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鬼魅般的身影。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也不知道已經在那裏佇立了多久。
李堅的視線,牢牢的盯在這個人影身上。
……
「嘟嘟,別來無恙。」他輕聲的說道。
直到這句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含混,竟好似還帶着一絲顫抖。
「還是我得稱呼一聲,太子殿下……」
……
人影動了。
踱步踏入油燈光暈中的,那張逐漸清晰的稜角分明的臉……
正是嘟嘟無疑。
……
「堅哥,這麼叫兄弟我,可顯得咱們多生分啊。」嘟嘟的臉面上似笑非笑的說道。
「好久不見,嘟嘟別來無恙。」李堅看是嘟嘟無疑,站起了身。
嘟嘟卻一言不發的置身於半明半暗的光暈中,掏出一包煙。
抽出一支叼在了嘴角。
火機咔嚓的打響的那一刻,砰然騰起的火苗,在黑暗中將嘟嘟的臉龐映照的陰沉沉的。
隨着這咔嚓一聲,也就在同一時刻。
白虎堂的堂前門外,側面窗幾,以及院落中幾乎同時響起了幾聲不很正常的響動。
李堅似乎側耳聆聽着些什麼。
但這幾聲響動過後,白虎堂這個獨院卻又即刻在夜色中恢復了寂靜。
聽過去,只有簌簌而下的雪落之聲。
李堅的面色,卻變得有如那漫天的雪片般慘白……
「哦?看樣子堅兄知道我要來?」嘟嘟抽着煙,只是看着李堅,「不過親王府的這幾名暗衛,卻似乎並不太歡迎我。」
當然這幾聲響動過後,這幾名隱在暗處護衛着李堅的暗衛的態度已經不太重要了。墨廉她們拿下這幾名暗衛並沒有費什麼功夫。
李堅的臉上由陰轉晴,變化的很快。
他笑道,「哪裏,哪裏……久不相見,真真想煞為兄!聽說你已經返回帝都,為兄忙於公務還沒有來得及招呼兄弟。走走走,這大冷天的擇日不如撞日,咱們痛快兒的喝上幾盅去!」
李堅作勢就要離身,嘟嘟卻只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兒就挺好啊,白虎堂!嘖嘖,」嘟嘟轉着腦袋四下瞧瞧,他猛的回過頭來,看着李堅,「第一次堅兄帶我來這裏面見親王,可嚇得我大氣兒都不敢出……」
「呵呵,那時候……」李堅乾笑着。
「那時候,恩,」嘟嘟問李堅,「堅兄可還記得當時親王殿下在這裏說什麼『金鱗』如何如何,『一遇風雲便化龍』,嘿!我這層次低,到今日這句話還是搞不太懂是啥意思!不知道堅兄能否用我能聽得懂的話再給說道說道?」
「嘟嘟言笑了,你本就是龍子,當今帝國太子。哪裏有化龍一說……實在是父親謬誤了……」
「哦……」嘟嘟似乎有所悟,他卻面色一變,「可我這龍子,這一回在苻拉迪沃差點就變成一條死狗!堅兄對此事可有耳聞?」
李堅點點頭,「聽說了,實在是太過險惡……不過好在兄弟你吉人天相,化險為夷……對!釋帝為此震怒不已,已着監察部徹查此事……」
嘟嘟呼出一口煙氣。
「這麼說,堅兄對此事僅僅是有耳聞嘍?」他牢牢的盯着李堅。
李堅笑了笑,緩緩的坐回到李靖親王的那張寬大的藤椅之上,「怎麼聽兄弟的意思,好像話中有話?」
他將雙手平攤到桌面上,「什麼叫對此事僅有耳聞?難不成嘟嘟會覺得這件事和愚兄我有些什麼瓜葛?」
「哈哈,」嘟嘟洒然一笑,抽出一根丟在李堅面前的桌面上,「冒一根,這晚上沒什麼人打擾,剛好跟堅兄嘮上一陣。」
李堅默然的在油燈上點着煙,然後舒適的靠坐在椅背上,「巧了,我也正有此意。」
嘟嘟像是欲與李堅說點什麼八卦似得向前湊了湊,頗帶着幾分神秘的說道,「堅兄可知道,布魯斯溫德今早死了?」
李堅指尖香煙的煙灰抖落了一絲在案台之上。
他此刻卻不嫌棄污穢,用他那白淨的手輕輕的撫去。
「卻不知道嘟嘟現如今也成了消息靈通人士……我也是知道時間不長,嗯。」李堅皺了皺眉頭,帶着幾分譏諷之色說道。
「呵呵,讓堅兄見笑了……」嘟嘟撓了撓頭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拉長了音調話音一轉,「我卻不是消息靈通人士,嘿嘿。」嘟嘟冷笑了兩聲。
「哦?」李堅望向他。
「人,是我殺的。」
呼!李堅聞聽嘟嘟這句話,下意識的猛然站起了身。
嘟嘟的眉頭高高的挑了起來。
面帶森然笑意的看着李堅。
似乎意識到自己頗有些失態,李堅緩緩的坐了下去。
「嘟嘟……你這麼做……我不大明白的。」李堅眼臉翻起,看着嘟嘟。
嘟嘟卻顯然並不準備就此解釋些什麼,「堅哥,你說奇怪不奇怪……三年前,我殺了科里昂的那隻狗埃斯科巴,結果我就成了死囚,是你領我登上星艦去了沙衛2……」
他在油燈昏暗的光暈中,踱開幾步,「現如今,傑森科里昂,布魯斯溫德……帝國兩大世家的公子都命喪我手,我卻屁事沒有!呵呵……」嘟嘟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
「嘟嘟……」李堅嘆了口氣。
嘟嘟卻不容他說下去,擺了擺手,舉步來到李堅對面。
半伏下身子,讓自己的面龐顯露在油燈明暗的燈光之下。
以李堅的視線角度,由下而上,嘟嘟滿面皆是陰影和黑暗。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堅哥清楚。堅哥不清楚的是,干別的我不太行,殺人殺的挺好。」
「布魯斯溫德上校遠沒有他自以為的那麼硬氣……當然硬氣也沒用!我至少有一百種法子,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比起我的這些個法子,死在艾利恩恐獸的口器之下就簡直像是一種享受。」
刻意的伸出了兩根手指,「我只用了兩種法子,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布魯斯溫德就連他第一次是在家裏女傭的肚皮上成為了男人的樂子都願意告訴我……」嘟嘟很輕鬆的聳了聳肩。
「其實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誰想要我這條命……」他擺了擺眼前豎起的手指,「布魯斯溫德和我並沒有那麼深的瓜葛。即便有,也還不到他刻意調集一名退役的軍方特等射手,當然這本來是他為帕翠克溫德準備的,動用了那麼多隱蔽的關係在苻拉迪沃刺殺我這種程度。」
「就他……也確實還沒有這個膽子。」嘟嘟盯着李堅,「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誰要他這麼做,逼他幹掉帝國太子?」
「其實,我很小就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特別愛提問題的好孩子……」嘟嘟補充道,「只可惜,美洲島並沒有『十萬個為什麼』這部書,我的問題只能靠自己找答案……你瞧……」
長時間的,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看着嘟嘟。
李堅將手中的煙蒂直接丟在地上,直接用腳踩滅。
他復又抬頭看着嘟嘟,「嘟嘟,我還是不明白你告訴這些是什麼意思……」
嘟嘟沖他撇了撇嘴。
「難道你覺得是我指使布魯斯溫德這麼做的?」李堅身體前傾,將雙手窩在胸下,「我不清楚布魯斯溫德給你說了些什麼……但如果他試圖將這件事推到我的頭上……」
他靠坐了回去,反倒似乎放鬆了下來,「我只能告訴你那只是他的處心積慮的一面之詞……並沒有任何證據。」
「很多時候,殺人並不需要什麼證據和理由。」嘟嘟沉聲說道。
李堅笑了,「顯然你並沒有準備要我死,否則我此刻已經是一個死人,所以我們此刻還是面對面的聊聊天……」
「難保我想先問問清楚,然後再動手的。」
「呵呵,你剛剛說過你殺人並不需要什麼證據。」李堅無比確定的看着嘟嘟說道,繼而他的語速放的極為極為緩慢,「其實我認為你早已經在心裏弄清楚了答案。」
嘟嘟沉默着,最終點了點頭。
「你想我死?」嘟嘟直截了當的問道。
李堅似乎思索了很久。
「我怎麼想的並不重要,但是……」李堅面色如常,卻盯着嘟嘟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確—實—該—死!」
「……」這絕對不是嘟嘟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甚至有些驚異於李堅嘴裏說出來的這句話,又由衷的佩服李堅的這份爽快。
嘟嘟的眼眉匝然豎起,「那麼我想問問堅兄,有人盼着我死,想讓我死,我就這麼看着他想法子折騰我這條命?」
「你已經殺了布魯斯溫德……」
嘟嘟點點頭。
「有時候,殺了你的敵人並不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兒,這一點我相信你深有體會。況且,有殺心卻無殺意,這應該是一個很矛盾很容易令人困惑的麻煩……我應該能理解你的想法……你已經學會開始思考,殺掉一個人只是最簡單的處理方式,但卻不一定是最佳的解決方案……這說明了你逐漸在成熟起來。」
「你似乎在試圖勸說我。」
「不會,我只是在堅定你並不很確定的想法,嘟嘟。」
嘟嘟似乎沉默了。
他直接半坐在了桌面上,「我想知道,我為什麼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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