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徐依懷才發現數米之遙便是坡度平緩的山崖,她向前走了兩步,隨後就被眼前的景色驚住了。
對面的山頭火紅一片,邊角的位置分切出蒼翠的色塊,映着艷美的落霞,這景致美麗得如同畫家筆下的得意之作。那是大面積的紅土地,秋冬時節,這裏的村民都會在紅土地上耕種青稞等農作物,期待着下一個豐收的季節。
來銅川這麼久,徐依懷也不知道這個風光獨好的眺望點,她問江譽行:「你怎麼發現這裏的?」
「無意間發現的。」江譽行回答。
將自行車放置好,江譽行走到她身邊,他說:「當時我在想,回去之前一定要帶你過來看看,你肯定會喜歡。」
徐依懷轉頭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江譽行微微笑着:「你不是經常趴在窗上看別人收割莊稼嗎?」
「大自然很美妙,而這裏,真是一塊神奇的土地。」徐依懷極目遠眺,內心更是感慨。
江譽行告訴她,「看到沒,前面那片是青稞,後面那片是小麥……」
常年居住在城市,徐依懷還真的不認識這些農作物,她的語氣有點崇拜的味道:「你還知道這麼多。」
江譽行看了她一眼,話中沒有炫耀的成分:「這是常識。」
徐依懷撓了撓腦袋,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夕陽的餘暉將半邊天都染紅了,漸起的晚風吹亂了徐依懷的頭髮,江譽行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大半個身體都掩在懷中。
被江譽行擁在懷中,徐依懷第一反應就是掙開。江譽行不鬆手,他說:「別亂動,危險。」
不遠處就是懸崖峭壁,聽了他的話,徐依懷不得不安分下來,她說:「名義上是帶我出來逛逛,實質上是為了更好的耍流氓。」
聞言,江譽行大大方方地承認:「被你看透了,所以你還是從了我吧。」
徐依懷仰着臉看着他,他的話雖然說得很輕佻,但表情卻認真得很。
他們靜靜地互望了片刻,徐依懷才開口:「其實我真的很喜歡這裏的生活。你看何媽他們,每天都過得很簡單,但又很充實,看上去沒有什麼煩惱。我特別喜歡那種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聊天的感覺,我是一個很喜歡熱鬧的人。」
江譽行說:「我知道。」
徐依懷又說:「我爸媽和姐姐平時都很忙,他們都是使命感很強的人,大部分時間都醫院裏,家裏經常就我一個人。跟何媽他們相處,我覺得特別窩心,也特別溫暖,有時候真不想回去。」
江譽行替她將凌亂的頭髮繞回耳後:「有我的原因嗎?」
他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臉,她抿着唇微笑:「你猜。」
她的笑容讓這漫天落霞亦黯然失色,江譽行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正要吻到那片嫣紅的唇瓣時,徐依懷將手擋在他胸前,別開臉說:「回去吧,不然何媽要擔心我們了。」
回去的路上,徐依懷悠悠閒閒地坐在車後,穿過那條種滿銀杏樹的巷子時,看着金黃的葉子紛紛揚揚落下,她忍不住伸手接了一片。
感覺到徐依懷在車後頗為劇烈地晃了一下,江譽行問她:「怎麼了?」
徐依懷將葉子遞到他眼前,樂呵呵地問:「你知道這叫做什麼嗎?」
「銀杏葉。」江譽行回答。
「不對,再猜。」徐依懷說。
江譽行單手扶着自行車,另一條手臂伸到後面去:「拿來。」
徐依懷將那片微微發皺的葉子放到他手心上,江譽行分神研究了幾秒,接着說:「變黃的銀杏葉?」
她搖頭:「不對。」
思索了片刻,江譽行決定放棄:「那你來說。」
徐依懷語帶笑意地說,「笨,這叫做『一葉知秋』。」
江譽行的嘴角抽了抽,竟然無言以對。
還有一大段路才回到何媽家,徐依懷閒着無聊,於是問他:「江譽行,你什麼時候走呀?」
「你走,我就走。」江譽行語氣淡淡地陳述。
徐依懷「哦」了聲,接着說:「潼姐讓我下周就回去。」
江譽行皺了皺眉頭:「下周?這麼急?」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落葉滿地的小徑上,顯得分外有情調。徐依懷輕輕地晃着雙腿,她的聲音清清脆脆的:「雖然這裏很好,但總是要回去的。你也是呀,我知道你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要再耽擱了。」
自從得知徐依懷的歸期後,何媽就更加頻繁地給她做各種各樣的拿手菜,有時候餐桌也擺不下這麼多盤子。牧戶家的大叔大媽也不捨得徐依懷,他們又給她送了好幾件羊絨圍巾和毛衣,連江譽行也沾了她的光,意外獲得了男式的羊絨圍巾和毛衣。他倆都不肯收,但大叔大媽都很堅持,最後他們各拿了一條圍巾就跑了。
錢茂中也聽說了徐依懷要離開的消息,等到徐依懷到衛生站幫忙的時候,他便對她說:「你來了這麼久,我也沒有請過你吃飯,反正我家昨天才殺了一頭牛,要不你今晚就過來吃頓便飯吧。」
頓了下,錢茂中又補充:「可以帶上你的男朋友。」
徐依懷說:「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錢茂中託了托鼻樑上的眼鏡:「那他肯定在追你,唔,也肯定很喜歡你。」
徐依懷瞄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錢茂中虛咳了聲,接着說:「我聽清姐說,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有份禮物想送給你,也當作謝禮吧。我們鄉下地方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希望你不要嫌棄。」
話已至此,徐依懷必然不能拒絕。她有點無奈,繼而問:「是什麼來的?太貴重的,我真的不能收。」
錢茂中故意賣關子:「今晚你過來吃飯的時候就知道了。」
傍晚時分,江譽行如常地接她回何媽家吃飯。徐依懷有點訝異,她問:「我今晚去錢茂中家裏吃飯,何媽沒告訴你嗎?」
江譽行搖頭,而錢茂中便邀請他一起來。他的目光往徐依懷身上掃了下,然後答應了。
錢茂中的家距離衛生站也有二十來分鐘的路程,他們抵達時,夜幕已經降臨。
借着昏暗的路燈,他們看見一戶燈火通明的人家門前,站着一個着急張望的婦人。錢茂中向他們介紹:「那是我媽。」
終於等到兒子和客人,錢大媽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高高興興地將他們帶進屋裏。錢大叔仍在廚房裏忙碌,由於沒有安裝抽油煙機,小半個客廳都煙霧瀰漫的。
錢茂中招呼徐依懷和江譽行坐下,接着就給他們沏茶。錢大媽又回到廚房忙碌,徐依懷對他說:「讓你爸媽別做太多菜,吃不完浪費。」
「沒事,他們有分寸的。」
給他們上了茶,錢茂中就走開了。不一會兒,他就抱着一個紙皮箱回來。他對徐依懷招了招手,一臉神秘地對她說:「你來看看。」
徐依懷這才想起錢茂中要送自己生日禮物,她放下茶杯,走過去瞧瞧裏面究竟有什麼東西。
湊近紙皮箱的瞬間,徐依懷就眉開眼笑,她問:「從哪兒來的?」
「秘密。」錢茂中說。
看見他們相談甚歡,江譽行也過去湊熱鬧。低頭瞧見紙皮箱裏窩着一隻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白貓,他不由自主回想起在鎮上集市上的三隻小貓。
徐依懷小心翼翼地將手探進紙皮箱,那白貓抬着小腦袋,居然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她喜出望外,轉頭對錢茂中說:「它居然不怕我。」
「初生牛犢還不怕虎呢,它怕你做什麼。」錢茂中笑她,他把紙皮箱交到她手上,「聽說你的狗不久前死了,我沒什麼好送你的,就送你一隻貓吧,你這麼喜歡小動物,一定可以照顧好它的。」
徐依懷微微發怔,她垂眼看着那隻蜷縮成一坨的小白貓,整顆心都軟了下來。
江譽行記得,他提議徐依懷養貓的時候,她馬上就堅決地拒絕了他的提議。畢竟抹茶也陪伴了她這麼多年,她短時間內走不出這個陰霾,亦是在所難免的。
正當江譽行以為她要拒絕錢茂中的好意的時候,她居然將紙皮箱抱到懷裏,柔聲對錢茂中說:「謝謝你,你的禮物,我真的很喜歡。」
徐依懷心情大好,這頓飯她吃得有滋有味的,晚飯過後,她還坐到門口的石階上,興致勃勃地跟錢茂中遙想當年往事。將近十點,她才在江譽行的催促下,依依不捨地離開。
江譽行去取自行車的時候,錢茂中悄悄地將她拉到一邊,低聲說:「你男朋友好像不太高興。」
徐依懷說:「別管他,他的脾氣怪着呢。」
何媽擔心他們走夜路不安全,因而一直坐在客廳,看着電視等他們回來。聽見外頭傳來說話聲,她立即走到門口,他們平安回來,她才鬆了口氣。
徐依懷第一時間就把小貓拿給何媽看,何媽逗着那小傢伙,而江譽行一言不發地往樓梯的方向走。逗玩了大半晌,何媽就讓她回房間休息,她點了點頭,抱着箱子就往樓上走。
江譽行從浴室里出來時,徐依懷恰好推門進去。江譽行沒有穿上衣,下面只穿了一條寬鬆的睡褲,看着他那若隱若現的腹肌,她傻傻地愣在了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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