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大,真虧你說得出口。
姓大,真虧這妮子肯信!」
一路上傅香衾都在揶揄葉白扯謊說自己姓大名白。
葉白說:「扯謊這種事情,有人買賬就行了,難道還跟考古文章樣把祖上十八代的都刨出來曬一曬嗎?」
傅香衾說:「誒喲,這會兒突然間伶牙俐齒起來了?」
葉白消停了一會兒,把雷不為的肖像畫貼在了酒肆的柱子上後,才回答說:「喂,我們就靠貼小廣告能有出路嗎?」
傅香衾回說:「還能由什麼辦法呢。」
葉白前世經歷過發小廣告的苦痛。自己腆個臉求爺爺告奶奶幫忙,那些看廣告的還真以為自己是你爺爺你奶奶一副眼高於頂不可一世的樣子,動不動還罵你是孫子。這些能忍的也就忍了,更難受的是不眠不休發個三天三夜影響力還抵不上大v大神們隨手發個秒刪的帖子。
不過正如傅香衾所說的,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既然要達到目標,那就只能抽出時間一面心酸心痛一面笑臉迎人地發小廣告,再苦再累也得忍着。
這一世葉白看開了很多東西,至少團長說接下來全部人都去貼告示時他沒有發牢騷而是二話不說就出發。
墮落領的建築前都各自豎着一面旗幟,有紅有藍,有龍有獸,這代表着所屬的幫派。不良分子們都從飛瀑角回來,街上熙熙攘攘抗兵器的比抗鋤頭得多得多。酒娘們也都來了精神,開始扯扯裙子拉拉領口,這才有了幾分「墮落」的架勢。
葉白指着旗子問:「這塊地不是有領主了嗎?怎麼不平了這些小幫派來個一統江湖。」
傅香衾解釋說:「領主不是老爺主子,他只能出面協調各個幫派之間的往來,至於幫會內部有什麼決議他通常不會過問。如果有人不遵守領主的規矩,領主也不需親自動手,其他幫派自發會排擠死他。所以啊,最精明的領主都是個閒差,無為卻又無所不為。」
遠處的許離離坐在最高的屋頂上,享受着橘黃色的夕陽。
葉白指着她說:「她精明嗎?」
傅香衾點點頭。
葉白說:「不是吧,如果雷老頭真在這裏藏着,她把墮落領搞得滿城風雨也能叫精明?」
傅香衾說:「我看啊,她就是想提醒雷不為早點跑。對了,那一幅肖像畫得那麼丑,你是怎麼認出雷不為來的?」
葉白有些尷尬地說:「這個雷老頭,嚴格意義上說是我師父。」於是他接着把當初雷不為怎麼強收葉白為徒的過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還拿出了那夜傳給他的「雷紋金片」。
傅香衾趕緊把金片收緊,驚魂甫定地說:「趕緊藏好,這玩意兒要被韓刀找着了可夠你喝一壺的。更別提你今後還要上藏雲山學仙術。」
葉白一思量好像是這個道理,畢竟藏雲山現在是風行烈當家,咱橫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於是悄悄說:「要不我們離開此處?」
傅香衾說:「不妥不妥,如果我們偷偷溜走反而更惹人懷疑;留在這裏靜觀其變,至不濟混個臉熟,隨後你上山學藝也少點盤查。」
傅香衾看管了黑道和官場中的黑暗面,總以為世界醜惡不過如此。但她還是低估了人性的冷酷。
就在她們倆決定息事寧人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墮落領炸開了鍋。
之前,武士團的團長心中不甘,但還是抱有一種三天之後必定海闊天空的幻想。心說這些修行者成天高高在上接受四方朝拜,應該最厭煩跟我們這些無家無姓的亡命徒混在一處。許離離能查出結果當然好,查不出來待不了幾天這些貴公子大老爺們也會打道回府。
許離離不知去向,領主大屋裏只有團長煢煢孑立,仿佛一瞬間整個墮落領的生死存亡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團長記起左盟盟主那句「我於別處便活得不自在,來這墮落領也沒找着暢快!那我呆這裏又幹什麼!」,喃喃自語道:「老兄弟,熬過這三天墮落領就又能暢快了。」
墮落領里打架傷人往往都是意見之爭,私仇並不多。兩人做對手鬥了一兩年沒分出勝負,也有幾分惺惺相惜。
在團長哀嘆的時候,一根長木樁從天而降,插進了地面一米餘。
來往的路人扇了扇空氣的灰塵,抬頭往上面瞧。
一顆人頭串在木樁的尖端,乾涸的血液凝固在木頭的表面。灰白的臉色,打結的頭髮,微微張開的嘴,還有合不上的眼睛。
團長踏着官步沉穩地從領主大屋走出,可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忍不住往後倒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路人們也辨認出木樁上的腦袋不是別人,正是左盟的盟主。左盟的擁躉不在少數,號呼和求救的聲音頓時充斥着整條長街。
又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輕飄飄踩在木樁尖兒上,好似沒有一點兒重量。
他腰間赤紅色的唐刀格外的醒目,眯着眼睛睥睨眾人。聲音借着靈力傳播開,雖然不響,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仙宗有令,三日之內不准任何人踏出墮落領半步。否者,這就是下場!」
團長大驚大悲之後勃然大怒,指着那人說:「韓刀,你不要欺人太甚!」
韓刀冷笑說:「欺人?你們也配叫人?你背上這根木樁環領三日,提醒提醒這裏的臭蟲不聽我命令到底是個什麼下場!」
團長還未動,倒有幾個路人亮了兵器一躍而起。
「士可殺不可辱!」
「問仙宗能有什麼了不起,為盟主報仇!」
這些人修為不高,五米高的木樁都未必夠得到,相互之間壘人牆借力才有一人蹦向韓刀。韓刀眼睛都不眨,赤紅的唐刀快速揮出,把那個同樣沒名沒姓的墮落人砍成了八塊。血混着內臟從天而降,灑了一地。
另有一人手持大斧,借力一滾滑到了木樁的跟前砍向木樁。只不過斧頭還未落下,他已分為了兩截。他的左眼瞪着自己的右眼,手上的斧頭哐當一聲無力摔在了地上。
韓刀唐刀漫捲,長街血流成河。
「鏘」
唐刀歸鞘,上面甚至沒有沾到一滴血,十多條人命已經亡於刀鋒之下。
團長看着滿地的血肉內臟,雙手止不住顫抖。他抬頭看着不可一世的韓刀,心中恨不能咬下他的肉。可他的雙膝卻忍不住打顫,頹然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他不是在跪韓刀,也不是在跪亡魂,而是在跪自己的理想。
「一切都沒了,老兄弟,你說的對,一切都沒了。」
韓刀搞不清也沒興趣搞清團長的心思,問:「老小子,背着木樁繞城一周,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
武士團不少骨幹聽到此處的動靜紛紛趕回,圍在團長的周圍。
「團長,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再死一次也沒什麼。」
「團長,拿起你的刀,團長!」
「不能去啊,團長你不能去!墮落領不能沒有骨氣!」
團長不顧眾人的勸阻,長身而起呆滯地往韓刀走去。他的手上沒有兵刃,他似乎覺得自己不配再拿起自己的刀,他沒有去背起木樁,而是盤腿坐在地上。
有一首偈,他多年未唱;有一種印,他多年未結。
團長結出佛門入定印,念出偈語:「我不願與俗世有什麼未解的瓜葛。今日你不必饒我,我也不願受你羞辱。
今茲而往,生分已盡,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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