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蕭淅孫氏還是象從前一樣到抱朴園請安,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中間足足拉開一丈寬的距離,可見得他們如今連面子情都不願意做了。蕭淅恨孫氏逼自己立字據,孫氏更加恨蕭淅讓自己這一世都不能生兒育女。
進了內堂,蕭淅見蕭淅杜衡夫妻還有蕭靈已經在這裏了,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酸了一句,「到底三弟與妹妹殷勤。」
寧親王爺聽了這話心中相當不喜,立刻虎着臉喝道:「放肆!你自己來的晚倒還有理了!」
原本在王府之中,蕭淅懼怕的就只有他父王一人,他再沒把寧親王妃母子三人看在眼中的,如今蕭淅連他的父王都不怎麼忌憚了。這是因為蕭淅心裏清楚,在發生了那許多事情之後,他的父王是絕對不可能將他立為世子,讓他繼承王爵的。所以蕭淅也就死了走正途繼任親王的念頭。他如今只想着全力扶持四皇子上位,掙下一份從龍擁立之功,將來由新君賜封他為親王。就因為沒了這層顧忌,所以蕭淅在面對他的父王之時,態度便也沒有從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父王不必生氣,兒子是按着時辰前來請安的,未到時辰,兒子如何敢打擾父王休息。」蕭淅還真有話可回,果然又讓寧親王爺生了一層氣。
蕭靈一見二哥頂撞父王,立時就惱了,跺着腳氣惱的叫道:「二哥你太過份了,怎麼可以這樣頂撞父王?」
蕭淅看了蕭靈一眼,用不怎么正經的語氣調笑道:「喲,靈兒都長成大姑娘了,怪不得要討好父王呢,可是想讓父王給你選個好婆家!」
蕭靈是個姑娘家,如今又認真學了近一年的規矩,如何能聽得了自家哥哥這般不正經的調笑,她臉上漲的通紅,撲跪在地伏在她父王的膝頭嗚嗚哭了起來。這小姑娘如今真象是開了竅似的,腦子好使多了,她知道這種情形之下娘親做為繼母是很難做的,只有她的父王才能為她出氣。
果然寧親王爺大怒,他怒視着蕭淅,大手卻輕輕落到了蕭靈的肩上,「靈兒別哭,父王為你做主。」
蕭淅用隱隱含着挑釁的眼神看向他的父王繼母和弟弟弟妹,寧親王妃眼中自有怒意,蕭澤臉色如寒冰一般,杜衡卻是連看都不看蕭淅一眼,只快步走到蕭靈身邊,輕輕扶她起來,拿帕子拭了蕭靈臉上的臉,用不大不小,剛剛好能讓蕭淅清楚聽到的聲音說道:「靈兒莫哭,孝順父母原就是我們做兒女的本份,咱們每日裏晨昏定省是正道,且莫被那巧言令色之人的歪派給氣着了,不值當的。」只這一句話便將蕭淅貶的到爛泥地里,直把蕭淅氣了個五內俱焚。
蕭靈果然很聽勸,自己也拿帕子拭淨了面上的淚水,昂頭怒視蕭淅,再不肯輸了氣勢。蕭淅冷聲諷刺道:「果然你們才是親兄嫂親妹子,你們才是一家人!」
寧親王爺本來已經極為憤怒了,又聽蕭淅說出這樣的誅心之語,更是怒不可遏,他騰的站起來大步走到蕭淅面前,揚起胳膊狠狠扇了蕭淅一記極為響脆的耳朵,寧親王爺身上也是有功夫的,這一巴掌運足了勁兒扇下去,蕭淅便被便打的噔噔噔倒退好幾步,結果還是沒有卸下那股勁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父王……」蕭淅捂着已經麻木的面頰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句,他覺得滿口牙齒都鬆動了,口中還有些咸腥之氣,想來口唇已然被打出了血。
蕭淅出言不遜,被打,這一切孫氏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連一句話都不說,仿佛那個被打之人與她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似的。蕭淅看着堂上之人,見沒有一個人給他好臉色,也沒有人來扶他起來,蕭淅心中悲憤異常,他用手撐着地站起身來,冷冷看着堂上之人,咬牙道:「好……你們好……」說罷轉身便要走。
就在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寧親王妃淡淡開口了,「蕭淅你站下……」
蕭淅猛的轉過身子,瞪着寧親王妃咆哮道:「你終於忍不住了,你想幹什麼!」
寧親王爺聽了這話越發憤怒,大喝罵道:「孽障,還不跪下與你母妃認錯。」
蕭淅似是被那一巴掌扇出了性子,竟然梗着脖子昂頭叫道:「我無錯可認!」
寧親王爺大怒,又想走上前狠踹蕭淅幾腳,這時寧親王妃淡淡開口了,「王爺息怒,他一向不視妾身為母,妾身已經習慣了,王爺不必動怒。蕭淅,本宮叫住你並沒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告訴你一聲,你房中納妾之事全由你媳婦做主,她看中誰就納誰,王爺和本宮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蕭淅與孫氏都愣住了,既而,孫氏眼中流露出一抹意外之喜,而蕭淅則是面色灰敗,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如今他與孫氏已經勢成水火,孫氏怎麼可能按着他的心意為他納妾。
「大哥被逐出王府,我便是王府的大公子,我納妾之事王妃豈可不親自張羅,只讓孫氏出面,王妃也不怕人看了我們王府的笑話。」蕭淅這會兒倒開始想面子問題了。
寧親王爺拍桌喝道:「納小本就是正妻之事,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勞煩本王的王妃!」衝着蕭淅喝完,寧親王爺緩了聲氣對孫氏說道:「孫氏,你是我寧親王府以大紅花轎從王府正門抬起來的二少夫人,二房之中憑是什麼人也不會越過你的份兒,務必要給你夫君選個出身清白性情和順的女子為妾。儘快選好了人派管家去下禮,一乘小轎從角門上抬進來也就是了。」
孫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嫁入王府也算是三年了,可從來沒聽過公公這麼仔細的吩咐這種小事。孫氏微微一怔便想明白過來,心中不夠生出一絲感激之情,她知道這是公公在維護自己這個正牌兒媳婦的體面與尊嚴,想來,自己不能生育的原因公公也已經知道了。
「是,兒媳謹遵父王之命。」孫氏的聲音顫抖而哽咽,她原本想拖着寧親王府一起下地獄的,可是如今卻有些猶豫了,公公和繼婆婆已經明明白白的表達他們的立場,這讓孫氏心中生出一絲愧意。
杜衡看了蕭澤一眼,眼中有疑問之意。孫氏不能生育之事蕭澤已經知道了,可是這種話題他也不便和杜衡談起,就壓下沒說,不想這事的後果這麼快就顯現了。
蕭淅看見堂上所有的人都站在孫氏一邊,心中又氣又惱,他再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丟下一句「我去應差」,拔腿便往外走,寧親王爺卻冷聲說道:「站住!」
蕭淅停下來轉身看向他的父王,臉上滿是憤懣之色,陰沉沉的說道:「父王還有什麼吩咐!」
寧親王爺冷聲道:「你的龍禁尉本王已經為你辭了,從今日起,你便在府中靜養思過,等着納妾便可。」
蕭淅一聽這話便憤怒到了極點,他跳起來嘶聲大叫道:「憑什麼,你憑什麼奪了我的龍禁尉!」
寧親王爺毫不留情的冷聲說道:「憑本王是你的老子,憑這龍禁尉是本王替你向皇上求來的,本王自然有權利還回去。」
蕭淅被睹的胸口如同壓了巨石一般透不過氣來,他「噗」的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的向後倒去,幸而地面上鋪着厚實的長絨地毯,蕭淅才沒有摔的太重。
「澤兒媳婦……」寧親王爺見蕭淅仰面摔倒,心中還是略有些心疼,便向杜衡叫了起來。
蕭澤才不想讓自家媳婦去給蕭淅診脈,便急急說道:「父王,兒子也學了好久,不如就讓兒子先給二哥診脈,再打發人去請太醫?」
寧親王爺沉着臉點了點頭,蕭澤便快步走到蕭淅的身邊,先檢查了他的頭部情況,確認沒有損傷之後才開始診脈。從脈相上看蕭淅並無大礙,剛才吐的那口鮮血也不過就是血不歸經才吐出來的,只回去臥床靜養幾日也就行了。
見到蕭淅昏倒摔着了,孫氏沒有絲毫的擔心着急,在她得知是蕭淅一腳絕了她的生育能力之後,蕭淅在孫氏心中已然是頭一號死敵了。就在蕭淅跌倒之後,孫氏甚至在心中暗暗盼望着蕭淅就這麼一跤摔死了。當蕭澤說蕭淅並無大礙之後,孫氏心中有的只是失望與怨恨。她暗暗想道:難道真的是禍害活千年,都這樣了蕭淅還不死?
命下人將蕭淅抬回博行園,孫氏便也跟了回去。在臨走之時,寧親王爺沉聲說道:「孫氏,你是我們寧親王府的兒媳婦,這個不會有任何改變,你自己也當好自為之。」
孫氏心中一凜,她知道公公這是在警告自己,剛才她對蕭淅的視若無睹已經讓公公不滿意了。「是,兒媳謹遵父王教誨。」孫氏放低姿態屈膝應了,然後才告退離去。
蕭淅孫氏走了,帶走了內堂上那不融洽的氣氛。寧親王爺想着女兒受了委屈,便又賞賜她幾件貴重的玩器,自然蕭澤與杜衡也有一份。這些不必贅述。
倒是寧親王妃笑着問道:「澤兒,你的假可請下了,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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