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癆鬼能變寶貝了?見鬼了!
王氏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要往老太太頭上當眾潑一盆冷水:「老太太,兒媳不得不提醒你,敏兒即便嫁到護國公府里,是要當寡婦的。」
老太太皺了眉頭,心想自己正在興頭上偏有人要來掃興,論誰心裏頭能高興,撅了把嘴角說:「當寡婦怎麼了?有人疼就行了。沒有老公疼,有婆婆疼,這世上哪個兒媳婦能有我家敏兒這個幸運。」
男人都三妻四妾的,嫁給男人還得為男人做牛做馬,睜隻眼閉隻眼看男人找小三,所以,當不當寡婦其實差不多的。
王氏冷聲一笑:「是呢,有婆婆疼,但是,終究婆婆不能幫她變出個兒孫出來對不對。時間長久了,人老了,到時候,誰能在她膝下服侍她呢?」
老太太一聽氣壞了牙,這個王氏今天是故意和她作對,扭過臉,不和王氏說了,問旁邊的管家:「老爺沒到的話,二姑娘呢?」
「奉老太太命令,讓人去接二姑娘回府了。」管家一五一十作答。
王氏捧着茶盅,佯作淡定,只看這些人怎麼自娛自樂。
李敏坐在老太太的大馬車上,拿手巾擦了擦手。念夏在她身邊描繪着今早上府里發生的動靜,說到激動的地方難免是激動。李敏只好輕咳一聲打斷她:「大體什麼情形我都明白了。」
念夏咧嘴而笑,向她福個身:「恭喜小姐。二小姐是京師里百年來嫁的最風光的。老太太都喜不自禁。」
「老太太高興就好。」李敏沉定地說。
「二姑娘不高興嗎?」念夏見她從一開始聽到消息都沒有高興的模樣,疑問着。
「高興歸高興。」李敏並不否定如果夫家願意善意對待她李敏,她李敏怎會不高興。但是,並不意味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馬車到了尚書府門口。尚書府里的人,由於老太太的態度改變,一個個隨之發生九十度轉。
李敏剛下車,馬上有人上來要來幫李敏拿東西,扶李敏。婆子、小廝都爭先恐後湧上來,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搶不到李敏似的。
自己什麼時候變成超市裏的熱賣貨品了?平常這些人不是怕沾她霉氣躲着她都來不及?
這是由於這些人,都親眼見到了護國公府那樣龐大的財力,誰都看得出來,護國公府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那種人,因為,護國公府送來的東西裏面,有一些珍稀的東西他們連見都沒有見過。
尚書府里,王氏當主母持家以後,少不了對下人們剋扣,以充實她自己的腰包。除了王氏自己身邊的幾個心腹待遇比較好以外,其餘的,都被王氏用各種藉口剋扣過月銀。要不是因為賣身契在尚書府王氏手裏捏着,這些人早就想走了。
如今,眼看有一個這樣好的機會放在了他們面前,都知道以前徐氏當家人為人溫和寬容,李敏是徐氏的女兒差不離,再到有錢的護國公府中長兒媳,以後護國公府也就是李敏持家。隨了李敏到護國公府,這個前途是不可估量的了,絕對比留在尚書府里好。
至於李敏周身有霉氣這回事,怎能比得上銀子重要。要是李敏真有霉氣,跟在李敏身邊的念夏等人怎麼會到至今都安然無恙。說來說去,大家都是見風使舵,見錢眼開的。之前王氏在尚書府里把權,李敏什麼都沒有,大家只能聽王氏的,說李敏是倒霉鬼就是倒霉鬼。現在李敏時來運轉,要做護國公府夫人了,大家當然想跟李敏發一把大財,傻了才會留在王氏里被王氏欺負一輩子。
李敏當然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對這些見風轉舵的人,也都是不理不睬的,淡然地將東西交予一貫來出來門口迎接的春梅說:「你先回院子去。」
「奴婢知道了。」春梅屈膝點頭。
那些人看李敏一擺手,倒不敢再一窩蜂圍上來,一個個在後面大部隊似地跟在李敏身後,只等瞄準時機再湊上去。
他們是想,李敏不過是裝裝樣子,其實心裏是高興有他們奉承的。李敏去護國公府,肯定是不能只帶兩個小丫鬟過去的。像春梅這樣的年輕的新手,去了那能幹什麼?沒經驗的,不得給李敏添麻煩罷了。
李敏走到前面突然一個頓步,回頭,眼神慢慢地掃過這些人頭上一圈,隨手示意念夏。念夏早就憋了這口氣,立馬沖這些人發了出來:「二姑娘要去見老太太和夫人,你們要跟着進去,給夫人見着你們跟二姑娘嗎?」
一群人嘩的,馬上如激流勇退的潮水退了下去。
肯定是不敢見王氏看見他們這般這般的。
李敏提了裙角走進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這回是在自己的院子裏招待她,以示寵愛。論起來,在府中的李瑩,老太太都沒有準許她進入自己的小院。老太太在自己院中吃驚拜佛,稱要清靜出塵,所以,平常人,是不能進她這個聖潔的院子的。
李瑩早在自己的廂房裏坐立不安,不清楚王氏能不能幫她掰回敗局,又很擔心,宮裏的朱璃知道這些事情會怎麼想。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總覺得上次在百花宴時,朱璃看李敏的目光已經有些不對頭了。
為什麼偏偏她在百花宴上敗給了李敏,為什麼自己姐姐不能得手將李敏殺了,害她到現在,名義說是三皇子的未婚妻,理應比李敏風光,可現在李敏的風頭已經在京師里完全蓋過了她。
綠柳在她身邊也是忙的不可開交,想使喚人幫忙時,發現小姐院子裏的人,不知道何時已經跑掉了四五成人。一問起,都支支吾吾地說可能去上茅廁。
上個鬼茅廁!
門口圍了一大堆人。府中這些人,哪個沒有自己的小算盤,即便自己不動心思,家中只要有人也在京師裏頭的,肯定是聞到消息派人來探問。於是,這些人,不為自己為了家人着想,都會想方設法找到更好的主子依靠。否則的話,之前李敏院子裏那些人,怎麼都會私底下跑到李瑩這裏說要給李瑩打工任勞任怨。現在風向一變,這些人又豎起脖子說:自己本來就是李敏的人,二姑娘現在正需要我們,我們不回去到二姑娘那兒怎麼行,我們自始自終是李敏的人。
好了,都變心了!這群鑽進了李敏和護國公府里幾個臭銅錢的錢眼裏的。
李瑩猛的喝一聲:「綠柳,不用問了。」
綠柳跑了回來,說:「三小姐,等奴婢告訴夫人,讓這群人等着夫人怎麼嚴懲他們就是了。」
李瑩冷冷地笑兩聲:「這群人也是傻的。二姑娘那是什麼人,他們真以為二姑娘還是以前的那位二姑娘嗎?能輕易接受回他們這群叛徒?想的是太天真太美妙了。」
「不過——」綠柳心裏仍存了一絲憂慮,小聲提醒她說,「三小姐,二姑娘嫁進護國公府里的話,是肯定不能只帶念想和春梅的。所以,您看,用盡各種法子爭着想去二姑娘院子裏的,倒不是我這個年紀的,不是年紀更小的,是那些年紀更大的以及府里那些雜役。」
李瑩從綠柳這話從中體會到了什麼,心裏一乍,揪住了手中的帕子失聲:「不可能。老太太肯定不會不顧三皇子的。肯定會把尚姑姑留給我的。」
那個病癆鬼搶了她的風頭,奪走了她的嫁妝,怎麼可以再奪走她的教習姑姑?
老太太的小院子裏,當王氏聽見老太太讓尚姑姑從自己家中過來的時候,眼皮猛然跳了一下,站了起身:「老太太,這——」「怎麼了?」老太太裝作不明白地問。
「尚姑姑是,是瑩兒要出嫁時準備給瑩兒的不是嗎?」
大凡有點本事的大戶人家嫁女兒,給女兒準備到夫家去的隨嫁人員里,除了那些必備的丫鬟之外,肯定是希望女兒什麼人都能帶到夫家去,畢竟再不是自己娘家了,哪兒不方便是必定了的。但是,嫁過去之後,夫家那邊肯定是不答應女方帶太多自己人到自己家裏來,勢必是有給新娘子一些壓力,你嫁過來後是我這邊的人了,再有,更不能讓新娘子把娘家的勢力都安插到男方府中,男方府中原先的女主人把着權肯定不依。這樣一來,新娘子除了身邊那貼身的丫鬟以外,最多也就只能再帶那麼三兩個人過去男方家裏。
一共不過幾個人,去到了夫家以後,要生存下來,維護主子,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一旦不小心,都可能被夫家府中那些原來的老人拿捏掉。輕則受罰,重則直接拖累主子沒命。
這種事兒,天天都能在耳邊聽見,哪戶人家的新媳婦下面哪個人自作主張了,最後結局怎麼樣了這樣的故事。
沒嫁人前,是聽的兩耳生繭,事不關己高高掛上,到了自己身上時,方才知道厲害之處。
所以,家裏一般都是要幫女兒準備這樣一個老嬤嬤,或許這人從小已經是這位千金的奶媽,從小培養起,只等某天府中千金出嫁了,跟隨過去,老嬤嬤經驗豐富,做事可靠,能幫千金到了夫家出謀劃策,又是對千金忠心耿耿宛如對待自己親生女兒。
可惜,李敏自小失去生母以後,也沒有什麼奶娘。同理,李華和李瑩是一個奶娘,只是這個奶娘早些時候已經隨李華入宮了。這個奶娘,正是李華身邊貼身丫鬟杏元的生母。就此,李瑩要出嫁的話,王氏早已把算盤打到了老太太身邊的尚姑姑身上。
別看老太太好像娘家很一般,卻是不知從哪兒在宮裏請到了尚姑姑。宮裏的姑姑都是不好請的,尤其那些有資深經歷的姑姑,不說姑姑不好請,皇宮裏一般也不願意放人。猶如光祿寺卿家的那位六姑姑。
尚姑姑比六姑姑年輕,資歷比六姑姑淺,但是,是正宗的在宮中服役過的教習姑姑。教習姑姑在宮裏的地位是不比一般姑姑的,是指導新入宮的小主子們禮節規範的。像李華剛入宮那會兒,都還得在教習姑姑眼皮下學習,對教習姑姑十分敬意。
這位尚姑姑跟隨李老太太有十年長久了吧。不見過老太太把尚姑姑帶到哪個兒子女兒家裏頭過。顯而易見,大家都想着,老太太這是要把尚姑姑留給王氏兩個女兒的。至於李華有了自己的奶娘,尚姑姑是留給李瑩沒錯的了。
王氏這句聲音說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老太太皺緊了眉頭,把手中的茶盅一放,沉了幾分音色道:「怎麼,就你自己親生的好,其餘的都是不好的,不說敏兒,你老公兄弟家的孩子都沒有你親生的好。」
王氏心裏頭說:不是嗎?
老大家裏幾個孩子都不爭氣,老三家裏的,馬氏還不是因為妒忌經常跑她這兒撒冷眼。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老太太一針見血地刺了王氏,「就你家的孩子是我孫女,其餘的孩子都不是我孫子孫女了?!」
王氏愣了下,完全沒有想到老太太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一下子接不上。
老太太這話說錯,沒有錯,也有錯兒。之前,老太太不是一直看重她這兩個女兒,還夥同她將李敏和李瑩的婚事對調。老太太這個態度怎麼會突然改變了,莫非和府中那些見錢眼開的人一樣。
王氏是肯定摸不着老太太的心思,因為她以為老太太的眼睛耳朵真是關在院子裏變成瞎子聾子的。
李敏進宮失蹤的事,老太太早就有聞到風聲了,只是聞風不動罷了,直到聽說李敏平安無事回來,到今日護國公府隆重下聘。老太太貌似聞到了一絲風向變了的玄機。
有人救了李敏,不管這人是誰,肯定是護國公府的。因為放觀京師,也只有護國公府會出手救自己家未來的兒媳。
「敏兒序齒比瑩兒大,又比瑩兒先出嫁。護國公府今日的盛勢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把我們府里最好的,都配給敏兒帶過去,豈不是會讓全京師的老百姓詬病?」
王氏再聽老太太這一句話,心頭都跳了起來:什麼!府里最好的都要給李敏了?!
這時候,門口來報,說李敏和李大同都到了。
李敏走在前面,進了老太太的院子裏,迎面撲來一陣陣嗆鼻的檀香。拜讀佛經不是不好,但是走火入魔了,過火了,恐怕如來佛祖都不太樂於見到。
抬腿邁過門檻,進了花廳里,對老太太一福身。
老太太說,賜座。
李敏坐在了老太太的右手邊。
王氏坐在老太太的左手邊。
這樣一來,李大同進來時,直接和母親同起同坐,坐在一個榻上了。
王氏眼皮直跳,心焦如火。今天萬事諸不順,不知道哪兒的錯,只能把希望都寄託給李大同了。
李大同進來的時候,王氏馬上迎上去:「老爺辛苦了。」
當然辛苦。李大同一早上為了給她找地,跑到了京郊,結果,半路聽到消息,快馬回來,馬鞍上顛到他屁股都疼了。偏偏自己家門口被堵了個水泄不通。他走這條路處處艱難。不過,沿途百姓只要聽到他是李敏的父親,對他道恭喜的時候,他那臉上忽然倍增光彩。想當初自己科舉時中榜眼,也沒有這樣風光過。
李大同沒有接住王氏的手,直接走到老太太面前問候過,坐在老太太身邊去了。王氏只得悻悻地回到自己位子。
「娘。」李大同笑顏逐開,喘息口氣後,說,「回來的時候,我都聽說了。咱們家,這回,京師里都有名了。」
「是。」老太太想,還是兒子好,看看,沒有像王氏潑她冷水掃興,說明,王氏這個心到底不是尚書府的,於是再刺了王氏一句,「剛你那媳婦還冷冰冰往我興頭上潑了盆冷水說敏兒嫁過去肯定無後。」
「怎麼會呢?」李大同搖頭晃腦,「到時候,小理王爺不是在護國公府嗎?到小理王爺娶妻生子的時候,第一個孩子肯定是要過繼給長嫂的,算是敏兒的兒子。」
王氏想都沒有想到過還有這個結果,這算是什麼?
「老爺,你這不是讓敏兒給其他人養孩子們?!」
「怎麼是其他人了?她嫁過去是護國公府的人了。難道小王爺的兒子不是護國公府的人了嗎?」
李敏可以聽見自己背後的小丫鬟都要笑了。因為李大同這個破天荒的,竟然為了她李敏和王氏爭吵了起來。其實,王氏那些話也不是全錯,只是人家李大同在興頭上她又是潑冷水,怎麼能不惹得李大同和老太太一塊生氣了。
王氏這是急到亂了自己的陣腳。
一怒之下,王氏站了起來說:「老爺,你今日給表個態,瑩兒是不是你閨女?」
「她是尚書府中的三小姐。」李大同老神在在地說。
「好。布莊給了敏兒,那塊地給了敏兒,現在老太太說連尚姑姑都要給敏兒帶過去,老爺難道不覺得過分了嗎?」
「布莊和那塊地不說。尚姑姑是母親的,母親怎麼決定,是我們兒女可以插手的嗎?」流利地哽住了王氏的嘴巴,李大同滿意地摸摸自己的小鬍子。
王氏那口氣差點兒提不上來,繼續說:「老太太說了,說府中最好的,都要給敏兒帶過去。」
「這也是應該的吧。護國公府不是把他們府里最好的都送到尚書府里來了嗎?禮尚往來是要的。不然,宮裏知道了,難免怪罪下來。」李大同可不會像王氏這點小氣,到最終砸了自己的腳。
王氏聽到這兒,忽然腦子裏轉念,不做聲了。說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其實她不必要在這裏吵,回頭,老太太說府中有什麼最好的東西,她糊弄糊弄不就過去了。
她李敏想把尚書府中掏空,等於把她王氏的私庫掏空,沒門!
「怎樣,想通了吧?」李大同見她不吱聲,以為自己贏了,笑眯眯說。
王氏佯作低聲下氣:「老太太和老爺訓的都對,妾身只是一時糊塗了,其實,今日看到護國公府如此隆重地給敏兒下聘。咋們家二姑娘自小失去生母,還不是我看大的,猶如我親生女兒一般,我怎能不高興?是高興到快要流淚了。老爺,老太太,原來妾身,剛才是,可能是想到二姑娘要出嫁,要離開妾身身邊了,妾身那一時激動,百般阻撓,其實只都是捨不得,捨不得咱家的二姑娘——」
幾句話,煽情至極,讓老太太和李大同瞬間都迷失了方向,只是愣愣地看着王氏。
輕輕的一聲輕嗓子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寂靜。
大家循聲望去,才記起,從剛才到現在,李敏都始終默不作聲的。而實際上他們討論的中心,都關係到李敏自己的利益。
「敏兒。」老太太眯了眼,「是不是被你母親的話感動了?」
李大同找回了聲音:「你母親,對待你,還是很好的。」
「老太太,父親。」李敏轉過臉,「母親對待敏兒的每一點,敏兒都是銘記在心中的,一輩子都不敢忘記。」
王氏眼皮一跳,眸里頓時深了幾分。
「你會這麼想就對了。」李大同笑着說,好像真不知道之前王氏欺負自己這個女兒到慘絕人寰的地步。
李敏沖他點了下頭:「女兒都聽說了,說是母親決定把敏兒生母的嫁衣,當作敏兒嫁去護國公府時要穿的嫁衣,給敏兒在迎親那日穿戴。」
什麼!
老太太和李大同肯定是聽都沒有聽過這回事,兩個人一塊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王氏周身起了寒戰,瞪着李敏的視線是痛恨死了為什麼之前魯爺沒有把李敏殺了。她這個繼女真行!什麼時候不說,挑在她這個最致命的時候告狀!
「這,這事是真的嗎?!」老太太已經是氣得都要中風的樣子。
拿死人的嫁衣嫁女兒,這種事只要一聽都令人髮指!
這不是詛咒人嫁過去就死嗎?!
李大同的腦子裏像是被劈開了兩半,忽然想起了什麼,跳起來沖向王氏:「你偷看我的庫房!」
王氏立即搖頭:「老爺,敏兒都是胡說八道,這種天地不容的事情妾身怎麼可能做的出來!」
老太太和李大同稍微沉下心,也覺得不太可能。
王氏哪怕腦子進水了,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王氏嘴角上微勾,想扳倒她,罪證呢?
李敏揮手,讓人進來,同時對老太太李大同說:「女兒如果沒有證據,也是不敢說母親一句不是的。實際上是,上回老太太和父親不是決定把布莊送給敏兒帶過去護國公府了嗎?所以,敏兒為了儘早準備,避免老太太和父親失望,與瑞祥軒的幾個掌柜都見過了面。」
王氏心頭剎然驚了下。
瑞祥軒的幾個掌柜,以前在她手底下,一直私交很好。現在,莫非連這幾個人都背叛她了?
這裏要說到,王氏做事的風格真不是能有幾個人能受得了的。瑞祥軒在她手中生意是很好,沒錯,但是,賺到的錢,一分不差,都落進她自己口袋裏了,她並沒有善待那些平日裏為她做牛做馬的員工。
李敏私底下接觸這幾個掌柜之後,馬上答應了,重新制訂布莊分成比例,大比例提高員工福利,鼓勵多勞多得。大家又想到以後都是要到新老闆手下里做事的了,對王氏以往心裏早有怨氣的幾個人,就此揭竿起義,都投奔了李敏。
見風使舵的人,實際上,都是有些原因的,如果原主子好,對他們向來厚道,哪怕真的是易主了迫於形勢,也絕對不會做出叛主子的事兒。
王氏這是太不厚道了,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孽債全部爆發了出來。
瑞祥軒的王掌柜進來之後,沖老太太、李大同以及李敏分別鞠躬行禮,過後,沒有和王氏臉對臉,向老太太李大同稟呈道:「回老太太、老爺,本人在瑞祥軒多年了,一直掌管瑞祥軒大小事務。」
「有勞王掌柜。」老太太含頭,「我們自然都信得過王掌柜為人的。」
「既然如此,本人這話,肯定不是針對夫人一個人的,還請老太太和老爺明白。」
王氏眯了下眼。
只見王掌柜從自己懷裏取出了一張紙,上面清晰地印着王氏的筆跡。老太太和李大同一看那紙上寫的東西,同時倒抽口冷氣。
王氏只是私下命令瑞祥軒的人轉移財產,在李敏出嫁之前,都轉到她王氏手裏的庫房裏。
王掌柜說:「至於二姑娘的嫁衣,因為二姑娘是尚書府的姑娘,夫人又是尚書府的主母,三小姐的嫁衣都是在瑞祥軒做的,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按理,二姑娘的嫁衣定也是在瑞祥軒里做的。但是,當我問起夫人的時候,夫人說不用了,已經備妥了。」
「備妥了?」老太太和李大同幾分銳利的眼神射到王氏頭上。
王氏必須馬上把給李敏準備的嫁衣拿出來洗乾淨自己罪名,但是,她上哪兒去拿。
「敏兒的嫁衣呢,你不是備妥了嗎?」李大同的聲音咄咄逼人。
王氏低頭,故作鎮定:「妾身以為,嫁衣乃女子一輩子最重要的衣物,不能隨便在出嫁那日之前取出來給人看。」
「你撒謊!」
這話可不是李敏說的,是李大同吼的。
「你當初給瑩兒做嫁衣的時候,拿給我看多少次了!」
王氏腳跟有些站不穩了。
老太太一口氣提不上來,眼睛都要發黑了。這是作孽!家裏怎麼能出這樣一個女人,詛咒自己女兒出嫁後去死!
「你你你你——」老太太指住王氏的腦袋,「馬上把你給瑩兒做的嫁衣拿出來!」
「老太太!」王氏心頭大驚。
「瑩兒的嫁衣給敏兒!」老太太不容分說,「敏兒再過一日要出嫁了,敏兒與瑩兒個子差不多,剛好可以穿上。」
「萬萬不可!」王氏大聲嘶吼着,「我給瑩兒做的嫁衣,是兩年前就讓人在江南尋找好料和好師傅,做了整整兩年!」
「你說你待敏兒如己出,敏兒嫁出去你捨不得,要痛哭流涕,現在你更捨不得你用兩年時間給女兒做的嫁衣!」老太太說起狠話來,一根根都是刺,能刺到人滿臉滿口都是血。
對這個厲害的婆婆王氏不是不知道,但是,今是聽見老太太第一次對自己發這樣大的怒氣。平日裏,老太太對她都是很客氣的。而這,全都是因為如今李敏的風頭蓋過了她兩個女兒。
王氏恨不得將李敏此刻一起抱住投進江河裏同歸於盡。但是,她再生氣也沒有用。因為,給瑩兒做的嫁衣,一直放在瑞祥軒里妥善保管着。
王掌柜是李敏的人了,老太太一聲令下,王掌柜將嫁衣交給李敏就是了。
王氏軟了腿兒,張嬤嬤扶住她,對老太太說:「老太太,夫人一直頭疼的病未好,可否讓夫人先回房裏?」
老太太這回不像上回,不會讓王氏輕易裝病回去了。想必王氏下一步會繼續轉移府中財產,這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她怎麼可以讓兒子的銀兩流落於他人口袋裏。
按着茶盅的蓋子,老太太猶如佛祖一般入定,眯着老眼道:「讓夫人坐這兒吧。你們夫人這個頭疼不是病,是心病,我這兒的小院子專治人家心病的。讓你們夫人在我這兒跟我念念經吃上兩天素菜,什麼病都好了。」
揭起茶蓋要喝口茶的李敏,都被老太太這話逗樂了。心病,這話說的好,心病。
念經吃齋,是清淨人的六欲,老太太給王氏開的這個方子一點都沒有錯。
老太太眼睛明亮着呢,知道李敏是早料到有這樣一天做好了所有準備,這次打擊夠狠,直把王氏打趴下了。揚了下手,招了李敏到隔壁屋子裏說話。
李敏一個人起身,隨老太太過去,眼角能見到李大同還在大發雷霆王氏偷看了他的私庫,王氏像條死魚一樣躺在椅子裏裝死。
想裝死,也要看李大同心情。
李大同忽然一巴打在了王氏臉上。
這才是老太太的厲害之處。如果當着老太太的面李大同肯定不能打王氏的。但是老太太主動走了,是給了他時機打王氏的。
李敏心裏掂了幾分深思,抬腳進了老太太的私人天地。
屋裏有一個人像是早已等着她,只見是個年紀大概也有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腳底穿着繡花盆鞋,一身銀線碎花紫衫乾淨利落,頭上插了一支不素不俗的銀釵。
李敏只要心裏稍微一想,都知道這人肯定是王氏口口聲聲說的尚姑姑了。
「姑姑好。」李敏先行過禮。
尚姑姑眉眼頓開,對已經坐在榻上的老太太說:「以前都沒有見過二姑娘,如今一看,是個機靈人。」
「是蠻機靈的,都知道怎麼對付繼母了。」老太太兩句話,是給李敏點壓力,不要以為在前堂好像贏了一仗,自此之後可以目中無人了。
李敏上前對老太太一福身,道:「敏兒其實也只是擔心一旦此事被護國公府察覺,護國公府一狀告到皇上面前的話,最吃虧的,要背負罪狀的人是父親。父親辛辛苦苦才到如今在朝廷里站穩了腳跟,怎麼可以因這點小事前功盡棄?」
「嗯,你這話說的也對。」老太太眉間不動聲色,轉頭對尚姑姑說,「既然二姑娘是個機靈人,你定是要更好好地教導她,以免她去了護國公府之後遭人欺負的了。」
「這點請老太太放心。老太太當年救奴婢的大恩大德,今生奴婢會把這恩德都還到二姑娘身上的。」尚姑姑深深地沖老太太彎着腰,可見她對老太太這份感恩之情並無矯情。
在尚姑姑要跟李敏走時,老太太又說了句話:「敏兒,你母親千錯萬錯都好,家和萬事興,我希望你能懂。」
老太太的立場,肯定和她李敏不同。
她李敏要是放任王氏,是革自己的命。老太太這個話,聽在耳邊上當陣風可以了。倒是這位尚姑姑,從老太太那兒來,究竟到了她這兒能有幾分可信。
尚姑姑似乎也是很快猜到她想法,畢竟是在宮廷里久經沙場過的老人了,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尚姑姑就說:「二姑娘但可以信任與奴婢。奴婢從今日由老太太手裏到了二姑娘手裏之後,是二姑娘的人了。」
李敏也是眉間紋絲不動,只道:「有勞姑姑辛苦了。皇上指婚的旨令到後日為最後期限,還望姑姑助我一臂之力。」
「二姑娘放心,奴婢必定盡心盡力幫二姑娘辦事。」
尚姑姑主要是統籌管理她院子裏的人,但是,她日常起居之類,念夏和春梅照顧她並沒有變化。
等尚姑姑去幫她落實嫁衣和嫁妝的事兒後,李敏叫了她那兩個貼心小丫鬟過來。
念夏知道她想要問什麼,張口就爆料:「尚姑姑跟了老太太有十年,平日裏在老太太的宅子裏打理事務,並沒有聽說其它。」
說明這個人是個低調做事的。
李敏隨之看向春梅。當時她讓春梅拿了她的包袱先回院子裏,其實像是給了那些人攀附她李敏的機會。
春梅當然知道她這個安排,說:「他們給奴婢的銀子,奴婢一分都沒有收。自然,那些聰明伶俐的,很快都明白二姑娘要的是什麼了。」
李敏不要他們賄賂的銀子,但是,會想要這些人口裏的,有關這個宅子裏發生的秘密。現在,只等這些人願意不願意說了,有關她生母徐氏怎麼死的秘密。
徐氏身為大夫,據徐掌柜描述的,而且是個很厲害的大夫,怎麼會突然暴斃?
當初,念夏和王德勝在徐氏出事前,被徐氏命令跟在她李敏身邊,守護年幼的李敏,所以,並不能知道徐氏身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聰明的人總是有的,聰明但是又有良心悔過的人,卻不一定有。」李敏環望徐氏當年住過的這個屋子,找不到特別的痕跡,非要說的話,當她第一天穿來時,這個屋子裏餘留下來的那絲淡淡草藥香氣,是令她倍感懷念,「我們只能是暫時耐心等待了。」
徐氏藥堂的小院子中
朱隸摸了下左邊那條傷腿,經李敏開過的方子治療之後,傷痛是好了不少,但是,總覺得有些余寒在裏面遲遲退不去。
李敏也說不要他着急,寒氣這種東西,不是一日兩日可以完全消除的。
但是,他心裏頭是生了個疑惑了。
他身體寒嗎?
從小在軍營里打滾,血氣方剛,什麼時候由熱變寒了?
寒的體質,應該是從小就有的吧。聽她的口氣講似乎是這樣的,他這個寒,不是他受傷之後才有的。
伏燕見他摸着腿不說話,以為他又腳疼了,緊張地問:「主子,是不是疼了?讓奴才去再給主子那服藥來貼貼。」
李敏後來讓徐掌柜做了不少膏藥,可以在他太疼的時候,給他貼下腿緩解痛楚。
朱隸擺了擺手,深知她這些法子都只是治標不治本的,像她說的,要治本的話,一日兩日是做不到的。
他信她。
濃墨一般的山眉往上一揚,問:「她嫁衣的事解決了嗎?」
「是的。王妃聰明。沒有王妃解決不了的難事。」伏燕忍不住學公孫良生,要拍一下李敏的馬屁。
朱隸摸着下巴的胡茬一笑。他本來要偷偷給她送去的嫁衣看來用不上了。
此時,公孫良生掀開了竹簾進來,沖朱隸說:「主子,徐公子有事求見,說是帶了徐老爺子的親筆信過來。」
既然外孫女婿未死,並且執意要娶他外孫女,徐老爺子也是不敢輕易得罪皇帝和護國公兩個大頭,最終,只能是托人帶了封信件過來。
徐有貞從懷裏取出那封信,由伏燕接過後,帶進去給了朱隸看。
朱隸拆開了信封,從裏面抽出信紙,展開之後,借着燭光細細看了幾眼。他周圍的人,只見他在看了老爺子的信之後,神情變的十分嚴肅,甚至有一抹事態嚴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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