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本輪迴 第八十九章:尋死的魚與求道的人

    開竅很講究機緣。

    葉白轉世而來,魂魄天生就異於常人,這的確在陣法一途提供了速成的可能。但古往今來像葉白這般被視為天賦異稟的人不在少數,卻大都湮沒在人群中平凡一世,缺的無非是一段開竅的機緣。這種玄之又玄的氣數,唯有天知曉,葉白收斂了多餘的情緒,一遍又一遍堆疊起卵石。

    實際上,葉白即便學不來陣法,仍可用刀;但白展顏丟了這個弟子,這一生所學可能就要後繼無人。所以雖說是葉白在學,但心焦如焚的卻是白展顏。

    那一日,葉白在長廊上盯着圓滾滾的卵石已足足有一個時辰,身上氤氳出的靈力洶湧蓬勃,像極了一隻站在枝頭,躍躍欲試的雛鳳。

    而白展顏在一旁心裏着急要死,可又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生怕打擾了弟子天成偶得的靈感。

    白展顏自小鑽研陣法,深知它考究天賦,入門是一道坎,之後便可以如水銀瀉地、縱馬平川,只要費點心力苦練不輟就能壘出六顆石頭。六顆石頭與七顆石頭之間還有一座「龍門」,越過後擺出的陣法就是仙陣,威力再不能同日而語。

    這兩道坎,容不得一點馬虎戲弄。

    白展顏少時入第一道坎極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滯就能壘上三顆石頭。這種資質在藏雲山算上乘,卻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天才。在他看來葉白的天賦勝自己百倍。葉白甫一坐下,毛孔中散發出的靈力就能不自覺與天呼應。但這明明是要入陣法大道的徵兆,可不知為何,到要邁出最後那一步時,總差了一點。

    彼岸花草,如隔千里。

    這十天裏,白展顏所有的心思都記掛在葉白的身上,後者打個哈欠都能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他撫摸着自己緩緩跳動的心臟嘟囔說:「一把老骨頭了還讓我受這種罪?」滿滿都是小三失寵前的患得患失感。

    「難道我看走眼了?」白展顏不得不開始相信這種可能,因為葉白醞釀出的靈力又一次流瀉得一乾二淨,第十次了。

    葉白繃緊的肩膀落寞一頹。

    白展顏乾瘦的手搭在葉白的肩頭,身上有一股陳年鹹菜乾的味道。葉白捂住鼻子:「白前輩,你是多少天沒洗澡了。」

    「我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家,你讓我冬天洗澡!啊不是,你怎麼有心思關心這種瑣事,你看到入道的門檻了嗎?」白展顏第一次問起。

    葉白點點頭:「我仿佛間身處岩石密林之間,道在瀑布上,我在激流下,我摘不到。」

    白展顏很吃驚:「瀑布?你確信你沒有看錯嗎,是流動的瀑布?」

    葉白撓撓頭:「有什麼不妥嗎?」

    白展顏用力抓了抓自己稀疏的鬍子,恨不能把它扯下來:「難怪你開不了竅。瀑布是活水。從未有人開竅時,是能以活水點化。」

    葉白問:「活水,死水不都是水,還能有什麼區別。」

    白展顏的臉色發苦:「天壤之別。你看到的水其實就是這天地之間的靈力,死水平靜易馴服,才能為人所借力。活水本就開了靈智,跟仙器一樣懂得自己擇主,你不是天地的主人,它們就不會聽從你的吩咐。」

    葉白問:「還有這種事?」

    白展顏說:「死水是凡靈,乃是修行者吐納錘鍊後重歸自然的靈力,因沾上凡人的氣息更加容易馴服。但活水是鴻蒙初辟後,創世大神留在人間的吐息,萬難被人利用。」

    葉白說:「那最初的仙靈、『活水』如何又被人所利用呢?」

    白展顏說:「最初的兩位修行者無疑是天地至高的存在,他們一齊攝取了仙靈,錘鍊成人息,死後釋放的靈力流傳全世,足夠萬千後來者成為修行者所用。」

    葉白挑高了一邊的眉毛:「這麼厲害?兩個人就足夠千萬人所用?」

    白展顏說:「老君仙人,釋尊佛祖,你說厲害不厲害!凡人蠅營狗苟幾千年,只出現了三個能煉化活靈的人。他們最終都成了世界的主人,超脫了輪迴變化。你覺得你行?」

    葉白想起什麼,嘴角的笑容有一絲落寞,淡淡問道:「你覺得荒河如何?」

    歪嘴老頭的身上裹了厚厚的幾重棉襖,身上還是覺得很冰涼,他搓搓手心:「藏雲山千年底蘊,敵不過荒河一根指頭。若說他不能,我不信!」

    葉白說:「他是天地的主人?」

    歪嘴老頭莫名煩躁,丟下一句「葉白,你斷了修陣法的心思吧,沒人能煉化仙靈」就拂袖而去。荒河是天下至高,睥睨天下眾人如螻蟻。像白展顏這類老一輩的藏雲弟子,無一不是眼高於頂的狂士,眼中怎麼容得下這顆刺眼的沙子。


    白展顏、雷不為甚至於風行烈這些人無一不想將他食肉寢皮,不過有人將心思掛在臉上,有人藏在心底的區別而已。

    走廊上只剩下葉白一人,手中的卵石咕嚕嚕滾了一地。

    白展顏無故而來的怨氣讓葉白也有一絲不滿,他撇撇嘴,一臉無所謂地說:「要不是你個老頭逼我學,我才懶得天天對石頭髮呆!」

    下午。

    小北摸着空癟癟的小肚子從廳裏面走出來,這小鬼身上跟裝了一個投幣口一樣。丟兩塊梨花酥進去,她就開啟吃貨模式,整日捧着食盒一副蠢萌蠢萌的柔音蘿莉。一旦嘴邊沒東西,她立刻變回兇殘腹黑的心機蘿莉。

    小北現在手中沒有梨花酥,拍拍手掌說:「姐夫,我餓。」

    葉白甩給她一張銀票:「隨便買。」

    小北嫌棄地說:「能用錢打發的女人都不是聰明女人。」

    葉白下頜骨都快掉下來了:「哇,小北你這些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小北插着手,坐在冰涼的木地板上:「姐夫,不是跟你開玩笑!我餓!」

    葉白說:「老頭沒給你做飯?」

    小北指着前門的方向:「未過晌午他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兒一點消息都沒有。。」

    葉白心說我與荒河不共戴天,尚且沒這麼激烈的反應;這固執老頭髮起倔果然不可理喻!葉白說:「我去五芳齋買兩顆肉粽?」

    小北指着廚房說:「我現在就要吃!」

    民宿的主人外出多日,廚房卻預留下不少食材,葉白的眼睛掠過水缸忽而知道晚飯的着落。水缸一米多高,直徑半米多,不時有氣泡從底部浮上,偶爾還有捲起一小片水花。

    葉白將木瓢沉入涼涼的水中,兜兜轉轉撈出一條肥壯的鯽魚。

    葉白皺着眉頭:「鯽魚多刺,肉老,不好吃。」

    倒覆木瓢,又把那條魚放回,沉下木瓢再撈了一遍,還是那條蠢笨的鯽魚。葉白一臉嫌棄,鯽魚無辜的閉不上的眼睛隱約動了動:「怪我咯?」

    反覆幾次,四五尾不同種類的魚,始終只有這條抑鬱嚴重求死心切的鯽魚跳進水瓢里。葉白置氣地又準備把它丟進去。小北一把抱住葉白的大腿癟嘴嚎哭:「姐夫,小北真得差一點點點點就要餓死了。」

    文火,煎鍋,蔥蒜,油。

    葉白在袖子上擦了擦三尺余長的斬夜,漆黑陰冷的斷刀冒出深深的寒氣。小北雙手抵着肚子連抱怨的力氣都快耗沒了,遠遠地大翻白眼,料定等姐夫這貨玩夠自己肯定該餓死了。

    斬夜雖是仙器,對下庖廚這種最具煙火氣的事情卻也不亦樂乎。切口細而長,鋒利的刀鋒輕輕一挑,成串的內臟從中間漏了出來,皮肉再合上時嚴絲合縫,柔軟的腹部如白玉般的趕緊無暇。

    薄薄的鱗片貼在薄薄的油層上,隨着一陣滋滋響聲,濃郁的香味四溢。

    葉白站在兩步開外,兇猛嗜血的斬夜乖乖地成了一杆炒勺,輕輕推搡鯽魚在油上滑動、翻轉。翻動的頻率越來越快,每一寸皮肉只在燒熱的油上一帶而過,連魚唇、頭骨、尾尖兒都不曾錯過。

    葉白不懂烹飪,否則也不會不剝鱗片,他只是不喜焦糊的味道。

    不知不覺中,求死的魚如同迴光返照,快速而有節律的在油上舞動,直至魚皮泛起深淺均勻的暗黃色,連堅硬的頭骨都是酥酥脆脆。手與斬夜,魚與人,無形間像被串在一處的珠簾,渾然一體。葉白自己都未曾意識到,自己已如入定般專注,那種神情仿佛眼前不是一頓簡單果腹的晚餐,而是一場生死鏖戰。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都已過去,天色漸漸黯淡。

    小北許是餓暈了,靠在柴火堆上不知不覺眯了一覺,再醒來時葉白居然還在煎魚。她摩拳擦掌像小老虎一樣往葉白撲去,一隻枯瘦的手卻突然從她悄無聲一地冒出,一把將她攬在懷中。

    小北嗚嗚了兩聲,繼而竟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歪嘴老頭抱着小北,跪在地上,一直等到了深夜。

    魚在煎鍋上跳完這一生中最後一段舞蹈時,葉白似乎又看見了那條瀑布。白練飛流之上,有一個人負着手俯視崖下渺小的葉白。他的身旁有一隻大水牛,四足如泰山須彌穩穩站在湍急的水流中。

    他等葉白,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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