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律沒有想到少年會這般着急,暗付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思慮再三後道:「五日後起程,是要回上京?」
「嗯,到時綠音會隨你們一同前往。」汐朝不放心,派綠音一同返回上京,一是在路上有個照應,二是將嚴律與那位名醫安全送入宮中,不得走露半點風聲,此事慎重因怕出差池,暗中影衛是必須要跟着的,此事不必言明。
「可以。」嚴律心知少年心思縝密,定會派心腹一同前往,心裏並沒有過多牴觸情緒。
今日收穫頗多,許晨臨、嚴律二人辭別了少年,回去準備。
「這位尊宜郡主好深的城府。」嚴律不禁感嘆少年的機智。
「從一開始就在設圈套。」許晨臨憤憤道:「什麼遊戲,不過是想讓我們放鬆警惕,一步步落入她挖好的陷阱里,真可謂籌謀許久。」
「就不知郡主獨身來到此地是為了什麼?」嚴律一時猜不透少年的來意,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少年不單單是為了銀子。
「你真要跟着上京,萬一出事?」許晨臨有些後悔將好友拖進來,顯然少年不打算放過嚴律,一定要拖其下水。
「無妨,有那位綠音姑娘陪同前往不會出事。」嚴律到不擔心安全問題,他只是憂心到了上京之後,如果醫治不好少年口中之人,又該如何?
「真看不出她僅有十三歲。」聰明到這個地步,不能不讓許晨臨佩服,「從一開始拿到那枚私印,她就沒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要不是疑心太重,也不可能往別的方面想。」哪會怕被一個小丫頭牽着鼻子走。
「算了,她本身沒有惡意。」這是嚴律自己判斷出來的,否則他不可能那麼痛快的答應少年提出的要求。
許晨臨能說什麼,都讓少年拉下水了,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好在許家如今有丞相府做後盾,吃虧到是談不上。
紅明有點擔心:「主子,真的不要緊嗎?」身份透露出去,是否會對日後的安排有影響。
「無妨。」汐朝心裏早有謀算,「他二人都是聰明人。」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審時奪度的能力還是有的,何況嚴律此次進京,就會發現他們將會是一條船上的人,想脫身那就要看自身代價是否足夠。
自從知道了少年郡主的身份後,每次見到少年總覺得格外彆扭,在怎麼看少年還是少年,一點都看不出女兒家的嬌弱,無論是談吐還是舉止,弄得許晨臨煩躁不已,直接造成睡不着覺這個後遺症,為免出醜便躲了少年幾日,當然他是以私鹽之事為藉口,他可不想讓少年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嚴律看着許晨臨面色不好,顯然是沒睡好,問其原因,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管那些幹什麼?」嚴律在許晨臨的怒視下止了笑聲:「你把她還當以前相處不就能解決問題,她如今的妝扮不就是想給人一種她是男子的錯覺,你糾結於她女扮男裝幹什麼,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哪裏至於你煩惱得夜不能寐。」
「切。」看來他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白白擔心一場,許晨臨暗暗罵自己沒出息,被一個小丫頭弄得沒了正形。
嚴律為許晨臨添上茶水,讓他喝了好消消氣。
「準備好了?」許晨臨擱下茶盞問起好友不日上京一事。
「嗯,已經收拾好了。」此去上京路上要走一個月,嚴律已經和家中父母商量過了。
「要不是為了我,也不會連累你。」許晨臨感到非常後悔,少年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以後必定還有事等着他們上門。
「與你無關。」嚴律開口:「少年會去查我的身份,不是這一次就是下一次,總歸是躲不過的。」
嚴律心裏面十分清楚,以少年的秉性不會錯露掉對自己有利的事,而他自見到少年起身家背景恐怕早已查了個透徹放到了少年面前,嚴家世代做藥行生意,自然不會缺少一位坐堂的老醫者,抓藥問診事在常理,只要稍做查問就會知道,以少年尋訪名醫的態度來看,是絕跡不會放過嚴家這條線的。
「曲老先生已經年近六旬,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不說,怕是進了上京……」許晨臨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眉頭皺得死緊,他真怕兩人有去無回。不是他總是往壞處想,而是上京是個是非之地,到處是達官顯貴,像他們這樣的人又有誰會瞧得起。
京中權貴雲集,又去的是一國丞相的府邸,萬一沒有治好就會被無端的遷怒,他在徐州城根本就是鞭長莫及,就算僥倖能過這一關,但他們均為一介商賈,在京中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力,許晨臨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
「少年貴為郡主不會做出草菅人命的事來。」嚴律寬慰好友,這句話根本沒有說服力,尊宜郡主草菅人命的事不是沒有,其實他心裏也有這樣的顧慮,再多的憂心終歸躲不掉,只能寄希望於少年身上,希望少年是個信守承諾之人。
許晨臨心知嚴律在安慰自己,便不再說這些個讓人着惱的事,一切還是得走一步看一步,再多的假設也於事無補。
汐朝住在鳳陽樓後園中已有數日,冷眼看着徐州城內的變化,閒時寫上幾幅字,平常都在看書練武。
「主子,你要的東西。」紅明遞上一張薄紙,上面寫了嚴律本人的家世背景。
汐朝看後直接燒掉問:「信可送到了?」
「送到了,估計今晚皇上就能看到。」紅明回答。
「這位曲進曲老先生是江寧有名的大夫,祖上就是行醫的,與嚴家是世交。」紅蕊遞上剛好入口的茶水道:「主子不必擔心。」
「希望如此。」汐朝到希望曲進有幾分能耐治好父皇的病,說是病,不過是中毒罷了,至於是什麼毒太醫院那些飯桶至今都沒有查明,父皇只能每三日服用一次玉髓以緩解毒性,平日還得服用別的湯藥,仍不見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嚴律離開的當日,汐朝親自去送行,認識了一下曲先生,再就是給了嚴律自己郡主身份的玉佩,「拿着它,便不會降罪與你們。」她非常清楚許晨臨的擔心,為避免突發情況便給了嚴律這樣一份生命上的保證。
「這……」嚴律看着手中的玉佩,看向少年的眼中透着不解。
「去丞相府,那可是你自己的家,怎麼還怕會出事?」許晨臨一時間覺得少年的行為莫名其妙。
汐朝不可能言明真實情況,只叫嚴律收好玉佩日後會用得到。
嚴律深知這枚玉佩在上京中是一種無形的身份保障,便不再拒絕,小心的收了起來。
跟去的綠音仍舊一襲男子裝扮,為免路上出意外,着男裝要比女裝行事讓方便許多。
送別是短暫的,許晨臨經過情緒上的轉變,已經能夠正視女扮男裝的少年,他仍稱其為小公子,偶爾不在意雙方的稱呼,兩人你來我往關係相比之前又近了一分。
「主子,有必要給出玉佩嗎?」紅蕊不明白,由綠音陪着一同上京怎麼會需要郡主的身份救急,又不是真的去丞相府。
「如果曲大夫不能夠守住本心,那麼進宮就等於送死。」汐朝這番話並非危言聳聽,她所說的本心是一個醫者最為重要的醫德,若是像宮中御醫那樣,怕丟掉小命而將病情一拖再拖,開的都是些輕緩的湯藥延誤了病情,那麼不要說小命,就連家人的性命都不能保全。
紅蕊不傻,她聽明白主子的意思,再想想正在路上的嚴律等人,不禁為其捏了把冷汗。
一路上平靜的度過,一個月後嚴律等人平安抵達上京。綠音安排嚴律、曲大夫在鳳陽樓好生歇息一晚。
嚴律自前廳回來,看到曲老的屋子裏還亮着,敲門而入:「曲老還未休息?」
年近六旬的曲進坐在桌旁正在翻閱醫書,他清楚此次醫診的病人身份上不同尋常,所以格外慎重。
「睡不着。」曲進放下手中的醫書道:「可知是與誰看病?」不知道病人是誰,心裏怎麼也踏實不下來。
「不知,應該是丞相府中之人。」嚴律腦子裏想到的是丞相歐陽燁,因為丞相府中有身份地位的人就那麼幾位。
曲進必里直犯愁到不是怕自己醫術不濟,而是怕得罪當朝權貴身家性命不保。
「天色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曲進說道。
「曲老也早些休息。」嚴律說完不再打擾曲進轉身離開。
第二日一早嚴律和曲老以為會一大早前往相府,因此做足了準備,哪知儘是要晚上才去,兩人頗有些不明就裏。
「白日裏不方便。」綠音給出這樣一個不是答案的回答。
嚴律與曲老相視一眼,心中大致明白了。
「兩位可以隨意走走。」綠音提議,她還要先行一步入宮覲見。
嚴律聽了點點頭,詢問了曲老的意思後便一同出門。
兩人的身後有暗衛跟着出不了事,綠音放心後便悄然入宮。
宮中沐昊宇、沐瑾明父子二人已經收到消息,自那日收到從徐州送來的密信,得知小女兒為自己尋得一位大夫,一月後將抵達京城。
父子兩人非常希望能見到汐朝,可惜此次汐朝不在隨行當中,亦知小女兒在外有事要做,也只能心中想念。
「朝兒可好?」沐昊宇問下首的綠音。
綠音恭敬的回答,將汐朝的日常生活盡數道出,好讓皇了知道主子近況安好。
沐昊宇問了幾句便讓綠音先行回去,等着晚上那位民間大夫入宮。
晚上出行,仍坐馬車,走了許久後嚴律自車窗縫向外望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他是知道丞相府在京中所處的位置,今早出門時還特意問了路去見過一眼相府所在,這會兒卻越走越偏,不像是去丞相府的路,難道不在丞相府中問診,而是要換個隱蔽的地方?
豈知綠音帶兩人去的是一處較偏的宮門,待嚴律看到朱紅色宮門時頓時愣住了,這是要進宮!馬車並未停下直接進了宮門往裏去,嚴律這才恍然大悟,記起臨走時少年曾說過的那句話,其中降罪二字的含義,原來根本不是他心裏想的那樣,原來最終的一切是要入宮,難怪宮中御醫醫不好病偏偏要請民間醫者,這看病的人根本就不是丞相府中的任何一位,而是宮中的某位金貴主子!
曲老同樣發現不對,敲了敲車壁示意馬車停一下,想問個究盡不能不明不白的進宮,給丞相府看病雖然心有不安,但也比給宮中貴人看病強許多,一個弄不好那可是要滿門獲罪的大事。
綠音自然知道車內兩人此時忐忑不安的心情,輕聲道:「兩位無需多慮。」
嚴律心中一沉,看樣子這是不去也得去了,全然沒有退縮的餘地。
馬車在一處偏僻的角門處停了下來,此處不屬於皇宮內維,沒有人會注意這裏有人進出。
綠音讓兩人下車,並遞給兩人一人一條遮眼的黑巾:「得罪了,請兩位將眼睛蒙上。」他們要走的是皇宮密道,必須確保密道不得被泄露出去。
嚴律、曲老依言用黑巾蒙上眼睛,心裏面卻是直打鼓,看樣子這般做為定是不能言語的秘密,心中的大石又重了一分。
綠音用繩子將兩人右側的手拴住,以防兩人走丟,繩子的另一頭是拿在自己手中的。
「兩位儘管放心走,路是平坦的。」綠音知道遮住眼睛後會是什麼感覺,如實告知兩人不用擔心會有絆腳物。
「多謝。」嚴律出言道謝,心裏面想着進去之後的打算。
自進入密道後嚴律就在心裏默記,約末走了一盞茶時間才到了地方,聽到一扇門響動,走了進去。
此時沐昊宇在龍華殿自己的寢殿中等待,殿中只留下沐瑾明、李德勝還有那位姓徐的太醫。
綠音帶着兩人走進內殿解開兩人手腕上的繩子,讓兩人取下蒙眼的黑巾。
殿內的燈燭有些晃眼,嚴律閉着眼適應了一會才睜開,便見到了殿中之人,忙下跪行禮:「草民叩見皇上。」
曲老不傻跟着嚴律一起跪下行禮,心中更是駭然,心裏恍然明悟這是要給皇上看診,之所以這麼確定是因為醫者的判斷,望聞問切之下看出皇上面色大為異常,心中更是不安。
「起吧。」沐昊宇抬手示意兩人:「可以開始。」
徐太醫上前告知曲老桌上的醫具可以自行隨意取用。
曲老上前伸手搭上皇上的手腕,診脈,這一診就是半盞茶的時間,在場的幾人不禁皺起了眉,心生焦慮。
「如何?」沐瑾明急切地想知道父皇的病到底能不能治癒。
曲老額角已密佈汗珠,收了手又看了皇上的眼底舌苔,退至一旁並沒有開口,心裏卻驚懼不已,皇上哪裏是病分明是中了毒,而此毒極為霸道,實在無從下手。
「如何?」沐昊宇出聲問,他心裏面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好,所以面上並不急。
「皇上所中之毒草民無從下手。」曲老低垂着頭回道。
嚴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發覺曲老眼神中的躲閃,心知曲老有話沒有說完。
嚴律能看出來在場之人同樣能發現,沐瑾明一時間薄怒:「大膽,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問斬的!」
「草民不敢。」曲老心道壞了,連忙跪下來請罪,他心裏的確藏着話未盡,他不是不說而是不敢說。
沐昊宇此時沒心思與人玩心機,抬手讓李德勝將兩人帶下去,日後再行定罪。
李德勝走過去看向跪在地上的兩人道:「請吧。」
嚴律、曲老心下一凜一下子跌入谷底,這是要降罪。
「等等。」嚴律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取出貼身放置的玉佩捧在手中:「草民有尊宜郡主的玉佩,請皇上網開一面。」
這下沐昊宇心情更加不好了,沐瑾明怕嚴律說謊,走上前去取了玉佩一瞧,眉頭皺了皺道:「是汐兒的。」汐朝的身份玉佩是特質了,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
沐昊宇接過沐瑾明奉上的玉佩看了看,心中好笑道:「真是樣樣都算計到了,罷了,恕你等無罪。」面上露出笑容,手指摩擦着代表小女兒身份的玉佩,想起小女兒為自己操的心,心底一嘆,頗為感動。
嚴律、曲老這時大大鬆了口氣,暗道好險,幸虧有那枚玉佩,看樣子尊宜郡主料到了今日之事,同樣印證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對郡主的寵愛並非空穴來風。
「皇上,草民斗膽言明。」曲老也知心裏的想法是藏不住的,所幸說出來為好。
「說。」沐昊宇手中把玩着玉佩,視線投向下跪的老者。
「草民診得皇上乃是中毒之症,毒已深入,皇上壽元減損,若要根治極為困難。」曲老就是知道皇上時日無多才不好貿然開口,如今只能硬着頭皮稟明:「若要延緩壽命一年半載到是有一個辦法可以一試,只是此法甚是兇險,顧此草民不敢妄言。」
延緩壽命一年半載?沐昊宇心裏有了點期盼,哪怕只延壽一年,他也能護得兩個未成年的孩子。
「朕還能活多久?」沐昊宇冷靜下來,想了想問出口。
「回皇上,還有兩年。」曲老不敢妄斷,照實說了。
「什麼方法?」沐宇宇又問。
曲老猶豫了一下稟道:「以毒攻毒。」
「不行!」沐瑾明突然出聲阻止,他絕對不能允許父皇以身犯險,且不說能否成功,只論治療的過程,如有萬一連那兩年的時間恐怕都不多了。
沐昊宇聽後僅是挑了下劍眉,問徐太醫:「徐愛卿認為如何?」
徐太醫上前回道:「此事還需要再行商榷,確保有萬分把握方可一試。」這法子他也曾想到,可是他不敢真的拿一國之君的命做決斷,以他一人之力是完全不夠的,如今眼前的老者既然說出這種話,應該心裏有幾分把握,如此到也能大膽嘗試。
「有幾分把握?」沐昊宇復又看向曲老。
「回皇上,草民還需要與徐太醫仔細斟酌一番,確定此法是可行的。」曲老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徐太醫的話正好提醒了自己。
「好吧,你二人就留在宮中。」沐昊宇將兩人留下,怎麼說也是女兒的一片心意,對小兒子道:「明兒帶兩人去後園。」也就是小時候兩個孩子住的園子,那裏安全隱密,便於每日的問診。
「是。」沐瑾明看向兩人,要不是汐兒不允,他真就想治兩人的罪。
綠音上前同樣遞上黑巾,讓兩人蒙上雙眼,帶兩人離開。
嚴律、曲老這才放下一顆忐忑的心,性命暫時算是保住了,至於以後,難說,只希望尊宜郡主的玉佩能起到一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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