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公海,諾登島,VIP包廂。
儘管是VIP包廂,但當與會的大人物們落座後,卻發現島田真司呈上來的食物並不是十分高級。
雖然吃的出來料理人為了能將低端的食材做出高級的味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料理本身也非常美味,但食材不高級這件事還是讓在場的大人物們感覺到了冒犯。
儘管這個狹長島國長久以來都有着料亭政治的傳統,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談什麼;但這是一個態度問題,對於這些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上人而言,將這種可以放在庶民喜愛的家庭餐廳的食物餵給他們,算是一種無聲的戲弄。
只不過,精明的他們並沒有發作,而是露出不悅之色,每一道菜都只是淺嘗輒止,剩下大部分時間都死死的盯着在主位上細嚼慢咽的那個人。
這傢伙還沒有開口說過話,從頭到尾一開口說話的就只有他的女兒島田信奈;而她也只是說一些客套話,或者是勸大家多吃點東西,好像真的只是來請大家吃飯的。
老頭子們已經將這種冒犯計算進了自己的籌碼里,他們都要看看島田真司今天應該怎麼收場。
酒過三巡,侍女們收走了所有的飯菜,給所有人都上了最後一道——用鍍銀蓋子蓋住的精美盤子。
這或許是整場宴席當中唯一能夠配得上這幫人身份的餐具,但現在老頭子們也忍到了極限,沒有理由再等侍女幫他們揭開蓋子了。
「島田真司,你莫不是特意來消遣我們?」
坐在對面3號位置的一個眼神兇狠、身穿銅錢和服的老頭開口了:「我想你不是不知道,我們今天來這裏之前都已經吃過了,就是為了更早的和你開始談那件正事,你多此一舉幹什麼?」
「這裏的主廚我們之前投資過他的餐廳,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本想今天讓各位也能夠享受一下他的技術,不過好像各位並不買賬。」信奈不玩不亢地說道:「至於您說的那件所謂『正事』,我們其實並不是特別想」
「好了,有關什么正式不正式的還是接下來再說,先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吧。」島田真司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自己率先打開了自己眼前的盤蓋,盤子上所呈的卻不是珍饈佳肴,而是一本書,「這道菜每個人的都不一樣,需要你們自己揭開蓋子,老朋友們。」
準確的說,是一本樂譜。
老頭們在看到這本樂譜的時候都愣了下,他們搞不清島田真司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他們也按照島田真司的要求紛紛揭開了自己面前的盤子蓋。
然後他們就驚奇的發現,的確每人面前的盤子裏都放着不同的東西。
「我的是一本詩集。」
「一個飛機玩具?這是什麼意思?」
「一堆塑膠螺絲?島田你什麼意思?別給我們打馬虎眼。」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在VIP包廂里徘徊,客人們紛紛拿起盤子裏的東西打量了起來。
他們有點搞不清楚島田真司的這種行為藝術。
「這些東西,當然是有來頭的。」一旁的信奈在父親開口之前率先說道:「它們的創作者,都是這個國家再普通不過的平民。」
「看得出來,這些東西或許能夠稱得上匠心獨運,但並不精細,不像是出自名家大匠之首。」
此乃謊言,這裏的每一個物件其實都非常精巧,只不過這裏的老頭們都是人精,他們知道此時不能說好話。
於是坐在另一邊首位的渡邊幹事長開口了,「島田君,在這個時候拿這些東西出來究竟是想幹什麼?這和我們今天想討論的沒有關係吧?」
「父親他只是希望你們明白——在座的諸君究竟摧毀了什麼。」
眼見渡邊幹事長裝傻,信奈只好繼續說:「我們當然知道諸君今天如此信心滿滿的原因是什麼。」
仿佛變魔術一般,信奈從自己的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個記事本,「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家都和諸君有不少見不得光的交易;這既是在你們制定的規則里活下來的方法,也是你們認為能夠拴住我們的鏈子。」
在信奈拿出記事本的一瞬間,渡邊聞到了不對勁的味道。於是他一馬立馬給自己身邊坐2號位的一個和服老者使了使眼色。
在世家豪門做主的這個狹長島國里,想要建立「紫炎理絆」這般龐大的金融集團,必然會伴隨着數之不清的內幕交易。
這些交易記錄就是這幫高層之間的核威懾,絕對不可為外人所道,這也是渡邊他們今天最大的倚仗。
他們本以為自己今天可以輕輕鬆鬆的從這個銀行家手裏要到決鬥者們的控制權——外界盛傳島田真司和他那個當了決鬥者的女兒之間關係很糟糕,在他們眼裏這的確很符合「人設」,島田真司這樣的人就該只關心錢。
但現在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島田父女這架勢,仿佛要自爆一般。
「不要說這麼難聽的話,這些都只不過是交易,雖然如果我們說出去,你們的麻煩會很大。」渡邊假裝好心好意的說道:「當然,增設決鬥秘書,由他來協助負責決鬥者的具體事物,這件事如果辦好了,我今天可以當沒有看見這本筆記,很優惠吧,島田君。」
「這裏的每一項交易明明都是你們」
此時,渡邊身邊坐在2號位的和服老者強行打斷了信奈,「幹事長在和你父親說話,你開口乾什麼?!」
聽見這個老者的怒吼之後,信奈長吸一口氣道:「早就聽說你們特別擅長顛倒黑白和強詞奪理」
「你還在說?成何體統!」和服老者接着怒吼道:「島田君,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長女,沒打沒小的跟個村姑一樣!」
然而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的和服老者在音量上怎麼可能吼得過年輕氣盛的島田信奈,「顛倒黑白是不對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我聽說,在幾十年前就是在座諸位的長輩們發動着強大的宣傳機器,將顛倒黑白的話術力量發展到極致,讓這個國家犯下了滔天的戰爭罪行!」
「天真的小孩,你吼那麼大聲幹什麼?你懂什麼罪行不罪行——這個國家哪來那麼多資源?」
信奈舉起來父親手中的樂譜說:「你們到現在還看不懂為什麼父親要給你們看這些來自於普通人之手的作品嗎?就算沒有資源,還有國民的智慧可以作為財富。然而在座諸位卻總是想將這些本可以創造財富的人變成殺人的兇器,最終在瘋狂中被消滅!」
「你?!」仿佛是被人戳到了肺管子,和服老者啪的一聲站了起來,指着信奈的鼻子說:「那你去找殺了這些能工巧匠的中華人、蘇聯人和美國人啊!」
「那些中華、蘇聯還有美利堅的人們殺死入侵自己家園的魔鬼何錯之有?有錯的是發動戰爭的我們,是將本能夠創造財富的國民變成只會殺戮的兇手的,以在座各位的家族為代表的那些祖傳的掠奪文化,世襲的『武士』思想!」
「你再罵?!難道你家不是」
老者話說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島田父女,突然就想了起來——雖然這家人這麼多年來偽裝的很好,不光從來沒有放棄訓練祖傳的劍術還開設了道場,甚至卡組都使用的是「六武眾」,但他們的的確確不能算「武士」。
信奈卻沒有停下來:「自從我家的先輩奉家康公之命在堺港『棄劍握券』以來,我們就無數次在嘗試投資有思想和前途的普通人,看他們是否能夠創造財富。而我們的投資經驗告訴我們,他們真的可以做到。但是坐在這個國家最高位的你們只想着掠奪——現在,又打算讓決鬥怪獸的力量變成手中的利刃了嗎?!」
「我咳咳你的祖先會咳咳咳」
「我的祖先,會以我為榮。」
「噗!咳咳咳」
仿佛看見了大不敬的叛逆者,和服老者一口老血噴出,敗下陣來連咳不止。
「行了,現在翻這些陳年老賬有什麼用?」似乎是發現己方在這一方面根本說不贏島田信奈的緣故,渡邊幹事長打斷了這場爭辯,「而且我們今天也不是來討論這些問題的,或許你猜的沒錯,但你們也不希望這些交易記錄被公開吧。」
吞噬
幹事長將話題重新拉回了很現實的方向,然而很快事情的發展就告訴了他,對面是真的打算自爆了。
「我們可以主動將它公佈出去,接受全社會的批評,我們會向整個社會道歉,我們可以從根子裏開始整改——這或許會很難,會犧牲很多利益,我做好了隨時辭職的打算,名下的產業都做好了估值,隨時可以用來拍賣、抵付。」
說這話的人並不是信奈,而是一直沉默着的島田真司,他站起來開口之後,先是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在她耳邊小聲說:「幹得很好,接下來交給爸爸吧,你先坐,我看見你的腿打顫了。」
一直憑藉着年輕人的血性鼓着一口氣和那幫老頭雄辯的島田長女,終於忍不住坐在了椅子上——如果今天這事沒有一個體面的收場的話,她第二天就會被吊死在銀座的理絆金融大樓上。
不過短暫的恐懼過去之後,心中卻是一片清明,這位從小就不喜歡當大和撫子、喜歡結交遊俠志士、甚至仗着一身武功到處打群架的大小姐,終於幹了她最想乾的一件事——揭開名門世家漂亮軀殼上最爛的一個疤,欣賞欣賞這幫高高在上的傢伙疼的氣急敗壞的樣子。
信奈的手指放在了手機上,她給自己留了一封遺囑,待會要是有變化,就馬上將它發給自己的妹妹奧佳歐。
這是最後的依仗,就算他們今天全部死這兒了,有奧加歐在也有翻盤的可能。
看女兒坐穩之後,島田真司繼續說:「我們敢重頭來過,你們敢為當年的所作所為道歉,接受全世界的口誅筆伐,甚至復仇、清算,換一個回到人類世界的機會嗎?」
渡邊幹事長陰沉着臉,沒有回答——他來之前可沒有想到,自己的王牌在對方眼裏居然是廢紙一張!
不過對方居然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居然想揭開在座各大家族幾十年前的爛疤,那就擺明了是要撕破臉皮開戰了——這對渡邊而言反而是一件大好事,他默不作聲地給一旁的小林爽太打了個眼色,小林一怔,隨後表情狠厲地按了一下手機。
這個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離島田真司的視線,但是他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看着它發生,仿佛一點都不在乎對方的後手。
就在此時,VIP包廂的大門突然打開了。
「失禮了。」
在一片寂靜之中,身穿棕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的手裏拿着一個信封。
「董事長,你委託我去辦的事情,妥了。」來者的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和您之前想的一樣,通信記錄都在這裏。」
「做的很好大和田,拿給我吧。」
「通信記錄島田真司,你去查什麼了?!」
渡邊本能地覺得大事不妙,但島田真司卻沒有給他發作的機會,他一把拿過了手下手裏的信封,拆開後掃了一眼說:「看來你們已經有自己的選擇了。」
「什麼意思?你手裏的這封信是什麼?!」
「看樣子回到人類的世界對各位而言代價太大;所以直接打算叛逃了嗎?」島田真司微微一笑,將手中的信紙展開,開口念道:「親愛的貝庫塔先生」
「咔嚓。」一把槍舉了起來,上膛,比着島田真司。
「不准念。」
命令一般的語氣,渡邊已經不打算讓島田父女和查到這事的大和田走出這座島了。
「自衛官們和公安的人已經包圍這裏了,島田真司,沒想到你給臉不要臉。那好,今天你的腦漿和你的簽名至少有一個,得落在這張契約上。」
圖窮匕見,渡邊身後的小林爽太立馬將一張紙丟在了桌子上。
「唉」
仿佛認命了一般,島田真司坐在了椅子上,一臉無奈地說:「你們這麼迷信武器的力量,難道就不怕報復嗎?」
渡邊看了眼身旁那個剛剛才被信奈氣的吐血的老頭子陰着臉說,「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讓了無數人到世界各地為我們燒殺劫掠,但並沒有意義——在我的耐心被消磨完之前簽了字,要不然就死。這個世界不是做狼就是做羊,你要怪就怪你做了一隻會講道理的肥羊。」
「沒錯,我們還有我們支持的人們在你們眼裏或許就像羊,只會創造,過於弱小沒有力量;而你們身後有飛機坦克,有美利堅的支持,還有那些被你們歪曲的理念所控制的無知民眾。」
島田真司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根筆,以為對面這是要認慫的渡邊滿意地躺在了椅子上。
但島田真司卻只是按了下筆帽,「但那是因為我們還有我們的前輩們,終究對你們還抱有一絲幻想。不過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對付你們這樣的傢伙,就只能說你們聽得懂的語言。」
「你開火!」
渡邊意識到了不對勁,立馬下令開火,但是卻沒有聽到槍響;回頭一看才發現槍手已經被悄無聲息的抹了脖子,一個身穿黑衣的忍者沒入了牆中!
「忍者?不對這是決鬥精靈!島田真司,你」
「大人,時代變了。」島田真司的身後,一隻又一隻的決鬥精靈跳了出來,「武器,我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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