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軒被盛思顏從房裏推了出來。
他也可以站着不動,盛思顏根本推不動他分毫。
但是盛思顏執拗起來的脾氣,周懷軒還是領教過的。
不是誰力氣大小的問題。
他心甘情願被她驅策。
「屋裏的兩個孩子怎樣了?」馮氏憂心忡忡地問道,探着頭企圖看屋裏的情形。
周懷軒沒有回頭,溫言道:「還好。有阿顏在,不會有問題。」
他對盛思顏醫術的信心,比對盛七爺還足。
雖然盛思顏說過他這樣「盲目」信任她其實很沒道理……
「……思顏的身子弱,會不會太勞累了?」馮氏的念頭轉到盛思顏身上,「再找些人幫她吧。我說要寫信請親家公和親家母回來,她又說不用。」
周懷軒搖頭,「思顏說不用就不用吧。」
兩人說着話,周老爺子也趕了過來,問道:「孩子們怎樣了?好端端地出去一趟,就能染上疹子。」
「每年春天都會出的。早些出比以後出要好。」周懷軒給周老爺子解釋,「這裏我安排了人手照料,祖父您回去吧。」
「我過來看看我的寶貝曾孫,關你什麼事?」周老爺子吹鬍子瞪眼睛地看着周懷軒,「你呢?身子有沒有不舒服?你可沒有出過疹子,趕緊去外院歇着。這些天就不要進內院,也不要出去。等這陣子過了再說。——這裏有我,還有你娘看着,不會有事的。」
大人染上疹子,比小孩子要危急多了。
雖然大人染上的機會不多,但是一旦染上。幾乎就是致命的。
周懷軒知道自己不會染上,但也沒有跟他們多加解釋,淡淡點頭道:「那我出去了,你們也要多保重。」
周老爺子點點頭,對馮氏囑咐了幾聲。也跟着周懷軒一起出去了。
一路上。他對周懷軒道:「阿寶已經一歲多了,你和思顏可以考慮再生一個。」
周懷軒含含糊糊應了一聲,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將周老爺子糊弄過去。
盛思顏安下心來,專心照顧兩個孩子的病情。
據她所知,這麻疹的周期,應該是十到十五天左右。頭三天是關鍵時刻。孩子們熬過兩三次高熱,就算是危險期過了。
第一天晚上,盛思顏沒有睡覺,一直坐在兩個孩子床邊,仔細打量他們的病情變化。
從他們的呼吸聲,到他們面色體溫的變化,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診一次脈。
到了半夜時分,兩個孩子迎來第一個高熱。
阿寶燒得比小冬葵厲害,整個人都抽搐起來。
盛思顏用井水給他擦了幾遍身子都不管用,後來還是讓人拿了烈酒過來,一遍遍給阿寶擦身子。
而小冬葵的高熱。只用井水擦了一遍身子就褪去了。
盛思顏忙到天亮時分,兩個孩子的狀況才穩定下來。
「大少奶奶,吃早飯了。」木槿敲了敲淨室的門。
她和小柳兒小時候都出過疹子,因此被派過來專門在這裏聽候差遣。
盛思顏去裏面的浴房洗漱了一番,將手用皂角洗了又洗,才開了一條小小的門縫,接過木槿送來的食盒。
「這食盒等我吃完,你拿烈酒再把食盒擦洗一遍,然後送回小廚房。」盛思顏囑咐木槿,「別把別人也染上病了。」
木槿忙道:「奴婢省得。以前在盛國公府,聽夫人囑咐過。」
盛思顏點點頭,打開食盒,見裏面有兩碗黃花菜木耳雞蛋湯,忙端了出來,將阿寶和小冬葵都喚醒了,一人一碗餵他們吃完。…
兩人昨夜高熱,很是消耗體力,早上醒來都餓慘了,很快就把兩碗吃得乾乾淨淨。
盛思顏餵完他們,才自己吃飯。
她早上喜歡吃五穀雜糧粥,再加上蟹粉小籠包。
今天早上有粥,但是沒有蟹粉小籠包,而是兩個牛肉餡餅。
盛思顏拿着餡餅咬了一口,只覺得肉汁豐嫰,餡餅筋道,配在一起相得益彰,讓她勞累到麻木的味蕾都復甦了,而且牛肉長力氣,確實比蟹粉小籠包更適合她現在的狀況。
盛思顏忍不住對外面贊道:「木槿,是誰給我準備的早飯?賞她一兩銀子。」
木槿在外面笑道:「那可怎麼分呢?這牛肉餡餅雖然是廚娘做的,但卻是大公子親自吩咐小廚房做的。奴婢們還擔心大少奶奶見沒有蟹粉小籠包,會不開心呢!」
居然是周懷軒……
盛思顏心甜意洽,就如三伏天吃冰碗,寒冬臘月吃老火湯,整個人都從熬夜的疲累里清醒過來。
她一口氣將食盒裏的東西全吃光了,吃完去浴房漱口,再回來照鏡子,發現自己雖然一夜沒睡,但是目泛桃花,雙頰生暈,眼底一點青黑色都沒有,容光煥發,根本就不像是勞累了一夜的人。——果然心愛男人的愛意才是女子最好的保養品……
盛思顏微微笑着,將食盒收拾了,從門縫裏遞出去,再三叮囑道:「要用烈酒擦洗整個食盒,然後才能送回小廚房。」
木槿連忙應了,拿了烈酒過來就在外間擦洗食盒。
盛思顏聞到那濃烈的酒味才算放了心。
馮氏和周老爺子三番五次過來看她,雖然不能進來,都在外間跟她說話,問她需要些什麼東西,藥材、吃食,甚至是太醫。
到了中午時分,夏昭帝也派了內侍過來,詢問阿寶的病情。
盛思顏忙在淨室回道:「疹子雖然險,但是出的很順,再過兩三天就沒有大礙了。」
這樣忙碌的一天過去,她和阿寶、小冬葵又迎來了夜晚。
晚上才是出疹子的人最危險的時刻。
阿財不肯出去,一直在淨室陪着盛思顏和阿寶。
晚上掌燈的時候,盛思顏給阿財吃滷牛肉片,擔心地道:「……阿寶這一次的高熱比小冬葵要厲害。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阿財抱着一片滷牛肉靜了片刻,鬆開小爪子將牛肉片扔回盤子裏,窸窸窣窣爬到盛思顏身邊,用黑黢黢的小鼻頭觸了觸盛思顏的手掌心。
盛思顏知道這是安慰她的意思,她笑着輕撫阿財背上的軟刺。低聲道:「還好有你陪我……」
吃完晚飯。盛思顏趴在桌上打了個盹兒。
半夜時分,她醒過來,去床邊探了探阿寶和小冬葵的額頭。發現他們果然比昨天燒得更厲害。
盛思顏忙又去叫人準備井水,端進來給兩個孩子一遍遍擦洗。
這一次冰冷的井水對小冬葵也不管用了,盛思顏只好也用了烈酒。
春日的夜晚還是涼颼颼的,盛思顏卻不敢給兩個孩子蓋得太多。
中間實在看着不行了,她又命人煎了退燒藥過來。兩個孩子喝了退燒藥,那燒才慢慢褪去。
盛思顏不敢闔眼,一直坐在床邊看着他們,觀察着他們臉色的變化,聽着他們或輕或重的呼吸聲。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兩個孩子的情況再一次安穩下來。
盛思顏算着再有一天就可以放下心來,讓別人來替換她一個晚上了。早上便打起精神,吃了很多東西,為自己補充體力。…
馮氏和周老爺子照例又來看她,囑咐了一番話才走。
盛思顏很是想念周懷軒,但是知道他不能來。她也不願他來。
小孩子出疹子好過,大人出疹子可是要命。
特別是周懷軒的體質特殊,盛思顏不敢冒這個險……
她在屋裏走動了幾圈,動了動身子,壓壓腿,扭扭腰,準備好了要迎接今天晚上第三波高熱。
外面的夜深了,安靜得如同曠古的荒野,只有不知名的小蟲在草叢裏唧唧作響。
盛思顏剛一轉身,就聽見窗欞處傳來嘎達一聲響。
她警惕地回頭,正要大叫,就見周懷軒已經從窗子處飛身進來,順手將窗子又關嚴實了。
盛思顏愣了一下,才跺了跺腳,嗔道:「說了讓你別來的,快出去!快出去!——今天晚上是最危險的,你千萬別來!」
周懷軒卻走近幾步,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我知道,我來陪你。」
「但是……你沒有出過疹子……」盛思顏猶豫,「你若是病了,可讓我和阿寶怎麼辦?」
「……我不會生病。」周懷軒向盛思顏吐露實情,「我想多陪陪你。」
盛思顏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搭上他的腕脈細細診了一番,確認他暫時無事,才道:「那你去外間候着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確信嗎?」周懷軒點了點她的額頭,「你的臉色潮紅,眼底也有暗紅色,亢奮過度了,我怕你的身子今晚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若是你暈過去,這裏又沒人,你怎麼辦?」
盛思顏抿了抿唇,倔強地道:「不會的,我會扛着。就算要暈,也會等明天天亮了才暈。」
周懷軒笑了笑,不再跟她爭執,半扶半抱着她走向窗邊的長榻,「你睡會兒,到半夜了我叫醒你。」
盛思顏想說「不」,但是她的腦袋一沾上枕頭,就一下子昏睡過去。
當然,也許是因為周懷禮來了,她潛意識裏覺得可以放鬆了,所以整個人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她已經兩三天沒有闔眼了,就是鐵打的男人也不一定承受得住,更別說她只是個一向身子虛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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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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