下,諸將紛紛領命而退,不一時,帳內只剩下曹操還有郭嘉、鄧艾三人。
曹操笑了笑,與郭嘉言道:「奉孝何不與朕一同前去看看那東吳水軍,是何等雄壯?」
「陛下相請,臣自當奉陪!」
郭嘉會心一笑,兩人看上去哪裏像是君臣,更像是一對深交多年。推心置腹的至交好友。
鄧艾靜靜地站在郭嘉身後,期間,郭嘉咳嗽難忍,步履踉蹌,欲要相扶,卻被曹操制止,曹操親扶郭嘉之肩,兩個老人緩緩出行。
見到這一幕,鄧艾渾身猛地一顫,目光露出驚愕之色。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
自從五、六日前,鄧艾來到這大寨之後,他從未有過失態,縱然是面對周泰這等絕世悍將。鄧艾尚能篤定應對。
不過此時,卻因曹操如此體己的言行,而整個人瞬間呆滯下來,不知為何,鄧艾眼中竟湧出紛紛水霧,心中有着道不出的感動。
可知那雍胖。看上去並不高大的男人,乃是被天下人說為不世梟雄的帝王,眾口芸芸,有贊有貶。
有些人說他冷酷無情,寧負天下人,亦休教天下人相負,有些人說他雄才大略,力敗群雄,平定中原,虎踞一方,佔據半壁江山。
亦有些人說他巨奸狡猾,挾持天子,操縱社稷,最終更奪朝篡位,但就這樣的一個男人,當今權傾天下的帝君,竟不顧身份,竟如侍從一般貼心照料臣子。
......
江風吹襲,波浪滾滾,大船一陣搖擺,船上諸將幾乎立定不住,發出陣陣驚呼之聲,對面江面上,東吳船隊鼓聲正勁,響天掣地,震駭人心。
曹操不知何時,與郭嘉、鄧艾徐徐走來,曹操看了一眼江上勝景,輕聲與郭嘉言道:「卿一生效力於朕,竭以死力,待朕有恩,朕知你不重富貴,不重名利,只重情義!」
「願天下早日一統,到那時朕便與卿觀賞天下河山,花前月下,聽鼓樂鳴奏,對杯相飲,豈不人生一大樂事耶?」
曹操仰望長空,看的並非遠處雄威浩壯的東吳兵馬,而是整片河山,一陣清風迎面拂來,吹動郭嘉滿頭髮絲,那摻雜其中的白絲,隱隱若現,不知動了誰人的心魄。
一滴帶着幾分炙熱的水滴,在郭嘉臉龐留下,郭嘉聲如清風,仰頭望天,輕輕喚道:「下雨了!」
天空晴朗,不見烏雲橫雷,郭嘉看後,又輕輕地笑道:「原來只是錯覺!」
郭嘉話畢,感覺有幾分涼意,他身體本就虛弱,若非曹操遍尋名醫為郭嘉診治,加之,郭嘉對酒色稍有節制,方才未有如歷史上那般早夭。
不過,隨着時日的不斷推移,郭嘉一日比一日消瘦,前番又感染了風寒,可是憂得曹操日夜難眠,時不時半夜起身,唯恐聽到喪報。
忽然,郭嘉又感覺背後一陣溫熱,原來曹操不知何時脫下了身上的金紅龍紋大袍,蓋在了郭嘉的背後,低聲說道:「氣候轉涼了,奉孝要時常多加衣裳!」
郭嘉微微抖顫,只是在笑,曹操輕邁步伐,走向船頭,諸將紛紛拜禮,霎時間又變作了那指點江山的不世雄主。
鄧艾在旁,將一切看在眼裏,欲言又止,郭嘉緩緩回頭,向鄧艾輕輕地搖了搖頭,鄧艾心中難受,因為他此時藏了一個秘密,一個足以令數十萬魏兵震動,甚至連整個天下都為之震動的秘密。
與此同時,在對面吳兵船隊,一艘龐大的虎牙船上,呂蒙負手而立,眺望着遠方闊達數十里的魏軍大寨,眼眸眯縮。
他命兵士擂鼓已久,可魏軍卻仍舊按兵不動,甚為詭異,在旁側的船上,周泰吆聲大喝道:「子明,魏賊久久不動,該當若何?」
呂蒙緩緩回身,沉着面色,回聲喝道:「魏賊懼與我軍水戰,卻見我軍兵力不多,故欲據寨而守,以逸待勞,待我軍銳氣盡消,撤兵退時,方再以盛勢掩殺!」
「魏賊果真狡詐,竟若這般,子明可有應對之策?」周泰聞言,虎容一震,咬牙切齒地喝道。
呂蒙眯了眯眼,冷言喝道:「可教三軍盡力毀罵,兩個時辰後,彼軍不動,我等便立即撤軍,絕不讓魏賊得逞!」
周泰聽言,當即會意,立馬命軍士互相傳達,不一時,東吳船隊上,喊殺聲卻變作了一片鋪天蓋地的咒罵聲,萬餘吳兵竭斯底里地吼叫謾罵,將曹操祖宗三代一一毀罵。
在對面魏軍大寨前的船隊上,一眾魏將聽得,無不氣得眼紅耳赤,夏侯淵怒聲吼道:「吳賊欺人太甚也!」
夏侯淵吼畢,急趕到曹操面前,同時夏侯惇、于禁、曹仁還有夏侯楙、曹真等大小將校,紛紛趕來,跪下請命,齊聲喝道:「吳賊放肆,我等願效死而戰,與吳賊不死不休!!!」
眾將的怒吼聲震盪天地,各船兵士聽得,皆紛紛高舉兵器,扯聲附和,一時間聲潮之大,更是蓋過了對面東吳船隊發出的罵聲。
曹操面色肅然,不見喜怒,把手一招,聲潮猝止,隨即淡淡而道:「此乃呂蒙小兒激將法也,這般雕蟲小技,你等怎會如此輕易中計耶?」
「豎子小計,末將豈會不知,可吳人鼠輩竟敢侮辱陛下,實在教人難以忍受,末將縱然粉身碎骨,亦要教這些吳人閉上那犬嘴!」
夏侯惇獨目瞪得斗大,眼裏似在噴火,曹操卻是冷聲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必理會,教三軍侯備,待三個時辰後,吳犬精疲,我軍一鼓作氣,盛勢進攻!」
「竟若這般,陛下何不下令,教三軍回罵?」夏侯惇聞言,滿臉怒色,凝聲回道。
這時,在曹操身後的郭嘉,輕笑而道:「吳犬亂吠,我軍若是回罵,有傷風雅,又與吳犬何異?不若陛下傳令,就於船上設宴,鼓樂齊奏,靜待便是!」
「奉孝所言,甚得朕心,速速安排!」曹操燦然一笑,與郭嘉相視一眼,兩人似乎皆有相同謀略。
於是,船上軍士得令,速去準備,不一時,船上鼓樂齊鳴,舞女於船上翩翩起舞,曹操與眾將飲酒取樂,放聲大笑,甚是歡樂,哪有絲毫陣前對敵的緊張。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呂蒙見魏兵仍舊毫無舉動,速教一隊斥候,乘小舟前往打探,一陣後,斥候回探歸來,竟報說曹操與諸將在船上飲酒。
此報一出,在呂蒙背後的董襲頓時忍耐不住,怒聲而道:「臨陣對敵,曹老賊卻在軍中作樂,藐視我軍,子明何不速速下令,命三軍大進,趁其不備,一鼓作氣攻之?」
呂蒙聞言雙眼眯成兩條細縫,遙遙看望着對面魏軍大寨,感覺隱隱殺氣沖天,頓時心頭一震,冷靜而道:「此乃老賊之計也,其故欲設宴作樂,乃是欲要誘得我軍前往攻襲,我觀其寨四周殺氣遍佈,必有兵士埋伏,我軍倘若前去,反被其殺個措手不及,不可輕舉妄動!」
董襲眉頭一皺,帶着幾分怒色喝道:「老賊不中我軍激將法,如此這般,豈不誤事?」
呂蒙沉了沉色,心頭忽起一計,與董襲低聲說道如此如此,董襲聞言臉色一喜,遂立馬告退而去。
呂蒙隨即又向旁側船上的周泰教道如此這般,周泰聽令,速教各軍準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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