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馬車內裹着厚厚狐裘的汐朝止不住喉嚨的干癢,大約是從冷地方換到氣候濕潤之處身體不太適應千萬的病症。
「早知道此行事多就應該帶上徐小太醫。」紅蕊嘴上嘟囔着一臉後悔樣,手上一刻不停的扇着爐子,爐子上正煮着湯藥。
「日後記得多備些藥丸在身上。」汐朝聽着紅蕊的抱怨十分好笑,呷了口溫熱的茶水潤喉,緩了咳嗽。
「主子不是常說是藥三分毒,哪能隨便亂用。」紅蕊自己個生悶氣,主子左肩的傷還未好全又染上熱症,要非自己強硬要求坐馬車,這會哪還能坐在此處說笑。
「習慣了依賴徐勉在側,凡事躲不開一個萬一,徐勉有自己的事要忙,哪能時時帶在身邊。」汐朝對自己的病不怎麼擔心,無非是換了地方水土不服之過,養上一段日子便可全愈。
「主子的歪理真多。」紅蕊心疼主子連日來的奔波勞累,有什麼辦法主子背負的職責太大太沉重沒有人可以一同分擔。
 /萬//吧/ .nsb.COM; 「明日便到隨州城,停留一日還是直接前往軍營?」紅蕊多麼希望主子可以好好休息,哪怕是一晚也行。
「也好,大家該好好歇歇。」汐朝算計着時日,在不超出預計時限輕省一日無礙。
聽了這話紅蕊鬆了口氣,看小鍋里的藥熬的差不多,端下來晾涼,又問:「留下親衛只帶禁軍還是都帶去?」在離開南邊軍營留了一半禁軍操練軍中將士,維護軍中平穩。
「都帶去。」汐朝曾看過遠東大將軍常平的事跡。此人較於何敏李奇會做人更會掌兵,軍中並不混亂無序。
「不用留人查常家及將領的事?」在經歷過兩次不靠譜的主帥後,紅蕊對其他兩位主帥不抱任何好感。
「常平此人不同。其下子孫管教尚可,小毛病有之大過卻沒有。即有能力留着無妨。」汐朝沒有要替換掉常平的意圖,哪怕換個主帥是輕而易舉的事。
汐朝用了藥略作休息,身下是搖晃的車身,帶着自己進入夢鄉,紅蕊守在一側打起瞌睡,連續的趕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
到了隨州城不少人長出口氣。心道終於到地方了,渾身上下的骨頭無不咔咔作響,長時間騎馬兩條腿快沒知覺了。不知是凍的還是麻的。
軍中練劍歸來的常碩去了大帳,一進帳見自己的父親也在,忙上前行禮問安。
「怎麼不回去讀書?」看見兒子一向扮演嚴父的常源板着臉問。
習慣了父親表相的常碩開口:「聽說翼王要來,出於好奇前來看個究竟。」軍中傳出的話大多圍繞近期的事。本不關心外物的自己越發迷惑。
「翼王真有那麼利害?」十九歲的常碩尚帶有少年人的懵懂。
翼王來此的消息根本瞞不住。只因翼王是大張旗鼓的處此處進發,關注兩邊戰事自然對這位特別的主帥抱以諸多猜測。
常平將一疊紙遞到孫子面前,「看看,這些是收集到的傳言,至於真假難以判斷。」自己看後覺得沒一樣是真的,怎麼看均有誇大其詞之效,未言自己的判斷,以免誤導孫子。
「看上去比話本還精彩。」常碩不信一個小丫頭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深以為翼王是在背後造勢,其真人不過紙老虎一個。
「回去研讀兵法。別的事不用你插手。」常源自知兒子的秉性,唯恐兒子心血來潮去與翼王對着幹,在不了解敵情突然出手此乃大忌。…
常碩一向聽長輩的話,自身也不願去跟個女娃計較,正待開口告退,忽聞帳外傳聲。
「將軍,營外來了一隊人馬說是翼王。」士兵不敢耽擱連忙來稟。
「這麼快!」常源去看常平,兩人眼中不約而同閃現相同的意味,來者不善,盡然避過營外設立的哨卡悄無聲息的帶着大隊人馬來到軍營外,不得不叫人心驚。
「哨卡的人呢?」常源壓下心中的驚疑強自平復。
「被打的鼻青臉腫丟到營外。」心裏雖不憤,奈何來者派頭大,身為小兵實在惹不起。
「欺人太甚!」常碩氣怒道,「軍營重地由不得閒雜人等亂闖!」
「碩兒!」常源一聽兒子這話臉色頓時暗沉下來斥責道,「事情未明前莫要加友評斷,爹以往是怎麼教你的。」這種話傳出去以翼王的心性要出事。
「跟我去迎駕,通知眾將領即刻前去。」避免重蹈前兩次何敏李奇等人的覆轍,禮數必須全,萬不能讓翼王挑出理來有機可趁。
「是。」小兵得令立刻退下去辦。
「爺爺。」常碩不明爺爺與父親緊迫的由來。
「別多問,記得管住自己的嘴。」常源不得不叮囑一向驕傲的少年,以免禍從口出。
「是。」常碩微蹙着眉應下,心裏越發對翼王嗤之以鼻。
軍營大門開起,一輛馬車在禁軍與親衛的護送下進入軍營,肅穆的裝容蕭殺的血氣另營中將士無不側目驚嘆,這便是禁軍。
看到馬車即知裏面之人是誰,常平帶領眾將領恭迎,「臣等恭迎翼王大駕。」行的是跪禮,四下的士兵見上官跪了自然跟着跪下。
跪在父親身側的常碩抬頭盯着馬車,他想瞧瞧馬車內的翼王是什麼貨色竟尊貴到讓全部將領行跪禮,在他眼人一個丫頭片子下跪本身就是一種污辱。
汐朝下了馬車視線掃向眾人,那些抬着頭的無不被冰冷的視線橫掃瞬間低下頭去,氣勢一出便知來者非酒囊飯袋。
「起吧。」汐朝敏銳的察覺到幾處刺人的視線,沒去理會早已習慣別人對自己的測意與誤解。
白狐裘下的翼王看上去瘦弱到風一吹就倒的地步。這是所有人正眼看到翼王時的第一觀感。
在京中名聲赫赫傳言頗多的翼王站在眼前,除了嘆一聲相貌極佳外再看不出別的。
「翼王請。」常平上前邀翼王前往大帳,不着痕跡的打量着身邊的翼王。
「常將軍知本王來意。將軍的能力本王頗為看重。」汐朝不想與人打官腔單刀直入問,「出借兵力一事,將軍可有決斷?」
「這……」常平確實有考慮卻未做決定,哪想翼王剛至一上來就提正事,實在汗顏,尚未同其他將領做過商榷,叫他如何作答。
「王爺容臣兩日。」常平未說借或是不借。人剛來什麼也沒看明白,哪能白白將人借出,總得有個緩衝。
「西陲邊關等不了太長時間。」汐朝聽出常平話中的拖延。心有不悅聲音無波無瀾。
「點兵需要時間,王爺所需兵力幾何均要多加考量。」常平猜不出翼王是真為邊關着想還是借題發揮從中試探。
「既然軍中將領皆在,現下便拿出個章程來,借兵多少由你等說了算。畢竟此處時有外族來犯不可不防。」汐朝目光自常平等人臉上掠過。眼底流光浮動。…
「王爺是在強人所難!」常碩不知怎的突然開口,「調兵之事絕非兒戲,抽調哪部分將士均有考量,況且長途跋涉至西邊,糧草也是問題。」
常源本要阻止兒子插話,被常平一個眼神制止,看來父親是要借兒子的口試探翼王深淺,且不說兒子所言非虛。不算有意質疑。
「你是何人?」汐朝眼角餘光掃了眼打眼色的常平,轉過身面向開口者。少年眼中不加掩蓋的輕蔑召然而現。
「這是臣的孫子名喚常碩。」常平狀似不經意的向孫子遞眼色。
得了爺爺的鼓勵常碩心下高興,暗自冷嘲不過一個小丫頭能力沒有口氣到挺大,一開口就刁難爺爺等人,難怪書上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
「常氏嫡孫。」汐朝不用猜即知,只有嫡系子孫方可入營,庶出的多是放養長大。
常碩不明翼王說這句話的用意在何處,怎麼聽着像似話中有話一樣,劍眉微皺一絲不滿爬上眼角。
「大敵當前,本王出行只為借兵,消息不曾封鎖時至今日算起已有近一月,怎麼常將軍與諸位沒得到一點風聲?」聽到風聲卻仍未有結果,只能說明一件事,沒有將此事放於眼中,汐朝瞬間撕裂聽上去十分可笑的藉口。
常平等人錯愕萬分,哪想到翼王一句話所表含意太多,多到寒意直竄於心的震動。
「王爺含沙射影的話指責主帥聽而不聞,又豈知個中原由皆在王爺身上。」常碩出聲打破僵局,看到爺爺被小丫頭堵的無話可說,心下惱火,語氣輕漫。
「哦?」汐朝唇角揚起一抹深意的淺笑,「錯即是錯,何顧找冠冕堂皇的藉口推卸自身的失職。」
「並非藉口,王爺是怕我說出對王爺不利的言詞所以急着給主帥施壓蓋棺定論!」直白到刺人的話脫口而出,見爺爺父親並未呵斥自己,常碩更添幾分膽氣,不卑不亢的與翼王對視。
「巧舌如簧,到不似武將出身,多了幾分文官的奸猾。」汐朝對敢於頂撞自己的常碩付以冷嘲。
被質疑出身的常碩氣紅了眼,「我等武將豈與文官類比,王爺出言折辱是何居心!」
「果然寵及必驕縱極生惡。」汐朝戲謔的掃向常氏父子,「常家世族家教如斯本王領教。」
常平父子被噎得心口生疼,翼王毫不客氣的直指常家教子無方,此乃其恥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被一小丫頭教訓顏面何存。
「你不過逞些口舌之利,本身一無事處。」心氣高的常碩反諷回去,秉承來而不往非理也。
「王爺,此話嚴重了,我常家家教絕無錯。」常源被一小丫頭壓在頭上,心氣不順眼露沉色。
「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真古人曾不欺。」小的沉不住氣,當人老子的也沉不住氣。世家大族的氣數已盡,汐朝眸中暗光輪轉。
「你說什麼!」常碩看不慣翼王趾高氣揚訓斥恥笑父親及整個常家,怒火控制不住腰間的佩劍已然出鞘。直指翼王,面沉如水鄙夷道,「仗着身份信口雌黃,莫不是利用莫虛有的罪名栽贓陷害邊關守將,心如蛇蠍妄殺無辜,焉能有此叫囂。」
「妄殺無辜?」汐朝輕笑,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一葉障目是非不分,你可知對親王示劍以威該當何罪。」聲音清冷如冰無溫。
「你根本不是來借兵,而是另有圖謀。」常碩絕對不容許別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且針對的是自己一族。…
「學家教子無方,常將軍不管管嗎?」汐朝視線轉向無動於衷的常平及常源身上,「用一不通事務的小兒試探本王,常家一族不過爾爾。」
常平常源父子聞之臉面黑沉如墨。翼王一再貶低常家意欲何為先不說。這口氣絕無忍下去的可能,四下不單有將領還有軍中的士兵,一雙雙眼睛看着呢,主帥之威豈可被一臭丫頭壓下,日後有何顏面號令眾將士。
「放肆!」常碩天之驕子,從未聽過別人詆毀之言,怒積於心洶湧而出,握劍的手直刺而上。抱着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一頓,目的在於讓翼王丟盡顏面再無囂張的可能。
情況瞬息萬變。追隨翼王的親衛禁軍迅速亮出兵器,將將領一行人團團圍住。
紅蕊剛想出手被主子眼神一阻,收回了手,變化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將領的反應慢半拍,頭一次嘗到被人包圍的滋味。
「收斂,閃開!」紅蕊憑一個眼神即知主子用意命令親衛禁軍收回兵刃退開讓出足夠的地方。
「眼界狹隘猶如井底之蛙,世家大族泯滅在即。」汐朝說的是大實話,聽在常家人耳中格外刺耳,像是在詛咒常家覆滅一樣,如此惡言何須在忍,是翼王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也就沒阻止常碩。
常碩絕不容許臭丫頭放肆,升騰的怒氣吞噬了原有的本意眼中殺機浮動。
汐朝脫下大氅丟給紅蕊的瞬間出劍,唇角掛着殘忍肆意的冷笑,「本王就來試試常氏子孫的能耐。」
只想讓翼王出醜的常氏父子,萬萬沒有想到面前弱不禁風的小丫頭瞬間露出的一手,十分的流暢,拋出大氅拔劍,看似簡單的動作在武將的眼中顯露出另一種意味。
看傻了眼的不光常氏父子,還有親衛及禁軍,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着翼王用劍與氣瘋了的常碩對上。
「你怎麼……」會武功,常碩來不及問出被刺目的劍氣橫掃。
「都說了井底之蛙,只會坐井觀天。」汐朝有閒心調笑,今日藉此良機給某些自以為是的人掌掌臉,都道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可笑,那便讓這些看輕自己的人擦亮眼睛,什麼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父親。」常源已經後悔自己的魯莽,眼看着翼王凌厲的劍招,心差點跳出嗓子眼,腦中一遍遍發問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哪裏出了紕漏盡不知翼王會武!
「難怪口氣大。」常平萬分後悔縱容孫子去挑釁翼王,現在好了說翼王無能,妥妥的打了自己的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父親,翼王會不會惱羞成怒。」像收拾李奇等家族一樣收拾了常家,常源心臟狂跳,陰寒遍及全身。
常平無言以對,是自己的自以為是千萬眼下進退兩難的結局,若不能尋以挽回恐怕常家要遭滅頂之災。
「有眼無珠啊!」常平戎馬一生居然犯下此等低級錯誤,心下愧疚萬分。
「父親讓人停下吧。」常源剎時注意到翼王的劍法精妙像是在逗着兒子戲耍。
這時紅蕊上前臉上笑容分外冷凝,「奉勸將軍莫妄動,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將軍該考慮以下犯上的後果。」
邁出去的腳不得以收了回來,冷汗密佈額跡,警告的話似驚雷轟鳴,整個腦子嗡嗡直響,哪還能撈出一點思緒尋求解決之法。…
汐朝這邊已經玩夠了,手腕翻轉以最為刁鑽的軌跡向常碩腋下刺去,常碩抽劍回擋,汐朝此時收劍斜劈而下,照着常碩胸前而去。
常碩越打越驚心,握劍的手心溢滿了細汗,師曾多年並非沒有與人對戰過,輸贏亦常有,卻從未感覺到生冷的寒意,繃緊的皮肉昭示了此時的窘況,有種無力招架死亡的恐懼,瞬間漫延開來。
眼看着兒子越戰越驚心,勝負已見分曉,翼王卻未有收手之勢,常氏父子心下一凜,懼意衝破胸腔直衝大腦。
「手下留情!」就在當胸一劍劈下的當口,身為父親的常源再難自製,因為他知那一劍不是虛招,不是恐嚇,而是實打實的,帶着一擊必死的殺機。
常源衝出去想要制止慘況發生,真正身有所感的常碩微一怔,來不及後退下意識撗劍去擋,只盼自己所剩餘力可以擋下這一擊。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汐朝手裏的劍不同尋常,事情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鏘的一聲金鐵蜂鳴,哐啷劍尖處被斬斷掉落在地,裂錦聲血液噴出聲在這一刻是那麼的清晰入耳,聲音像是被放大了一樣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碩兒!」僅差一步,常源只來的及接住兒子倒下的身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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