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容一句玩笑話又將大家的注意力引回今天的正主兒杜衡的身上,杜衡雙頰飛紅淺笑相應,眼中滿滿都是幸福,看到現在的杜衡,徐陵容不由的想起了頭一回與杜衡見面的情形,心中不禁感慨萬分。當時她還在為杜衡的將來擔憂,不想才只一年多的工夫,杜衡便苦盡甘來,她往後的人生必定會有甘無苦圓滿一生。反觀自己雖然從小不曾經受苦,可是就因為早早定下了親事,卻成了讓她蹉跎歲月的根由。人生的際遇真是不可言說!
徐陵容正在暗自傷懷,便聽到外頭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聽上去仿佛有七八個人一起走來,間或還能聽到一陣嘻笑之聲。徐陵容不免轉身看向靠在北牆上的紫檀木百靈報時大座鐘,心中暗自說道:「還有小半個時辰才到吉時呢,怎麼這會子就來接人了。」
徐陵容剛剛想完,外頭就傳來丫鬟的聲音,「回諸位姑娘,三爺親自帶人來請姑娘們吃喜蛋了。」通常姑娘出閣之時會請閨中好友做陪相送,新娘家裏會單為這些姑娘們開一桌喜宴,稱之為吃喜蛋,是讓送嫁的姑娘們多沾些喜氣的意思。杜衡當日出閣之時情況特殊,並不曾有送嫁的閨中好友。蕭澤不願意杜衡有任何一絲絲的遺憾,便事事想到頭裏,命人備下吉祥喜宴特特送了過來。
蕭澤的心思大家一想都明白了,徐陵容執起杜衡的手溫柔的笑道:「阿衡,姐姐祝你和妹夫百年好合白頭到老兒女雙全子孫滿堂。」馮嫣然徐婉容也都圍着杜衡說起了祝福的吉祥話兒,這也是送嫁的習俗之一。伍靜貞因為已經身為人妻,不在送嫁姑娘之列,便只含笑站在一旁,看着幾個姑娘沒口子說着不重樣兒的祝福話兒,把原本就雙頰飛紅的杜衡說的如同整張臉都塗遍了胭脂,紅的如同最鮮艷的大紅錦緞一般。
說完了吉祥話兒,蕭靈引着徐陵容她們幾人去一旁的西暖閣子吃喜蛋,房中立時清靜了不少,伍靜貞這才拉着杜衡的手做了個怪模樣兒,貼着杜衡的耳朵低低說了一句什麼,羞的杜衡都抬不起頭來,只低頭嬌嗔叫道:「姐姐不要亂說,仔細教壞了寶寶!」
伍靜貞撫着肚子爽朗的笑道:「這是人倫大事,哪裏就教壞了我家寶寶,阿衡,趕明兒你就知道姐姐絕對沒有哄你啦!」
杜衡跺腳道:「姐姐你還說,再說我就不理你了!」
伍靜貞硬拉着杜衡的手哈哈大笑道:「好好,我不說了,阿衡,認識你這麼久,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你撒嬌,看來我這阿澤妹夫果然有本事,能將你這千年寒冰化了一池春水!」
「嫂子在說我麼?」門口傳來蕭澤戲謔的聲音,這廝耳力極好,又已經走到了門外,自然將伍靜貞那不算太底的聲音聽了個正着。
伍靜貞聽到蕭澤的聲音,便鬆了杜衡的手笑着揚聲說道:「可不正在說你,阿澤,這還沒到吉時呢你怎麼就過來了?」
蕭澤笑道:「這不是來給嫂子和姐妹們送喜蛋麼,嫂子怎麼沒有去用?」他邊說邊邁步走入房中。
伍靜貞挑眉笑道:「我又不是送嫁姑娘,阿澤,我們阿衡跟了你,你可得好好對她,若是你敢欺負她,看我們饒不饒得了你!」
蕭澤連連作揖道:「是是,嫂子,大姨姐教訓的極是,蕭澤就算是欺負自己也絕不會欺負阿衡的,我愛她都愛過來呢!」
伍靜貞和杜衡誰能想到蕭澤會這麼直白熱烈,不由都紅了臉,伍靜貞似是想起了什麼,立時收了刁難蕭澤的心思,只看向蕭澤說道:「阿澤,我們可把阿衡託付給你了,真的,你們倆個好好過,一定要和和美美永結同心。」
蕭澤直身正色道:「是,蕭澤絕不負大姨姐所託,此生絕不負了阿衡。」說罷,很鄭重的躬身行禮。伍靜貞也沒有閃避,受了他這一禮後又鄭重的還了一禮,然後便走了出去。
蕭澤見最難纏的大姨姐出去了,立刻朝侍立在房中的丫鬟們揮了揮手,丫鬟們都低頭忍笑退了下去,房中總算只剩下他和杜衡這兩個人了。
「阿衡……今兒想見你一面太不容易了!」蕭澤飛快走到杜衡身邊,輕車熟路的扶她坐下來,帶着幾分抱怨的低聲說了起來。
杜衡抿嘴不語,唇角有一絲淺笑,她如今可是太了解蕭澤了,若是不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也就罷了,若是順着他,這廝立刻能化身話癆,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抱怨,他就能念叨上一刻鐘,說出的話兒還不帶重樣兒的。
杜衡只笑不語,蕭澤便只嘿嘿笑了一下,拽過虎腳梅花鼓凳挨着杜衡坐定,然後以手支臉歪着頭不錯眼珠兒的盯着杜衡,杜衡被他看的臉上發燙身上發毛,不免轉過頭低聲嗔道:「你又要做什麼?」
蕭澤美不滋兒的答道:「我看我媳婦呀,我媳婦真好看,比九天仙女兒還好看!我蕭澤不知道積了幾輩子的福才能娶到阿衡你這麼好的媳婦兒,阿衡,我跟你說啊,我一想到就能和你真正成親了,已經興奮好幾晚上都沒睡着了,比迎娶你那日還興奮呢!」
杜衡輕啐一句「又說瘋話!」可是手卻習慣性的搭上了蕭澤的手腕,如今蕭澤還不算是身體徹底康復的半調子病人,杜衡已經習慣了三五不時的給蕭澤把脈,如今他說自己好幾夜興奮的沒有睡着,杜衡的第一反映不是羞喜,卻是擔心蕭澤身體會不會有問題。
蕭澤也習慣了被杜衡診脈,他歪頭看着杜衡,怎麼看心裏都是愛的不行,能與杜衡廝守一生,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
診罷脈,杜衡沒說什麼,只是微微蹙起的眉頭鬆開了,從脈相上看,蕭澤的身子比上回把脈之時還要好些,他的康復速度之快真的超出了杜衡原本的預期。杜衡抬眼看向蕭澤的臉,見他腮邊沾了一芝麻點兒大小的灰星兒,便拿着帕子輕輕擦了一下,蕭澤一把抓住杜衡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閉上眼睛感受杜衡手心的柔軟與溫暖。杜衡凝望着他,目光如水一般,兩個人都是一言不發,只靜靜的感受此刻的幸福滿足。
「唧喳喳……唧喳喳……唧喳喳……」正在靜謐溫馨之時,北牆紫檀木百靈報時大座鐘突然響了起來,蕭澤騰的跳將起來,興奮的叫道:「阿衡,吉時到了,咱們趕緊過去吧!」
蕭澤話音剛落,外頭便響起了一陣大笑,原來馮嫣然扯着蕭靈徐婉容等人悄悄溜進來躲在房門外聽動靜,而蕭澤剛只顧着與杜衡你儂我儂而喪失了警惕性,不想便讓這班姑娘們聽了笑話。
杜衡的臊的臉上都快要着火了,不免嬌嗔的瞪了蕭澤一眼,衝着他哼了一聲。蕭澤聽出來是杜衡的姐妹們在取笑,便高聲叫道:「小子們快進來,趕緊上紅包,求諸位大姑娘給你家三爺行個方便嘞……」原來蕭澤可是有備而來的,並不很怕這些姑娘們為難於他。
少時,五個身着簇新寶藍內監服的小太監各捧着一隻兩寸高三寸寬尺余長嵌螺鈿紅酸枝木匣子依次走了進來,朝着馮嫣然等五人跪下,將手中的木匣子高舉過頭,齊聲說道:「我們三爺和三少夫人感謝王妃娘娘馮大姑娘(徐大姑娘徐五姑娘)郡主送嫁,特備下區區薄禮,請諸位笑納。」
伍靜貞不是外人,當先伸手拿過一個匣子,朝着內室笑囔道:「多謝妹妹妹夫啦!」其他幾個姑娘見伍靜貞拿了,這才伸手接了過來,她們想着匣子只許是放了什麼釵環首飾,也沒有當面打開,等回去的時候開匣子一看,見那麼大的匣子裏放的只是一張薄薄的紙片子,拿起來細細一看,原來那竟是京城中最有名的胭脂鋪子醉紅顏一成的乾股。
京城親貴府中的夫人小姐都愛用醉紅顏的脂粉,只不過他們家的東西着實貴的緊,一盒最普通的胭脂都要二十兩銀子,上品脂粉動輒百兩,極品脂粉據說賣到了上千兩,而且還不是有錢能就買到,得提前兩年預付全部貨款,兩年之後才能拿到定製的極品脂粉。
「姐姐,這……怎麼竟是醉紅顏的乾股,這太貴重了!」徐婉容拿着那紙乾股契書,不免有些緊張的向姐姐徐陵容討主意。徐陵容倒不緊張,只微笑拿過妹妹手中的契書放回匣子,很平靜的說道:「趕明兒問問你阿衡姐姐就行了。」
徐婉容向來聽姐姐的話,一見姐姐有了主意,便鬆了一口氣將此事撂到腦後去了,徐陵容看到妹妹一臉的嬌憨,心中不免有些發愁,她可是用盡了心思教導妹妹,可是妹妹天性嬌憨,從來不曾見過世間險惡,這麼個天真無邪的妹妹,讓她怎麼能放心看着她嫁入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家呢,唉,真真是愁人的緊!
且不說徐陵容姐妹們如何,只說蕭澤將杜衡迎上一乘四角垂着八寶琉璃綵球,外披大紅繡金龍鳳呈祥轎衣的四抬喜轎,吹吹打打的出了交泰園,在王府中繞了一圈後又抬進交泰園,直奔設在正院的喜房。喜轎剛一進門,只見伍靖明和蕭繹帶着一幫小子攔門擋轎,硬是要鬧上一回才肯放行。這些小子們都是蕭繹從各家王府忽悠出來的皇室宗親,年紀全在七歲以下,都是還不必守男女大防的童子,憑他們怎麼鬧都不會有傷杜衡的名節。
「堂弟,舅兄,你們……」蕭澤瞪着面前兩個笑的齜牙咧嘴見眉不見眼的傢伙,不由瞪着眼大聲叫了起來。
蕭繹拐了身邊的伍靖明一手拐,笑嘻嘻的說道:「弟弟們要看新娘子討喜果子,我這做哥哥的總不能攔着吧,新郎倌兒千萬莫要着惱,豈不聞越鬧越紅火?」
蕭澤瞪眼氣道:「你成親的時候我可沒鬧你!」
蕭繹擠擠眼睛壞笑道:「我可沒不讓你鬧!」
蕭澤實在不想理這個自從知道自家媳婦有喜之後就在犯二的通天大道上狂奔不回頭的二貨,只看向伍靖明說道:「舅兄,您也……妹夫求您高抬貴手,別為難我們吧!」
伍靖明瞪了蕭澤一眼,沉聲道:「怎麼,你騙娶了我妹妹,還不許我這做舅兄的過來給妹妹撐腰?」得,伍靖明一句話把蕭澤捅到南牆根上了,誰叫他從前的確是用了些不太見得人的手段呢,罷了罷了,還是豁出去讓他們鬧上一回吧,橫豎他只護緊了杜衡就是。
蕭繹一聲招呼,眾小子們一窩蜂般的圍了上來,簡直如一群活猴大鬧天宮一般,嘰嘰喳喳叫的蕭澤腦仁兒疼。這些小子正在淘氣的時候,都是惹禍不怕禍大的主兒,不過他們也都知道規矩,鬧蕭澤的時候是各種沒皮沒臉的往身上猴,可是鬧杜衡的時候只是在轎外怪聲怪氣的叫幾句嫂子要杜衡答應,再不就是討要喜物兒,倒顯的規矩許多。蕭澤見此情形心中也踏實許多,便也由着小堂弟小族弟們鬧自己,配合度相當之高。
幾個小子高興的眉開眼笑,開心的不得了,口中的阿澤哥哥也越叫越親熱了,一場喜鬧下來,澤儼然已經成了這些小傢伙們最喜歡的堂兄族兄,沒有之一,因為除了蕭澤這個異類沒有架子之外,其他的兄長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架子,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就算是平日裏他們最親近的阿繹哥哥也因為身為皇子,有些時候也不得不擺架子裝樣子,才五六歲的小孩子不懂大人世界的彎彎繞兒,自然與這個一點兒架子沒有的阿澤哥哥越發親熱了。讓一旁抄手站着的蕭繹不免都有些個眼紅蕭澤的好人緣兒。
小傢伙們鬧了一場喜,得了許多好玩的小物件兒和許多好吃的喜果子,便心滿意足的讓人領着吃席去了。原本這些小傢伙因為年紀小不坐席的,不過蕭澤特別命人準備了一桌專為迎合小孩子口味的席面,小傢伙們一聽到阿澤哥哥報出許多他們愛吃偏偏家裏大人不許多吃的菜餚,便樂顛顛的跟着扣子去坐席了。
小傢伙都走了,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蕭繹向蕭澤挑了挑大拇指,而伍靖明則大步走到蕭澤的面前,沉着臉對他說道:「阿澤,君子重諾,我信你,別讓我有後悔的機會。」
蕭澤看向伍靖明正色道:「靖明兄,你永遠都不會有後悔的機會。」
伍靖明點點頭,一言不發的讓到一旁,蕭澤這才得以將杜衡迎下轎,因為不是拜堂,所以杜衡並不用蒙紅蓋頭,她看到蕭繹與伍靖明分立兩側,便向蕭繹頜首示意,又向伍靖明叫了一聲:「大哥……」
伍靖明看向杜衡,眼中含笑也藏着一絲不舍,他走上前大聲說道:「阿衡,好好過日子,若是這小子敢欺負你,你只管回娘家,大哥罩着你。」
杜衡拼命點頭,不覺眼圈兒紅了,她與伍家兄妹結為乾親雖然不過一年多的光景,可已經建立了濃濃的手足之情,她知道這個大哥為了自己可以不惜一切,就象是自己為了他們也會不惜一切一樣。
「好妹妹,今兒是你的喜日子,得笑!」伍靖明見杜衡眼圈兒發紅,趕緊扯出一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大聲說了起來。
杜衡連連點頭,紅着眼圈兒笑了起來,又叫了一聲:「大哥!」
伍靖明揮手道:「快進去吧,阿繹,我們去吃喜酒。」說罷,他快步走到蕭繹身邊,扯着蕭繹的手臂飛快走了出去。
蕭澤轉身看着兩個好兄弟的背影,含笑無聲的說了一句:「好兄弟!」說罷便扶着杜衡走進他們已經裝飾一新,除去了外間臥房的新房,打從今兒開始,他和杜衡再不必鴛鴦獨宿,再不會夜半醒來只有孤單一人,再不會只能在夢中才能親近伊人了。
蕭澤扶杜衡進房,楊梅紅菱抬腳便要跟上,不料蕭澤卻撂下一句:「楊梅紅菱,你們服侍夫人有功,爺已經命人在倒座設了一席,你們帶着小丫鬟們去吃吧。」
兩個丫鬟一愣,楊梅趕緊說道:「三爺,奴婢得服侍夫人。」紅菱忙拽了楊梅一下,在她耳旁輕聲說道:「有三爺在呢,咱們今兒就能奉命偷懶啦。」說罷便拉着楊梅一起行禮,帶着所有的下人退了下去。
對於紅菱的機靈與識情識趣,蕭澤相當滿意,決定明兒得重重打賞紅菱,這丫頭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與蕭澤的興奮開心相比,杜衡卻是有些個不安,一想到就要與蕭澤親密接觸,杜衡怎麼都找不回自己素日裏的淡定。看到蕭澤將服侍的下人全都攆走了,杜衡越發的緊張,不覺便低頭攪起了帕子,好好一條繡着梅花的帕子生被杜衡攪成的麻花。
蕭澤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上前抽走杜衡手中的帕子,將杜衡柔嫩的小手握於自己的掌心,低頭抵着杜衡的額頭,用些有緊繃的聲音喃喃說道:「阿衡,我終於盼到今天了,你知道麼,我自從認識你那天就開始期盼,總算是盼到了,阿衡,好阿衡,別怕,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你就是我的情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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