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宿沒睡着,在心裏頭把過去幾個月的事情掰開了,一件一件的細想。
上元節的事情不提,阿青想到了他們上京途中,在河口鎮那時候的事。
那會兒他們遇到程家的人了,當時程家的管事對他們格外友善客氣,令人費解。現在想想,當時……陳公子是不是就在程家那條船上?
如果他在的話,那麼程家對他們的好就不是沒來由的了。
看起來那時程家是想同他們家一起上京的。兩家本來沒有交情,程家人這上趕着的殷勤熱切讓人不安,直懷疑他們是不是別有居心。現在知道了內情,阿青忍不住要想,當時程家想要同路上京,多半還是因為他有心照應和保護。
早起梳妝的時候,阿青仔細打量了一下銅鏡里映出來的人影。
她現在用的鏡子不是在鄉下時候的那一面了。這面鏡子比原先那一面又大又平整。鏡子裏的人披着長長的頭髮,眉眼乾淨秀美的就象墨筆在素紙上輕輕描畫出的一樣。
她的親生父母是誰?為什麼她的身世竟然值得人鋌而走險殺人滅口?
昨天晚上她差點兒就把這話問出口了。要是吳嬸沒懷孕的話,阿青一定會問的。
她不是小孩子,即使真相會很殘酷,阿青確定自己也能承受。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世在事隔多年之後,還會為全家帶來殺身之禍,這讓她難以釋懷。
但是看着吳嬸強打精神的樣子,她的話沒能問出口,又咽了回去。
不能在這時候讓吳嬸為這事擔驚受怕,她現在的情形可經不得一點兒意外。
而且阿青也無法向吳嬸透露自己的消息來源。
吳嬸要問她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阿青就得把陳公子給暴露出來,同時還得交待自己和他前兩次見面的情形等等等等……她真不敢去想吳嬸聽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吳叔這兩天又忙的不可開交,一天三頓沒有一頓是在自己家吃的,還有兩晚沒回來睡了。阿青想找他多少打聽、商量一下這事,可也找不着人啊。
「姑娘,今天想梳個什麼頭呢?」
「又不出門,在家裏頭。舒服方便就行了。」
桃葉應了一聲。她動作很麻利。沒一會兒功夫就給阿青把頭梳好。
出屋子的時候,阿青微微眯眼,抬手遮在額前。
雖然人們常說春光明媚。但是晴朗的秋天會讓人覺得更加更加明亮,尤其是從較暗的屋子走到屋外來的時候,艷陽讓人有一種睜不開眼的感覺。
天氣轉涼之後,吳嬸的胃口也在漸漸變好——同時也發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比如吳嬸以前不怎麼吃羊肉的。她怕膻味。可是這幾天家裏買了羊肉,阿青做的那鍋紅燜羊肉。吳嬸可真沒少吃。她還喜歡上了涼拌豆角,擱了不少醋,聞着就讓人酸得直冒口水,完全能想像得出吃起來的口感。
簡直一口就倒牙啊。
可吳嬸就吃的津津有味。上頓吃了下頓還想要,只要擱了醋就行,至於是不是拌豆角並不一定了。比如涼拌筍涼拌藕片……吳叔怕天涼了她吃這麼多涼的不好。可是張伯說沒事兒。
天天換菜單對阿青來說這都不是事兒,想吃沒問題。總比吐的吃不下要強。
不過總聽人說,酸兒辣女——吳嬸現在口味變得這麼嗜酸,是不是懷的又是個兒子?…
吳嬸自己非常矛盾,一來,她喜歡女孩兒,最好象阿青這麼乖巧聽話的,都說女兒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阿青從小到大就沒讓她費過心,正相反,因為家中有女兒幫手操持,吳嬸省力的多了。
但是,小山如果有個兄弟,那也是件好事啊。一個人到底勢單力孤,有個兄弟相互扶持照應要好得多。父母終究有早早離去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兄弟兩個總比單一個好。
她甚至還一再追問張伯,能不能看出來她懷的是男是女,張伯都讓她問得不勝其擾,快要落荒而逃了。
「我是真沒有那個本事。別說我了,你聽說過哪家的郎中把脈能斷定懷的是男是女的?」
吳嬸想了想,似乎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趁她顧不上,張伯簡直象逃命一樣出了門。
阿青忍着笑勸解吳嬸:「娘,你成天總惦記這個做什麼?是個弟弟當然好,是個妹妹也一樣好啊。」
「話是這麼說……」吳嬸還是不甘心。
阿青岔開話題,拿起堆放在炕上的幾塊料子問:「這是做什麼用的?」
「這都是細軟的棉布料子,做幾件小衣服。」
阿青算算時間,吳嬸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應該是春天了,棉襖和襁褓肯定也得做,不過天氣既然暖和了,那就不用做的太厚,薄薄的夾一層棉就是了。
「這孩子是個有福的,多會挑時候啊。生的時候不冷不熱的省的受罪了。」
小山就生在冬天,臘月裏頭滴水成冰,可是剛落地的嬰兒可不懂這些,天再冷家裏人一樣給他洗尿布。那會兒阿青還小幹不了這樣的活兒,吳嬸那時候又還在月子裏,更碰不得冷水,所以吳叔就當仁不讓的承攬了洗尿布這個活計。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的不便之處。而生在熱天的話,孩子自己就更受罪了,因為出汗多,嬰兒在炎熱的夏天很容易起痱子,產婦在坐褥期也容易感染。所以春秋天才是最適合生孩子的季節,大人孩子都能舒坦些。
阿青和吳嬸湊在一塊兒挑料子。按着布的質地和花樣顏色,先挑出做襁褓的布料。這塊料子顏色很鮮艷,圖樣看起來也顯得熱鬧喜慶,做襁褓合適。剩下的料子裏又挑出兩件來做襖子褲子。家裏現在人手很充裕,這點兒活眾人一起做的話,兩天也就差不多了。唐媽媽還笑着說:「給小孩兒穿的衣裳其實不用新做,有人家穿舊的更好。舊衣裳更柔和,小孩子穿着舒服。」
吳嬸笑着說:「可不是。在鄉下的時候,人家家裏孩子多的,一件衣裳老大穿完老二正好接着穿,老二穿不上了,補一補老三還能接着穿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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