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道理上,和寧公主一番激烈的言詞看似站上風,仔細一琢磨完全站不住腳。
和寧公主緊抓着不放的是翼王作風不正,與兩位僅有的皇子均有引人遐想的關係,在此之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言論,不少而且很多。
毫無依據一詞用在和寧公主身上格外貼合,若論起來和寧公主根本是在無理取鬧,挾私報復,其目的多數人均看得出來,詆毀翼王抹黑翼王無非是毀人名聲。
翼王如今雲英未嫁,和寧公主做此未免太狠,這不是讓翼王身敗名裂嗎,這得有多大的仇怨致翼王於死地,名聲對於女兒家來說極其重要堪比性命。
哪怕翼王身份再如何尊貴其本質仍是不折不扣的女兒家,尚未及笄,眾口鑠金人言可畏,這點道理人人皆知,為避免此類事情發生,一般很少有人掰扯是非徒添罪名,外頭雖也說一些卻均是有度的隱晦的稍加提了提,過了過嘴癮,沒見這兩日傳言已經逐漸淡出人們的話頭。
和寧公主不可能不知道,這便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專門與翼王作對,實在太無口德,不怕報應不爽嗎?
眾人的視線如有實質,和寧公主當即感覺到什麼叫如芒在背,渾身上下不舒服,暗罵看戲的都是蠢人,長着眼睛往哪裏看,要不是為了維持自己公主之尊,身邊又無人可用,早就叫這些蠢貨知道知道什麼是該看的。
翼王戲謔的冷眼已然讓和寧公主發現自己再不佔任何優勢,明明一開始偏向自己的人群全部倒向一邊,到不是說倒向翼王,若非如此和寧公主哪有氣力站在翼王面前,早被看的無地自容,狼狽遁逃。
此時此刻和寧公主一樣不好受。從未受到來自外界陌生人的圍觀,目光更是透着不怎麼和善的鄙夷,這讓她堂堂一國長公主的臉面往哪擱。太氣人了,計劃不應該是這樣的。為什麼會變了樣,為什麼不按自己的想法來?
和寧公主一肚子為什麼無人能替她解答,僵持下去對自己無多好處徒招惹人厭煩的視線。
這一局和寧公主嘗到了樂極生悲的苦頭,悻悻地憤慨的不發一言的,以行動來表現自己的心情,毅然振袖大步離開,本想看翼王丟醜,哪料自己也被捲入其中。成了看客們的笑柄,簡直是奇恥大辱。
和寧公主陰沉着一張臉坐上馬車離開,怒氣上頭早忘了身後有丫環的事,差點留下丫環一人在別人的視線中獨自承受。
丫環本是想坐到馬車外的車轅上,和寧公主的怒氣未消自己送上前去哪有好果子吃,可是不進去又不行,萬一和寧公主記起有自己這麼個人來怎生是好。
左右為難之跡,當時顧不上想七想八,丫環決定賭一把,咬咬牙坐進了馬車裏。低眉順眼的坐在緊挨着門的角落裏,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和寧公主未料自己會狼狽逃離,本想尋翼王的晦氣消消自己心底的邪火。不曾想連扳回一局的可能也落了空,成為了眾人的笑柄,可以想見過後外面會怎麼傳自己。
想到此處心火難消,一張臉猙獰可怕,突然眼角餘光瞥見車裏另身影,轉頭看去,邪火立時上涌翻滾不休。
「公主。」丫環被和寧公主眼神盯得是渾身泛冷,頭垂的更低了。
「抬頭。」和寧公主陰測測地開口。
丫環不敢違抗正處在氣頭上的和寧公主,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啪。」的一聲脆響伴隨着啊的一聲驚叫。格外刺人耳膜。
「鬼叫什麼!」和寧公主厲聲呵斥。
丫環趕忙緊抿住嘴,低垂着頭不敢吭聲。更不敢用手去碰火辣辣的臉頰,這是和寧公主第一次親自動手。力道可想而知。
和寧公主尤不解恨,暗咒若非丫環慫恿自己出來,自己能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嗎?都怨丫環自做主張,看來往日太過縱容,連上下尊卑都不分,敢替自己這個主子拿主意,簡直是膽大妄為,一巴掌已經是輕的。
丫環不敢開口求饒,和寧公主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樣另人懼怕,自己若是求饒告罪非旦不頂用還會另和寧公主更加氣怒難當,這個時候最正確的做法便是不開口,等着和寧公主氣消。
丫環想不到的是和寧公主本身的鬱氣未消,出門又添一樁,氣上加氣,火上澆油,在外已是極為克制,為免別人說三道四,說自己行為失儀,現在沒有外人不用裝模作樣,瞬間露出了本來面目。
剛才那一巴掌是和寧公主氣急之下,甩的巴掌,從未親自動過手的自己在盛怒之下的一巴掌足夠細皮嫩肉的丫環受的,此刻才感覺到手掌因用力過猛產生的後遺症,有些悶痛。
和寧公主為此再是火力全開,教訓個丫環也要自己無辜受罪,豈有此理,在翼王身上跌的跟頭,現在找到了臨時發泄口,盯着丫環的眼神透着不善的光亮。
馬車內頓時氣氛凝結,天氣不冷,丫環卻覺得進入冰天雪地一樣渾身發顫。
丫環的不爭不辯不告罪,在和寧公主看來就是一種無言的反抗,是在控訴自己的惡行,由此一來心火越燒越旺,差點再次將理智湮滅。
順手抄起手邊放着的木框絹扇,照着丫環的臉抽了過去,嘴裏喃喃自語,「賤貨,賤貨。」
丫環閉着眼睛任由和寧公主掌摑,內心敢怒不敢言,真要有絲毫的反抗,哪怕是無意的,相信自己就不會是被打臉,小命保得住保不住難以預料,和寧公主氣得不輕有加重的趨勢不然怎會拿自己出氣。
和寧公主用扇子抽丫環的臉,左右開弓越抽越順手,看着丫環臉上形成的血稜子心裏痛快不少,越發的停不下手來,好像上癮一般,心道難怪別家的主子就喜歡折騰下人。原來樂趣在此,今日方才發現教訓下人有助於自己排解內心的憤恨,多好的方法。
丫環不知道從今日之後。自己的命運會朝着另一個極端發展,只因自己判斷失誤。自認為了解和寧公主的脾氣,到最後落得個日日被泄憤的下場,這是始料未及的事。
和寧公主立刻就喜歡上這種以懲罰別人來舒緩自己內心的方法,突然決定把這個方法保留下來,未免回到府中引起下人的集體恐慌,她決定不折騰別的下人,有眼前這個足矣。
自己在府里裝出來溫和大度不打罵下人的姿態很有必要長久保持下去,對自己在丞相府活得更恣意做鋪墊。贏得更多的稱讚有利無害。
抽得手腕有些酸,和寧公主隨手將手上的扇子扔到一邊,掀帘子向外掃了一眼,快到丞相府了,回過頭再看一臉傷痕的丫環,惡狠狠地警告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否則自己掂量着辦。」
丫環臉上火辣辣一抽一抽的疼,非常痛,要不是咬緊牙關忍着早就叫出聲來,別看扇子是拿絹面做的拿在手上輕飄飄的。整個扇骨是木質的抽在臉上非常疼。…
「聽見沒有!」和寧公主見丫環垂首不回話的死樣子,頓時一惱,又拿起扇子去戳丫環的額頭。
「是。」丫環一張口。扯動臉上的傷處,有如針扎火燒一樣疼,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心裏委屈的要死。
和寧公主見不得丫環這副死樣子,這時馬車停了,在下車前和寧公主怕被人看出自己私自用刑,忙將自己的紗帽摔在丫環身上。
「帶上。」和寧公主調整了面部表情,施施然的下了馬車,身後帶着遮面紗帽的丫環低垂着頭跟在後面。
進了府。隨處遇到的下人對和寧公主身後帶紗帽的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這誰啊。敢在和寧公主面前不露真容?還走在公主身後,看上去不像是公主帶回來的客人。到有點丫環的行徑。
丫環心底恨透了和寧公主,憑什麼懲罰自己,自己又沒有做錯什麼,回到府里又裝成溫婉親和的樣子給誰看,當別人全是傻子,不知道和寧公主之前的所做所為,呸,什麼公主,簡直是毒婦。
別以為讓自己帶上紗帽就能矇混過關,只要相熟的人一瞧便能知曉自己身份,至於為何要帶紗帽不出一刻必會有閒話四起,丫環心裏惡毒的想讓和寧公主暴|露本性,讓所有人看看堂堂一國公主是什麼德性。
一路上均有好奇的下人多往身後的丫環身上瞟,和寧公主心下不痛快,又怕被下人發現不妥,加快了腳步回到自己住處。
「嬤嬤。」和寧公主一坐下來,就喊人,自己身邊本就沒多少得用的心腹,這事除了嬤嬤外再不能被第四人知曉。
「公主有何吩咐?」嬤嬤自從被和寧公主傷透了心後,便不在日日呆在和寧公主房中服侍,有願意往上爬的丫環,不介意多提拔幾個,減少自己出現在和寧公主面前的次數。
「去找瓶化瘀血的藥膏來。」總不能一直叫丫環不出門吧,沒個好藉口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和寧公主左思右想決定拿最好的藥膏給丫環治傷。
「是。」嬤嬤何等人精,一進屋就見跟着和寧公主一起出去的丫環帶了紗帽回來,那可是和寧公主自己的東西,給一個下人帶不像是賞賜,到像是在遮掩什麼,聯繫和寧公主吩咐找藥的事,大致猜出一二,看來以往得意非常的丫環,這次遭了毒手,顯然與和寧公主脫不了干係。
她也不多問,不一時找出兩瓶藥放在桌子上,道:「宮裏的藥三日見效。」嬤嬤垂首回話。
和寧公主掃了站在門邊的丫環一眼,開口:「拿了藥自己抹,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別讓本宮聽到不該聽的。」
「是。」丫環趕忙上前收了藥瓶,心中暗喜,宮裏的藥一定好用,這下不用怕留疤痕印子,凡是女人都很愛惜自己的臉,除了名聲外臉第二重要,臉毀了便是自身再賢惠能幹,身價也不值先前了。
「下去吧。」和寧公主看見丫環就來氣,抬手打發了丫環趕快從自己眼前消失。
嬤嬤這時候一同退下。眼見和寧公主面色不對,想必又在外面遇上了不順心的事,她可不願像丫環一樣充當和寧公主的出氣筒。
剛出門。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越發陰沉。雨水的氣息撲散在臉上,給悶熱的天氣帶來一絲涼意。
和寧公主滿身疲憊地倒在床上,氣惱不已的錘着枕頭出氣,別的東西她是不能摔的,樹立起來的形像不要了?所以只能拿些軟的東西摔打,聲音不大,沒人聽得見。…
為什麼翼王如此自信,和寧公主到現在仍不能解。外面的謠言滿天飛,難道翼王就不怕嗎,真覺得父皇會為翼王撐腰,所以才無所畏懼?
自己的話是不好聽,但這其中代表着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和寧公主不認為是自己一個人有這念頭,所言之中有一小半事實,翼王不急不躁的樣子,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種使不上勁的無力感。
三皇子處處維護翼王。讓沒嘗到過兄妹手足情的和寧公主萌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為什麼會有這樣莫名的情緒,找不出答案。從前自己一樣是一個人生活在宮中,從來未曾有過親近兄弟姐妹的意圖,自己這是怎麼了?
和寧公主這種表現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沒見到糖吃到糖是什麼滋味就不會想要,一旦東西出現在別人手中,那種在腦海里浮現出的假想感覺立即侵蝕大腦,做出極想擁有的判斷,要麼說從別人手裏搶到的糖最香甜,任何東西都一樣。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自己得不到哪怕是毀了。別人也休想得到,人性的惡劣在此。
水悅居王媽打了傘站在屋檐下。接過丫環遞來的布巾擦身上的水跡,這才進屋。
「夫人。」王媽行至內室,柳姨娘斜倚在床上,手中仍舊不離繡繃子,之前閒來無事才想起繡東西,這幾日想到自己的女兒,以及日後將出世的寶寶,決定做幾身小孩能穿用的衣裳,不拘有多好,僅是一片心意,大皇子府能缺了女兒什麼,當母親的就是操心的命。
「聽前面院的下人說,和寧公主回來時後面跟了個帶紗帽的丫頭。」王媽撿了剛才聽到的趣事說給柳姨娘聽。
「哦,和寧公主大方了,想到請人回來宴客?」柳姨娘停下手中的活,外頭下雨天色有些暗,看得眼睛發花,所幸放下不耽誤一天半天的。
「不是,有人看到人是跟在公主後面的。」哪有如此待客的,王媽自是不信和寧公主一個養在深宮的丫頭能有什麼朋友。
「不會是給駙馬帶回來做小的吧?」柳姨娘胡亂猜想,「或者是偶然間抓住駙馬在外面的小情人,拉回來以震公主之威?」
「夫人盡瞎說。」王媽聽了直發笑,「有下人認出是公主身邊的丫環,就是那個很得臉的心腹。」
「呦,可不,連和寧公主的東西都用上了,能不得寵。」柳姨娘譏笑道,「和寧公主可真夠大方的。」
「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好,更何況是一向裝腔作勢的和寧公主。」王媽聽下人時而閒聊中觀出幾分和寧公主的秉性。
「不是這又不是那的,就剩下一種情況。」柳姨娘意味深厚地笑道:「該不會和寧公主找不到翼王麻煩,心氣不順積壓過勝,一個忍不住動起手來,嘖嘖,和寧公主的氣性可夠大的。」連自己的紗帽都能舍了,這得下多重的手,要拿紗帽才能遮住。
「可不是,府里哪一個是傻子,不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要是真蠢豈能在這府里當下人。」找不知被整死多少回了。
「和寧公主身邊的心腹不好當啊。」柳姨娘感慨道,「先是嬤嬤,這又是丫環,和寧公主夠能鬧騰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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